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臣心匪石 > 第39章 江南骨14

第39章 江南骨14

回客栈的路,被清冷的月光铺满。姑苏城的喧嚣在夜色中沉淀,只余下青石板路上细碎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街巷两侧的屋舍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月光切割成一片片银白的碎片。

秦卿许跟在云初见身后半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落在那道玄色的背影上。

月光如水银般流淌在云初见墨色的发顶,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肩线,又落在他行走间微微摆动的衣袂上,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云初见的侧脸上。

月光斜斜地洒落,将那张线条冷硬的侧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下颌线如同刀削般分明。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古井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在月光的浸润下,似乎也褪去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清冷与静谧。

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平稳的步伐微微颤动。

秦卿许看得有些出神。肋下的伤处隐隐作痛,却奇异地被心头那股莫名的、如同羽毛轻搔般的悸动所掩盖。

他见过云初见杀伐决断的冷酷,见过他运筹帷幄的深沉,见过他疲惫不堪的脆弱,也见过他面对初霁时罕见的柔软。

却从未见过他像此刻这般,在月光下行走,带着一种近乎遗世独立的孤寂与纯粹的美感。

这个念头让秦卿许自己都吓了一跳。

美?

他怎么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帝王?

一个掌控生杀予夺、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

可那月光下的侧影,那沉静的气息,那微垂的眼睫却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让他移不开眼。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前方那道玄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秦卿许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去,慌忙稳住身形。

云初见缓缓转过身。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清冷的银辉之中。

他微微侧着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秦卿许有些呆愣的脸庞,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戏谑的光芒。

“看呆了?”云初见的声音响起,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秦卿许都能察觉到的调侃。

那尾音微微上扬,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寂静的月夜里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秦卿许浑身一僵,脸颊瞬间如同火烧,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他像是偷东西被抓了现行的小贼,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下意识地想否认,想辩解,想移开视线。

可不知为何,也许是这月色太惑人,也许是云初见眼中那抹罕见的、几乎难以捕捉的促狭太具冲击力,也许是他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作祟。

他竟鬼使神差地,迎着云初见那双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的眸子,点了点头。

声音不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破罐子破摔的坦率:“嗯……看呆了。”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他……他居然承认了!

秦卿许你终于疯了吗!!

云初见似乎也微微一怔。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里面的戏谑光芒似乎凝固了一瞬,随即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隐没,恢复了一贯的深不见底。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极轻地、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唇角,似乎是一个极淡的、转瞬即逝的笑意,又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

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步履依旧沉稳。

秦卿许站在原地,脸颊滚烫,心乱如麻。他懊恼地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刚才怎么就……怎么就那么鬼迷心窍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月光铺就的青石板路上。

谁也没有再开口。

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过后,只留下更深沉的寂静。

秦卿许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不敢再看前面的背影,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狂跳的心尖上。

客栈的轮廓在月色中渐渐清晰。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秦卿许暗自松了口气,只想赶紧钻进房间,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云初见,毫无征兆地再次停下了脚步。

他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仰起脸,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月光落在他脸上,如同覆上了一层清冷的薄霜。

“你说……现在的北疆……还在飘雪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平静,却问了一个极其突兀,甚至听起来有些奇怪的问题。

秦卿许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

北疆?

飘雪?

他下意识地顺着云初见的视线望向那轮明月,脑中闪过北疆苦寒之地的景象,随口答道。

“应该……在吧?北疆苦寒,听说……常年风雪不断。”

云初见依旧仰着头,望着那轮明月。月光如水,倾泻在他脸上,仿佛真的在他清俊的眉眼间、挺直的鼻梁上、紧抿的薄唇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晶莹的雪。

他沉默了片刻。

突然。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笑声,毫无征兆地从他唇边逸出。

紧接着,那笑声如同决堤的春水,再也抑制不住。

“哈……哈哈哈……”

云初见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起来,那笑声起初还带着克制,很快便变得清晰而畅快。

他越笑越大声,清朗的笑声在寂静的月夜里回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毫无负担的欢愉。

秦卿许彻底呆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云初见……在笑?

