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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承宠辱夜夜深

兰芬斋的清冷与死寂,在第一缕曙光穿透窗棂时,并未被驱散分毫。

云昭是被冻醒的。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着薄薄一层棉絮,盖的也是单薄的锦被,在这深秋的清晨,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殿内空旷,晨风从窗纸的破洞和门缝钻进来,带着呼啸般的呜咽。

昨夜内务府确实派人来了,态度却敷衍得很。领头的一个老太监姓孙,精瘦矮小,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将云昭上上下下扫了个遍,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给云贵人请安了。”他声音尖细,毫无恭敬,“咱家是内务府的孙德顺,给您送日用使唤的人来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缩头缩脑,名叫小禄子;另一个眼神乱瞟,名叫小福子。以及两名宫女,一个年约四十,面容僵硬刻板,叫赵嬷嬷;另一个约莫十六七岁,低眉顺眼,但眼角下垂,透着一股子瑟缩的怯懦,叫素心。

孙德顺挥了挥手,小太监将几床洗得发硬的棉被和几件半旧的宫装放在殿内仅有的那张掉了漆的方桌上。“贵人初入宫门,位份不高,按宫里的规矩,使唤人和份例就是这些了。炭火、饮食、浆洗,每日自有定例送来,若有短少或缺的……”他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贵人识大体,该体恤宫里用度不易才是。”

这话里的暗示近乎羞辱——份例不足也别闹,闹了也没用。

云昭默默听着,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早知后宫等级森严,却未料到连基本的生存物资也会被如此克扣和轻视。“多谢孙公公。”她语气平静,并未显露不满。

孙德顺见她没有想象中的委屈或惊慌,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堆起笑:“贵人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宫里头,安分守己才得长久。行了,你们都各自认了主子,以后好生伺候着。”他意有所指地瞥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规矩熟得很,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她。”说完,他带着另一个小太监扬长而去。

孙德顺一走,殿内的气氛更加凝滞。小禄子和小福子对看一眼,眼神闪烁,显然并不真心服气这位出身寒微的主子。素心则更加紧张,手指绞着衣角,大气不敢出。

唯有赵嬷嬷,板着一张脸,眼皮微抬,扫视着简陋的殿宇,鼻子里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贵人既到了兰芬斋,便要依这里的规矩。每日卯时初刻起身,辰时用早膳,申时用晚膳,宫门落钥后无事不得喧哗,更不得随意走动。炭盆每日早晚各添一次炭,不可多取。院中那口井的水自己打来用,浆洗衣物也在后院。”她的声音干涩平板,如同照本宣科,句句都在陈述着这里近乎囚禁的刻板与匮乏。

她顿了顿,目光如针一般刺向云昭:“贵人身份虽不同了,但初来乍到,宫中规矩万不可僭越。若行差踏错,不仅累及自身,也会连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对新主的敬畏,反倒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她才是这里的掌事者。

云昭迎上她的目光,心下了然。这位赵嬷嬷,绝非普通的宫人。她是内务府派来的,更是某些势力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睛,甚至可能是一把随时准备捅来的刀子。

“知道了。”云昭只淡淡应了三个字,转身走向窗边,看着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桂树,不再理会殿内的几人。赵嬷嬷碰了个软钉子,脸上僵硬的神色更难看了几分。

这便是她成为“云贵人”后,迎接她的第一天。

真正的羞辱,在午后伴随着刺耳的笑声准时抵达。

来人服饰华丽,一身水红色百蝶穿花云缎宫装,鬓边插着赤金累丝嵌宝石的孔雀步摇,环佩叮当,未语先笑,那笑声却尖利得刺耳。身后呼啦啦跟着四五个同样穿金戴银的宫女太监,将本就狭小的兰芬斋前院堵得水泄不通。

“哟!我当是哪个天仙美人,刚入宫就独占了这么好的地方清修呢!原来是咱们新晋的云贵人呀!”来人正是张美人张采薇,选秀时对云昭出言讥讽最甚者之一。她父亲是吏部侍郎,家世在一众低位份新妃中算是出众的。

她口中的“清修”,配合着她夸张地打量着兰芬斋破败院落的动作,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赵嬷嬷早已站在殿外候着,此时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迎上去,语气谄媚得判若两人:“奴婢给张美人请安!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兰芬斋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云昭深吸一口气,知道避无可避,只得起身走出殿门。

