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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江南骨19

客栈小院那间逼仄的厢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

云初见那句话的余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无声,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角落。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墙上那道玄色孤影拉扯得忽明忽暗,庞大而沉默。

秦卿许僵在原地,胸腔里翻腾的激愤、不解、乃至感觉不值的怨怼,被那句平静却重逾千钧的话语砸得粉碎。

他望着灯影下那张疲惫却坚如磐石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近乎悲壮的孤高。

那不是帝王居高临下的傲慢,而是一种背负着整个泥沼般的人间,独自跋涉的苍凉。

他张了张嘴,喉头干涩,所有质问都堵在了那里。

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垂下了头:“陛下,草民…明白了。”

声音低哑,却再无半分质疑。

他明白了那份责任的沉重,明白了那份孤绝的必然,却未必能立刻消化那份将愚民也纳入庇护的宏大悲悯。

云初见没有回应。他重新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粗茶,指腹摩挲着杯壁粗粝的纹路,目光落在跳跃的灯芯上,仿佛穿透了那点微弱的光,望向更深的黑暗。

江南道这潭浑水,比他预想的更深,也更污浊。

蒋同背后牵扯的,绝不止一个转运使那么简单。

那些在灯火辉煌下顶礼膜拜的官员,那些隐藏在暗处吸食民脂民膏的豪绅早已织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巨网。

庙会上的试探,不过掀开了冰山一角。

他需要更清晰的脉络更确凿的证据,而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

初霁小小的身体在床铺深处,依旧维持着背对门口的僵硬姿势。

秦卿许放在她枕边的芝麻糖,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却无法融化她周遭那层无形的寒冰。

她小小的拳头在锦被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漂亮哥哥,皇帝,害死爹爹娘亲的皇帝。

刚才在庙会上,被那个老爷爷推了。

活该,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可另一个更微弱的声音,却在云初见那几句话落下时,莫名地瑟缩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烫到。

她用力甩甩头,把那点异样死死压下去,只留下更深的、冰冷的恨意。

夜渐深,窗外隐约的喧嚣彻底沉寂下去,只余下寒风吹过檐角的呜咽,如同鬼哭。

秦卿许默默起身,动作轻缓地收拾了桌上的残茶,又为油灯添了些许灯油。

昏黄的光晕稍微明亮了些,却依旧驱不散斗室内的沉重。

“陛下早些安歇。” 他低声道,目光掠过云初见依旧挺直的脊背,最终落在初霁那小小倔强的背影上,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退出了房间,合上了门扉。

门轴转动的轻响后,房间彻底陷入寂静。

云初见依旧坐在桌边,没有动。桌上的白纱帽静静躺在那里,像一道被遗忘的屏障。

他缓缓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深重的阴影。

庙会上的喧嚣,蒋同伪善的悲悯,老汉枯手抓住他衣袖的冰冷触感,人群推搡时混杂着汗臭和绝望的浑浊气息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翻腾。

最后定格在的,却是秦卿许那双充满困惑与激愤,最终归于沉寂的眼眸。

他当然知道秦卿许的明白里包含了多少复杂,未能完全消化的东西。

少年的热血与理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总是需要经历一次次淬炼与幻灭。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递上铁锤的人。

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终于从他紧抿的唇角泄露出来。他抬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

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嗒一声,从客栈小院角落的阴影里传来。

云初见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灯芯上,但全身的感官已提升到极致。

那声音是瓦片被踩动的微响,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难掩狠戾的轻盈。

有人。

不是影卫。

影七重伤在京城,此行他只带了几个明面上的随从,此刻都安排在外围。

这潜行靠近的动静,带着一股阴冷的杀意。

是蒋同的人,还是其他闻到风声的蛇鼠,庙会上的锋芒毕露,终究引来了暗处的毒牙。

云初见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无声无息地站起。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动了他额前散落的几缕墨发。

窗外是沉寂的姑苏城,白日里的喧嚣褪尽,只余下几点零星的灯火在远处摇曳,如同鬼火。

更深露重,寒意刺骨。

嗒。

又是一声轻响,这次更近了些,就在他们这排厢房的屋顶之上。

云初见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不止一个人。

两个,三个。

脚步极轻,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谨慎,在瓦片上挪移,目标明确地朝着他这间房的方向。

