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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惊闻

那日是冬至。

易怜青记的很清楚,前夜下了一场小雪,院子里的树枝头上挂满晶莹的冰珠,天格外晴,且通明透亮。

西市炊烟升起,人声渐渐多起来,弘文馆放了假,她洗漱过后陪着钟玉瑶温了书,坐在厅堂里陪着厨娘们包饺子,等钟阁老回来之后下锅。

过了午时,钟阁老仍然未归,众人只当他又被皇上留下来了,虽然往常车夫都会回来知会家人一声,说个大概的时间,但众人没等到车夫,还是决定再等一等。

午时三刻,易涟清在书房看书,太阳升起来融化了积雪,屋檐下的一只鸟不知怎么,直直地跌落下来,带倒了桌上的笔山。

陶瓷笔山和毛笔跌在地上,其余都完好无损,唯独钟阁老常用的那只羊毫断成了两截,钟玉瑶忽然开始大哭,她连忙赶出去询问。

钟玉瑶趴在桌子上莫名其妙地睡过去,醒来已经忘了在梦里梦见了什么,却在惊醒的一瞬间痛哭。

易涟清的不安越来越深,连带着心脏飞快跳动,震得她眼前发黑,一阵阵抽痛。

所有的佣人们都带着惶急的神色围在她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这种强烈而不祥的预感究竟是什么。

“别急,”她说,“我入宫去问问祖父,祖父会有办法的,都别慌。”

她让厨娘开始准备下饺子吃午饭,又让人带着钟玉瑶去看郎中,自己更衣准备入宫。

就在此时,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和她说国子监祭酒来了。她顾不上许多,跟着跑到门口。

国子监祭酒不是钟阁老的学生,只是二十年前两人共事过一段时间,彼此都很欣赏对方,君子之交,平日不常往来。

他的轿子停在门前,打断了易涟清行礼问好,帘子都不敢拉开,只是掀开一条小缝,和她说钟阁老被扣下了。

易涟清再追问其他都是一概不知。

钟玉瑶的父母——也就是钟阁老的儿子儿媳早逝,府中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唯一能站出来的还是个年未及笄的小姑娘。

国子监祭酒叹了口气,忙不迭催着轿夫走了。

易涟清在门口缓了缓,回到府中看见众人恐慌的表情,强行压下心中的情绪,微笑说祖父怕是暂且回不来,我还是进宫问问。

到底是年纪小,装出来的笑容根本骗不过老人,几个老仆妇都开始抹眼泪:“小姐,您实话说,是不是阁老出事了。”

“没有,”易涟清斩钉截铁,“我先入宫,你们去套车。”

钟阁老说起朝堂上的事情时对易涟清也不避讳,所以她对如今的局势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实在想不通钟阁老会犯什么错。

所以她只是以为钟阁老或许是和皇帝起了争执,并不是多么严重的罪名。更何况光诚帝一向宽宏大量,她进宫去打个岔求个情,给皇帝递个台阶就好了。

然而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残酷。

不等她出门,禁军统领带着人围了门,亲自点了一只小队进去搜查。无缘无故的,家丁虽然拦不住,还是徒劳地试图挡住他们的脚步。

钟玉瑶死死地抓住易涟清的袖子,想哭又不敢哭,把脸埋在她身上问:“姐姐怎么办!”

易涟清站出来,不卑不亢地问了好,统领却充耳不闻一般,让她不要妨碍公务。

“不知大人前来是什么公务,”易涟清说,“请您示下,我们也好配合。”

彼时刘子方还是禁军中郎将,做统领的是个从底层一路升上来的兵痞。禁军统领说:“钟令涉嫌谋逆,我等前来搜查证据。”

易涟清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谋逆?怎么可能?!且不说钟家世代忠良,钟阁老从五十年前入朝堂开始没有一日不殚精竭虑,就算是除夕百官休沐也要入宫。

再说钟阁老一把年纪,官至三品,皇位对他能有多大的诱惑让他抛弃一生功名与清命去争?

天下人谁都有可能谋逆,唯独钟阁老不可能!

易涟清耳畔嗡嗡作响,本能地反驳说不可能,又想到什么似的:“就算是查案也该是大理寺带人来查,为什么是你们!”

禁军统领从怀里掏出圣旨,给众人看过之后直奔书房。下人们挤作一团瑟瑟发抖:“这是要抄家了吗?”