“臣妾云氏,见过张美人。”她依礼躬身。按品级,美人是正六品,贵人为从七品,对方高她两级。

张采薇捏着帕子,却没有立刻让她起身,而是款步走近,绕着云昭走了半圈,目光挑剔地在她朴素的衣着上逡巡。“啧啧,云贵人这身打扮……也太素净了些。是不懂宫里的规矩,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姐妹?”她声音陡然转冷。

“臣妾不敢。”云昭低眉,语气依旧平静。她知道对方是故意找茬。

“不敢?”张采薇冷笑,停在云昭面前,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云昭脸上,“我听说你好本事啊?刚入宫就能得太后的眼缘儿,选秀场上又能让皇上亲自下旨留下……这兰芬斋虽然破了些,倒是个避风的好地方。不过呢……”

她猛地凑近云昭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充满恶意的声音说道:“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又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哄了太后和皇上,就能在这后宫里高人一等!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她的声音不小,身后的宫女太监都听得见,赵嬷嬷更是垂下头,嘴角似乎也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素心在殿内探头,吓得脸色煞白。

云昭袖中的手再次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她没有抬头,任那刻薄的话语如同冰渣灌入耳中。

“张美人说得是。”云昭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甚至还透着一丝疲惫的顺从,“臣妾蒲柳之姿,不敢奢望其他,只求在兰芬斋安分度日。”她试图以退为进,将冲突降低。

“安分度日?”张采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了声音,“安分?我看你是想独守空房,自抬身价吧!你以为躲在这犄角旮旯里,皇上就能记住你?做梦!”她越说越激动,抬手就想推搡云昭。

“美人息怒!”素心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们家小主只是……”

“大胆贱婢!”赵嬷嬷厉声呵斥,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扇了素心一个耳光!“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清脆的耳光声在院中回荡。素心被打得扑倒在地,半边脸颊迅速红肿,嘴角渗出血丝,呜咽着不敢再出声。

云昭的心猛地一揪,一股怒火瞬间顶了上来!她霍然抬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冰锐的光芒,直直射向赵嬷嬷:“赵嬷嬷!我兰芬斋的宫女,自有我来管教!”

那眼神中的冷厉和不容置喙的气势,竟让一向刻板的赵嬷嬷动作一滞,一时没敢再动作。

张采薇也被云昭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惊了一下,但随即怒火更炽:“反了你了!一个卑贱的医女出身的贵人,还敢顶撞?来人!给我掌……”

“皇上驾到——!”

一声突如其来的唱喙,如同炸雷,响彻整个兰芬斋前院!

所有混乱、叫嚣、戾气,在瞬间凝固!

张采薇脸上的表情从得意瞬间转为极致的惊恐,推搡的手僵在半空。赵嬷嬷更是脸色惨白如纸,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宫女太监们呼啦啦跪倒一片,抖如筛糠。

只见一道冷峻挺拔的明黄身影,在宫人开道下,如冬日寒冰般出现在院门处。李德全垂首肃立在其身后半步。

皇帝萧胤面无表情地踏入这刚刚还上演着欺凌闹剧的小院,深邃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地扫过院中景象:僵住的张采薇,刚刚直起身目光冰锐却难掩狼狈的云昭,地上蜷缩着、捂脸哭泣的素心,以及脸色惨白僵立一旁的赵嬷嬷。

他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直直走到中央。整个兰芬斋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来自皇帝身上那无形的、沉重的威压。

皇帝的突然降临,如同一把无形的重锤,瞬间砸碎了张采薇的嚣张气焰。她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臣…臣妾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云昭也重新垂首跪拜下去:“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萧胤的目光落在云昭低垂的发顶片刻,方才她抬头时那瞬间的冰锐眼神,似乎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了一下,但随即又湮灭在无边冷肃中。他未置一词,也未看向抖如落叶的张采薇,仿佛她们只是空气。冰冷的视线最终落在一旁的赵嬷嬷身上。

“李德全。”声音不高,却让院中所有人心里一紧。

“奴才在。”李德全躬身上前。

“朕记得,宫内规矩,低阶嫔妃宫中的管事嬷嬷,皆是内务府精心遴选、熟谙宫规之人。何时起,这等宫人也可以喧宾夺主、替主子行刑了?”萧胤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诛心。

赵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般抖着,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皇上恕罪!奴婢是一时糊涂……”

“拖出去。”萧胤打断她,语气毫无感情,“交由慎刑司,按宫规处置‘以下犯上’之罪。教不好规矩的奴才,就不必再留着了。”