不是那种冰冷的、嘲讽的、带着帝王威仪的笑意。

而是真正的、开怀的、甚至笑得有些花枝乱颤的笑。

他笑得弯下了腰,玄色的衣袍在月光下如水波般晃动。

他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旁边的墙壁,肩膀因为大笑而剧烈地抖动着。

那平日里总是紧抿的薄唇此刻大大地咧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如同寒潭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弯成了两泓月牙,里面盛满了璀璨的笑意,如同揉碎了漫天星光。

连那清冷的月光,似乎都因这笑容而变得温暖起来。

秦卿许从未见过这样的云初见。

他见过他冷若冰霜,见过他深沉如渊,见过他疲惫脆弱,见过他杀伐决断。

却从未想过,他竟能笑得如此,如此毫无保留,如此漂亮。

褪去了帝王的威压,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和重负,此刻笑得像个纯粹少年的云初见,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身份的、纯粹的生命力与喜悦的绽放。

秦卿许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扶着墙、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的玄色身影,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清朗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和他胸腔里那颗几乎要撞破胸膛的心脏。

月光如雪,洒满长街。

少年帝王的笑声,是这江南寒夜里,最灼人心魄的暖阳。

云初见那清朗开怀的笑声在寂静的月夜里回荡,如同骤起的暖风,吹散了周遭的清寒,也几乎吹皱了秦卿许心底那片冻结的湖。

他看得痴了,眼前这褪尽帝王威仪,笑得像个毫无心事的少年郎的帝王,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纯粹光芒。

然而,这光芒璀璨却短暂。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咽喉,那畅快的笑声戛然而止。

云初见的肩膀猛地僵住,剧烈起伏的胸膛瞬间凝固。

他扶着墙壁的手倏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慢慢直起身,背对着秦卿许,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背影里残留的颤动。

死寂。

方才还充盈着笑声的空气,此刻凝结成沉重的冰,沉沉地压在秦卿许心头。

他看见云初见仰起头,对着那轮被短暂欢笑所遗忘的孤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冰凉的月光也吸进肺腑。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不复片刻前的清朗愉悦,也褪去了帝王惯常的平静沉稳,裹上了一层极力压抑却依旧洇出裂隙的潮意。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闷闷地从他喉咙深处传来:“时辰……不早了。”

云初见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下颌线绷得极紧。

“初霁……”这两个字被他念得异常温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负荷的重量。

“初霁一个人……在客栈。”

他没说完,但催促之意已如鼓点般敲打在秦卿许的心上。

“陛下?”秦卿许试探地开口,心悬到了嗓子眼,既为刚才自己看呆了的失态而羞窘,更为眼前帝王这极其反常的情绪陡转而担忧。

“走。”云初见只挤出一个字,声音里的哑意更重了一分。

他不再看天,也不再看秦卿许,径直迈开脚步,朝着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方才支撑着他放肆大笑的墙壁,似乎也失去了依凭的力量。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却在清冷的月光下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单薄与寂寥,步履比来时快了许多,仿佛急于逃离某个无形的漩涡。

秦卿许压下心头翻涌的无数疑问和那份还未散尽的灼热悸动,连忙跟上。

这次,他不敢再落后半步,几乎是紧贴着云初见的身影,沉默地守护在他身后。

月影依旧婆娑,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却显得格外沉闷,每一步都踏在凝结的空气中。

回到客栈小院,掌柜的早已睡去,只有廊下几盏未灭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昏黄不安的光晕。

寂静更深了,衬得两人踏入院门的脚步声格外突兀。

云初见没有片刻停顿,甚至没有再看秦卿许一眼,径直走向初霁居住的那间厢房。他伸手推门,动作快而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房门无声地滑开。

室内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灯罩里轻轻跳跃,将昏黄的光线吝啬地铺洒开来。一切似乎都沉浸在安宁之中。

云初见的身影在门口顿了一瞬,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房间角落那张小小的床铺。

只见薄薄的锦被下,小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背对着门口,呼吸均匀绵长,一头柔软的黑发铺散在枕上,看样子睡得正熟。

他紧绷的肩膀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线,如同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负。

秦卿许也跟了进来,轻轻合上门,目光同样被熟睡的小女孩吸引。

那小小的、安恬的身影,莫名地安抚了他一路上的心慌意乱。

云初见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径直走到床边,动作极轻地俯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开黏在初霁脸颊边的几缕碎发,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方才月下的失控大笑与此刻的静默守护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他就这样在床沿坐了下来,背对着秦卿许和门口的方向,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安睡的孩子。

没有言语,没有命令,只是无声地守护。

秦卿许默默地站在门口阴影处,看着这一幕。

帝王的沉默如同坚实的壁垒,将他隔绝在外。

他心中百味杂陈,今晚的每一幕都太过冲击。

月下失控的看呆,帝王罕见的大笑,骤然而至的沉默与哽咽,还有此刻无声的守护。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和淡淡的羡慕。