是冲他来的,还是隔壁的初霁。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云初见的心头。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袖中滑过冰凉的、薄如柳叶的短刃边缘。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屋内只有油灯微弱的光晕。

他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如同两点凝固的寒星。

他吹熄了油灯。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他无声地退到房间最内侧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如同一尊融入黑暗的石像。

呼吸被压制到最低,心跳沉稳而缓慢。玄色的衣袍成了最好的伪装。

屋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停在了他头顶正上方!

“呜…爹爹、娘……”

隔壁房间,初霁带着浓重哭腔、模糊不清的梦呓,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骤然打破了夜的死寂。

屋顶的脚步声猛地一顿。

云初见瞳孔骤然收缩,来不及了。

咔嚓。

一声脆响,屋顶的瓦片被粗暴掀开,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尘土猛地灌入,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顺着破开的洞口滑落下来。

动作迅捷如电,落地无声,手中一抹寒光直刺云初见刚才坐着的方位。

是高手,而且目标明确。

就在黑影落地的瞬间,云初见动了。

他并非闪避,而是迎着那抹寒光,不退反进。

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暴射而出,黑暗中,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玄色残影。

左手如铁钳般精准地扣向黑影持刀的手腕,右手袖中寒芒一闪,那柄薄如柳叶的短刃已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取对方咽喉。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铁交鸣,黑影显然没料到目标反应如此之快,更没料到黑暗中对方的反击如此精准狠辣。

仓促间手腕被扣,一股巨力传来,几乎让他脱手,他惊骇之下猛地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抹致命的咽喉寒光,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下颌掠过,带起一丝凉意。

一击落空,云初见眼中寒光更盛!他扣住对方手腕的手指猛地发力,如同铁箍收紧。

同时身体如陀螺般旋转,右腿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扫向对方下盘。

黑影闷哼一声,手腕剧痛,下盘不稳,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扫直接踢得踉跄后退。

但他显然也是亡命之徒,借着后退之势猛地挣脱云初见的钳制,反手一刀,带着同归于尽的狠辣,直劈云初见面门。

刀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弧线,云初见不退不让,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那刀锋擦着他的鼻尖劈过。

同时,他左手化扣为掌,闪电般拍在对方持刀的手臂肘关节处。

喀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 黑影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嚎,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下去,短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云初见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停顿,欺身而上,右膝如同攻城锤般狠狠顶在对方胸腹之间。

“噗。” 黑影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弓成虾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二声惨叫,云初见那柄薄刃已如毒蛇般无声无息地递出,精准地没入了他因剧痛而大张的咽喉。

“嗬…嗬……” 黑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如同燃尽的炭火,最终彻底熄灭。

沉重的身躯软软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破顶到毙命,不过数息。

然而,就在云初见解决第一个刺客的同时。

砰。

房间的门板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狠狠撞开,木屑纷飞。

另一道更加魁梧的黑影如同猛虎下山般扑了进来,此人显然听到了屋内的动静,知道同伴失手,直接选择了强攻。

他手中并非短刀,而是一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朝着云初见刚刚解决完第一个刺客、尚未完全收势的身影拦腰斩来。

刀风呼啸,凌厉无匹

云初见刚刚收回短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面对这拦腰一刀,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

“小心!”

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在门口炸响,秦卿许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进来。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基本功猛地拔出腰间王猛前几用尽全力朝着那魁梧黑影的后脑狠狠砸了过去。

呼。

铜壶带着滚烫的水汽和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砸在了魁梧黑影的后脑勺上。

嘭一声闷响,滚烫的热水四溅那魁梧黑影猝不及防,被砸得一个趔趄,剧痛和眩晕让他斩向云初见的刀势不由得一滞。

就是这刹那的停滞。

云初见眼中寒芒爆射,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矮,险之又险地贴着那沉重的刀锋滑了过去。