钟玉瑶年纪还小,不知道“抄家”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但她能察觉到周围人的恐惧,那种如同天塌下来的恐惧。

从前都是她做噩梦醒来,婶婶们温和地安慰她,梦中的恐怖与痛苦都是假的。她在那种安抚钟平静下来。

可是现在,连安慰她的婶婶们都开始害怕,她想像从前一样哭着寻求安慰,却还是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地抹眼泪。

事已至此,追究那些都已经没了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和钟阁老现在如何。

“不要胡说,”易涟清皱着眉制止,叮嘱他们照顾好钟玉瑶,和管家两个人跟在队伍后面远远看着。

禁军在书房中搜查一圈,把所有带字画的东西全都带走了。钟阁老平日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书画,他也并不挑那些佶屈聱牙的,而是只要喜欢就买回来收藏。

易涟清看到的第一本话本就是钟阁老的收藏,她年幼不懂事,拿着笔在旁边批注些幼稚又可笑的问题,随手放下就忘了。

过了几天又拿起来,见到那些问题都被一一解答,从芸豆糕到底是什么味道到小姐为什么要私奔,下面写满了钟阁老久负盛名的小楷。

那些字画和书籍不仅仅是收藏,更是祖孙之间温馨的回忆。

而现在,它们被人蹂躏着,折角撕页地塞进箱子里被带走,她站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留不下。

临走前,与易涟清没有交情的禁军统领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了易涟清一眼,给了个极诚恳的建议:“易小姐,钟家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十二岁的易涟清只是觉得愤怒不解,大声质问他说这是她的家和家人,怎么可能置之不理。二十岁的易涟清再回看,发现是自己错怪了人家。

统领的建议自然是中肯的。她与阁老之间说是祖孙,其实无名无份,倘若她将自己摘出去,不参与后来的种种,或许今日摄政的未必就是陆端,而是她这个长公主。

世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然而真的那样做了,易涟清就不是易涟清了。

禁军走后,易涟清先是安抚家人,里里外外忙乱一片,管家偷偷问她要不要提前收拾些金银细软,她说还不到那一步。

易涟清几次求请入宫,光诚帝都为应允。到了晚间,宫里传出消息说,钟阁老下了大狱,易涟清连忙带着管家和衣物吃食,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进去。

牢房中浮着一股死亡的臭气,烛光在石墙上跳,投出鬼魅的影子。牢房中,钟阁老的身影消瘦干瘪。

他的官服官帽被剥去了,一头白发凌乱,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个小碗,里面似乎有些凉水。他对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易涟清看到他的一瞬间便扑到门前,抓着柱子哭起来。

钟阁老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楚,听见哭声才知道是她来了。他用手擦去她的眼泪,低声说:“好了,不要哭了。”

易涟清不想让他在狱中还牵挂自己,连忙擦干了眼泪,忍住哽咽,从管家手里接过衣食塞进去:“祖父放心吧,家中我已经打理好了,您也别急,我明天再问问陛下,这肯定有误会……”

钟阁老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此时易涟清能抬起头,就会发现钟阁老的眼睛里没有慌乱,而是一种坦然的平静,他说:“我为人七十载,从心所欲,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悔不该与钟家割席。我走后竟没人能照顾你和玉瑶,还要连累旧日学生们。”

“祖父胡说什么,”易涟清死死抓住牢门,指甲陷进木头中,“您肯定能平安无事的,他们说您谋逆,这肯定有什么不对。”

更深露重,易涟清越说越着急,迫切地想从钟阁老口中听到一句肯定,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他能化险为夷,他们一家人往后还能高高兴兴地生活下去。

“您说啊!”易涟清眼泪一连串地掉,“肯定没事的!”

“云涯,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钟阁老说,“你不必为我求情,也不必去找陛下,把玉瑶送到钟家去。以你的才华,将来必能出将入相有所作为,不要蹉跎了。”

对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嘱托,易涟清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似乎这样就能把其中遗言似的叹息消除。

她不明白,为社么光诚帝与钟阁老明明如同武王与周公一般和睦的一对君臣,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读过的诗书策论,没有一本可以告诉她原因。

从前读书,先生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天下一切问题的答案,她原先以为自己读懂了,什么都会了,却仍然看不透人事际遇。

狱卒提着灯走进来:“快说,说完了赶紧出去,让你带东西已经是破格,不要久留。”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钟阁老严肃了神色,易涟清连忙端正了态度,强忍着悲意,他问,“我从前教你读论语,君子有三畏,都是什么?”

“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不错。君子知命不惧,是因为天下有重任于己。我从前怕你骄傲,一直不曾和你说,当今天下已没有能出你右者,不必怕,天命在你肩上。”

钟阁老柔和下来:“云涯,可是你也是人,不必苛责自己,你太执拗,一条路不肯回头。我欣慰,也心痛,今后多为自己想想吧。”

时间到了,狱卒催促着易涟清离开,她在登上台阶前最后回头看一眼,钟阁老一直在身后,目送她离开。

那一刻,她转过脸去,泪如雨下。

但当时的她没有想到,一生的无能为力这么多,以至于钟阁老对她的期望,竟一项也未能完成。

唉,写到这里也心痛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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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惊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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