他悄悄地走到墙角的面盆架旁,那里放着一盆干净的清水。

他轻手轻脚地取下搭在一旁的木架上的干净布巾,浸湿、拧干,打算自己也简单擦洗一下,拂去这一晚的风尘与心乱,然后找地铺躺下。

既然初霁安睡,陛下又守在此处,自己不便打扰,能休息片刻也好。

就在他将湿冷的布巾覆上脸颊,试图让那躁动的热度降下去一些时。

一个带着浓重睡意、又清晰含着某种不安和委屈的、细细软软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那张小床上响起。

“哥……哥哥?”

秦卿许动作猛地顿住,湿布巾还贴在脸上,心头一跳。

睡在里侧的小家伙竟然醒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边背对着他的云初见。

只见帝王的身影依旧稳坐在床沿,脊背挺直,没有回头,只是放在初霁身侧锦被上的那只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节。

秦卿许连忙拿下脸上的布巾,放轻脚步走近床边,俯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平静,带着安抚:“初霁醒了?是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注意到小女孩枕着的地方湿了一小片,心头更软。

“还是做噩梦了?”

床内侧的小家伙已经自己翻过了身,面朝着秦卿许的方向。

她没有起身,只是裹着被子,大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湿漉漉地睁着,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琉璃,长长的睫毛还沾着水汽,显然是刚刚哭过。

那双澄澈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刚睡醒的迷蒙,但更深处却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清醒和执拗。

她没有回答秦卿许关于喝水的问题。

她的目光在秦卿许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直直地、越过了他的肩膀,落在了那个坐在床沿、背对着她的那个玄色身影上。

那个她一直唤作漂亮哥哥的人。

小小的嘴唇抿了抿,似乎在积蓄着什么。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火苗细微地噼啪一声。

终于,初霁小小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带着睡醒后特有的沙哑,却每一个字都像冰针般刺入空气。

“哥哥……”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依旧望着那个纹丝不动的背影,努力让发音清晰些。

“漂亮哥哥……是不是皇帝呀?”

如同平地惊雷炸响。

秦卿许只觉得头皮一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瞬间涌上头顶又急速褪去。

她怎么会知道,他猛地看向云初见的背影,那背影在初霁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极其僵硬。

仿佛被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

初霁没有得到立刻的回答,她似乎也不期待秦卿许的回答。

那双蒙着水汽的眼睛,在问出第一个问题后,非但没有澄清,反而更迅速地弥漫上更大的水光,一层更浓重的委屈和悲伤如同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

小鼻子用力地抽噎了一下,豆大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地,一颗接一颗,滚烫地顺着她柔软的脸颊流淌下来,落在枕头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她的声音,带着七岁孩童无法理解的痛苦、绝望和控诉,终于尖锐地、清晰地抛出了第二根致命的刺。

“那……”大大的眼泪不停地滚落,小小的身体在哽咽中颤抖。

“那漂亮哥哥为什么不救救……救救我的爹爹呀?”

这稚嫩的、饱含血泪的质问,像一个带着倒刺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这片凝固的死寂之上。

秦卿许倒抽一口凉气,手脚冰凉,完全失去了应对的能力,只能震惊而无措地看着床上那个泪流满面的孩子。

时间仿佛停滞了。油灯摇曳的光影在墙壁上拉出张牙舞爪的扭曲图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息,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那个始终背对着他们,如同磐石般沉默的玄色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云初见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身。

昏黄的灯火跳跃着,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庞。

秦卿许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没有愤怒,没有威严,没有惯常的深不见底。

那是一张被无尽疲惫、无边愧疚以及某种仿佛被凌迟般的痛楚深深撕裂的脸。

方才月下畅快大笑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浓重的、化不开的灰败。

他紧抿的薄唇失了血色,在灯光下微微颤抖。

而最刺目的,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了星光,没有了月华,也没有了帝王深沉的情绪。

只有一片彻底的空茫与荒芜。

他看着初霁,看着那双蓄满泪水、满怀不解和痛恨的眼睛,嘴唇翕合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什么也没能发出。

只有那灯影之下,他眼中破碎的光,和喉间艰难的吞咽动作,泄露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洪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AI指令调到冷脸上司后

八戒八戒,心肠不坏

狩心游戏

画皮鬼怎么哭

春坊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