同时,他身体旋转,借着旋转之力,那柄刚刚沾染了鲜血的薄刃,如同毒蝎的尾针,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反手刺入了魁梧黑影因前扑而暴露的腋下。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呃!”魁梧黑影身体猛地一僵,剧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柄几乎没柄而入的短刃。随即,一股狂暴的凶性爆发出来。

他竟不顾剧痛,猛地回身,蒲扇般的大手带着腥风,狠狠抓向云初见的头颅,那架势,竟是要同归于尽。

云初见一击得手,立刻抽刀后退,动作快如鬼魅,那巨大的手掌带着劲风擦着他的发梢掠过。

秦卿许此时已冲到近前,看到那魁梧黑影狰狞的面孔和抓空的手掌,心头怒火与后怕交织。

拔出腰间挂着王猛几夜前送来的铁剑,猛地刺出。

噗嗤,又是一声清晰的刀刃入肉的声音。

魁梧黑影如遭受重击,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他挣扎着还想爬起,云初见已如影随形般欺近,冰冷的薄刃没有丝毫犹豫,闪电般抹过他的脖颈。

“嗬……” 魁梧黑影喉咙里发出一声漏气的嘶鸣,眼中的凶光迅速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如同小溪般从颈间涌出,迅速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房间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

秦卿许还握着把柄铁剑,手臂还在微微颤抖,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

他看着地上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看着那在黑暗中依旧挺立、手中短刃滴血的玄色身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搏杀,快、准、狠,招招致命,云初见展现出的那种在黑暗中精准索敌、一击毙命的冷酷与高效,完全颠覆了他对这位帝王的认知。

那不是庙堂之上的权谋,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属于黑暗的杀戮本能。

“呜哇!”

隔壁房间,初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骤然响起,显然是被这边的巨响和浓烈的血腥味彻底惊醒,估计是被这震天的动静吓到了。

秦卿许猛地回过神来,丢下染血的铁剑,转身就要冲向隔壁。

“别动!” 云初见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依旧站在原地,侧耳倾听着屋顶和院外的动静,手中的薄刃微微抬起,刃尖的血珠在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他的呼吸已经平复,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警惕着可能存在的第三名刺客。

云初见缓缓转过身,看向秦卿许。

昏暗中,秦卿许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溅上的几点暗红血渍,以及那双琥珀色眸子里尚未完全褪去的、如同冰封雪原般的冷冽杀意。

那眼神,让秦卿许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云初见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反应,目光越过他,投向隔壁房间。

初霁的哭声还在持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去看看她吧。” 云初见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秦卿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初霁的房间。

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初霁缩在床角,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上满是泪痕,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她显然被刚才的巨响和打斗声吓坏了。

“初霁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秦卿许连忙上前,试图安抚她。

初霁看到他,哭得更大声了,伸出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秦哥哥……呜呜……有坏人……好多血……我怕……”

秦卿许将她小小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坏人被打跑了,秦哥哥在呢……”

他一边安抚着初霁,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向门口。

云初见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

他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门槛,看着屋内抱在一起的两人。

昏黄的灯光从走廊透进来,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轮廓。

他脸上那几点血渍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刺眼,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扫过初霁因恐惧而苍白的小脸时,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疲惫,有无奈,或许还有些难以言喻的被隔绝在外的寂寥。

初霁在秦卿许怀里抽噎着,泪眼朦胧间,也看到了门口那个身影。

那个戴着纱帽的……皇帝。

他身上,有血…是他…是他杀了坏人吗?

她小小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恐惧和混乱让她下意识地往秦卿许怀里缩得更紧了,只敢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瞥着门口那个沉默的身影。

云初见静静地看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缓缓转过身,玄色的衣袂在昏暗中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独自走向了自己那间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房间

秦卿许抱着初霁,看着她偷偷望向门口又迅速收回的目光,感受着怀中幼小身体的颤抖,再想起刚才云初见眼中那抹未褪尽的暴戾与此刻背影的孤绝,心头如同被塞进了一团浸透了冰水的乱麻。

那盏孤灯,似乎再也照不亮这层层叠叠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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