“遵旨!”李德全一挥手,立刻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哀嚎求饶的赵嬷嬷拖走了。那凄厉的哭声远去,更添恐怖。

张采薇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胤这才仿佛注意到她,目光在她身上冷淡地停留了一瞬:“张美人。”

“臣…臣妾在!”张采薇声音发颤。

“你父亲张廷礼,官拜吏部侍郎,向以诗礼传家自诩。看来,这诗书礼义,并未教给你如何谨守宫规、善待同侪。”皇帝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斥责,“御花园里草木尚需静心养护,何况人心?纵容底下奴婢欺凌弱小,扰乱宫闱安宁——你很好。”最后三个字,冰冷彻骨。

“臣妾罪该万死!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张采薇哭喊着磕头。

“降为才人,于储秀宫偏殿禁足三月,抄写《女诫》三百遍,每日呈送皇后处检阅。”萧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好想想,‘才人’二字的分量。李德全,送她回去。”

“奴才遵旨。”李德全应道,示意人将软成一滩泥的张采薇扶起带走。张采薇带来的那些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屁滚尿流地跟着退了出去。整个兰芬斋前院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云昭、素心和几个噤若寒蝉的小太监小宫女。

皇帝处置了赵嬷嬷和张采薇,过程快如雷霆,未曾多看云昭一眼,仿佛这场风波因她而起,却又似乎与她无关。他处置的更多是“以下犯上”的奴才和“失德”的妃嫔,维护的似乎是冰冷的宫规和尊卑秩序,而非她云昭本人。

待张采薇被带走,萧胤似乎也没了留下的理由,袍袖微动,转身便要离开。

“臣妾……谢皇上主持公道。”云昭在身后叩首,声音平静,却也听不出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丝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仿佛在说,他这主持的并非“公道”,只是皇权的冰冷体面。

萧胤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背对着云昭,身形依旧挺拔孤冷。那缕若有若无的清冽冷香,随着他动作再次飘来,在这充满了尘埃、血腥和屈辱气息的院中,显得格外突兀。

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留下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李德全等人紧随其后,那象征着至高权力与冷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狭小的院门外。

云昭这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赫然在目。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皇帝的突然出现和冷漠退场,比张采薇的羞辱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刻的寒意。

“小主…小主您没事吧?”素心捂着脸,泪眼婆娑地爬过来扶她。

“我没事。”云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她看向素心红肿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倒是你,伤得怎样?跟我进来。”

小禄子和小福子两人早已吓傻了,看着云昭扶着素心进殿,慌忙也跟了进去,大气不敢出,低眉顺眼地立在角落,哪还有半分昨日油滑轻慢的影子。

兰芬斋再次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不安和汹涌的暗流。

(四)

夜,如同墨汁浸透锦帛,沉沉笼罩着皇城。

兰芬斋的灯早早就灭了。殿内炭火不足,寒气丝丝缕缕渗入。云昭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锦被凉薄,辗转难眠。白日里的一幕幕在眼前翻涌:赵嬷嬷的刻薄、张采薇的羞辱、皇帝那冰冷如刀的注视、素心痛楚的哭脸……以及,那萦绕鼻尖、挥之不去的清冽冷香。

这幽深的宫廷,比她所见过最凶险的峭壁更为可怖。峭壁伤身,这里却钝刀子割心。

窗外风声呜咽,如同冤魂低泣。忽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窸窣声钻入耳际。那不像是巡逻侍卫经过的整齐脚步声,而是轻巧、刻意放慢的靠近!

云昭瞬间绷紧了神经!难道……白天的事还没完?有人想趁夜报复?

她屏住呼吸,悄悄坐起身,摸向枕下防身的银簪。凝神细听,那脚步声似乎到了窗下,停住了。夜静得可怕,连风声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隔着破旧的窗棂纸,一道极其低哑、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伴随着敲窗的细微轻叩响起:

“云贵人……想活命……远离御书房的冷香……”

声音突兀出现,又戛然而止!话音刚落,脚步声便迅速远去,融入无边的夜色中,快得如同鬼魅!

云昭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远离御书房的冷香”?!

这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陷阱?

那声音嘶哑模糊,显然刻意伪装过。但这警告,精准地刺中了云昭心底埋藏最深、也最不敢触碰的疑团——皇帝萧胤身上那独一无二、曾带给她短暂救赎、如今却满心疑虑的清冽冷香!

这深宫的第一天,便在明枪暗箭、惊魂夜语中,拉开了血腥的帷幕。窗外的风声,似乎更凄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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