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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江南骨20

姑苏城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陈墨,沉沉地压在鳞次栉比的屋瓦和纵横交错的巷陌之上。

寒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枯败的落叶和不知名的碎屑,在空寂无人的街巷里发出单调而阴森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鬼爪在挠刮着冰冷的地面。

秦卿许紧抱着初霁,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初见身后,三人的脚步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心弦上。

初霁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冰凉,持续了一夜的抽噎已经微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幼猫般的呜咽,小脸深深埋在他颈窝里,仿佛要将自己整个藏匿起来。

云初见的脚步沉稳而迅捷,像一头熟悉地形的孤狼,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

他避开所有可能亮起灯火的主街,专挑那些狭窄、幽深、堆满杂物甚至散发着馊水气味的暗巷。

玄色的身影在浓重的阴影里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顶白纱帽在偶尔掠过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天光下,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孤绝的轮廓。

白纱之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两点凝固的寒星,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拐角、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他的呼吸平稳得近乎没有声息,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紧绷的、如同拉满弓弦般的气息,却让紧随其后的秦卿许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秦卿许一手紧紧抱着初霁,一手始终按在腰间的佩刀刀柄上。

刀鞘冰凉,紧贴着掌心,却无法冷却他手心渗出的细密汗珠。

昨夜那场发生在咫尺之间的血腥搏杀,每一个画面都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瓦片碎裂的脆响,刀锋破空的锐啸,利刃入肉的闷响,鲜血喷溅的温热触感,以及那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的浓重铁锈味。

还有云初见在黑暗中如同鬼魅般闪动,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直取要害的身影。

那不是庙堂之上运筹帷幄的帝王,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属于黑暗的杀戮机器。

这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卿许心头。

此刻,云初见的安危,初霁的惊恐,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沉沉地压在他肩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前面那个挺拔却孤寂的背影,心中那股强烈的保护欲如同野火般升腾。

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因共同经历生死而滋生的紧密感,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悸动。

不知在幽暗的巷陌中穿行了多久,天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灰蒙蒙的亮意如同稀释的墨汁,艰难地渗透进厚重的云层。

云初见在一处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暗巷尽头停下脚步。

这里堆满了废弃的破筐,烂木板和不知名的杂物,散发着一股混合了霉烂尘土和某种**气息的怪味。

巷子尽头,紧挨着一堵斑驳的高墙,墙根下,一扇歪斜又布满虫蛀痕迹的木门半掩着,门板上的漆皮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朽烂的木色。

蛛网在门楣和墙壁的夹角处织成灰白的帷幕,在微寒的晨风中无力地飘荡。

这里像被整个姑苏城遗忘的角落,寂静得可怕。

“暂时在此歇脚。” 云初见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粝的岩石。

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如同雕塑般凝立片刻,琥珀色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巷口,两侧高墙的墙头,以及堆叠杂物的阴影深处。

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后,他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用指尖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腐朽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在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身形一闪,率先没入那片更深的昏暗之中。

秦卿许紧随其后,抱着初霁侧身挤了进去。

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要咳嗽,被他强行忍住。

屋内空间极其狭小,光线昏暗得几乎看不清五指。借着从破门缝隙和几处破损窗棂透入的微弱天光,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景象。

地上积着厚厚的、几乎能没过脚踝的灰尘,踩上去软绵绵的,扬起细小的尘雾。几件残破的家具。

一张缺了腿的桌子,两把散了架的椅子,一个歪倒的破柜子。

如同被遗弃的骸骨,东倒西歪地散落在角落。

墙角结满了厚厚的蛛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朽木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似无,却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是昨夜搏杀留下的深深渗入衣袍纤维的印记。

秦卿许小心翼翼地将初霁放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净,似乎是以前堆放柴禾留下的干草上。

小姑娘的身体依旧冰凉,蜷缩在干草堆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她的大眼睛空洞地睁着,里面盛满了未散的惊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

一夜的惊吓和奔逃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连哭泣都变得微弱而断续,只剩下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初霁乖,别怕,我们安全了。” 秦卿许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外袍,仔细地盖在初霁身上,又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温和,努力驱散着空气中弥漫的恐惧。

初霁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把小脸更深地埋进带着秦卿许体温的衣袍里,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仿佛要将自己彻底隔绝在这个冰冷而可怕的世界之外。

云初见没有理会这边的动静 他径直走到一扇破损最为严重的窗边,窗纸早已烂光,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木棂。

他侧身隐在墙角的阴影里,透过木棂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那条死寂的暗巷。

巷口的方向,灰蒙蒙的天光稍微亮了一些,但巷内依旧被高墙和杂物遮挡,沉在深重的昏暗之中。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重。

玄色的衣袍上,那几点暗红色的血渍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如同雪地里的红梅,妖异而残酷。

下颌处那道被刀锋擦过的红痕,此刻也清晰地暴露出来,微微肿胀着,破坏了那张俊美面容的完美无瑕。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眉宇间凝聚的疲惫如同化不开的浓雾,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和亡命奔逃,不仅耗尽了他的体力,更抽走了他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

秦卿许安置好初霁,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云初见身上。

看着他下颌那道刺目的红痕,昨夜那惊险万分的一幕瞬间在脑海中闪现。

冰冷的刀锋擦着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似乎还刮在脸上。

一股强烈的担忧和后怕生拉硬拽住了秦卿许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再犹豫,起身走到云初见身边,蹲下身。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在靠近时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陛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

“让草民看看您的伤。” 目光紧紧锁在那道红痕上,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

云初见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掠过水面,却没有挣开。

他依旧维持着凝望窗外的姿势,仿佛没有听见。

秦卿许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再等待,直接伸出手,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练剑留下的薄茧,却在这一刻异常小心。

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却又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轻轻抚上云初见下颌那道红痕的边缘。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紧,皮肤温热微微肿胀,甚至能感觉到皮下淤血的硬块。

“有些肿了,恐有淤血。” 秦卿许的声音凝重起来,眉头紧锁。

“陛下,昨夜刀锋险恶,恐淬有毒物,请陛下容草民仔细查验。”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坚持。

目光锐利地扫过云初见的手臂,肩胛,腰侧等可能被波及的地方,仿佛要穿透那层玄色衣袍,确认内里是否无恙。

云初见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映着秦卿许那张写满担忧又固执的脸庞。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压力,让秦卿许伸出的手微微一顿。

“朕说了,无碍。” 云初见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了秦卿许的手指,动作自然却坚决。

秦卿许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云初见那平静却疲惫的侧脸。

看着他刻意避开触碰的姿态,一股复杂的情绪如同沸水般在胸腔里翻涌。

是担忧云初见的伤势,是后怕昨夜那千钧一发的险境,是因对方拒绝而产生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

他的视线缓缓移回秦卿许写满固执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又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深潭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的微澜,还像是被强行按捺下去的某种波动。

他沉默了片刻,时间仿佛凝固,废弃民居内,只有初霁细微的抽噎声和窗外风吹过巷口杂物缝隙的沙沙声。

最终,云初见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动作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如同在秦卿许紧绷的心弦上拨动了一下。

秦卿许心头一松,动作变得无比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虔诚。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云初见下颌的伤痕,指腹极其轻柔地按压着周围的皮肤,感受着皮下的情况。

确认只是皮外伤,皮肤虽有破损但未深及肌理,肿胀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的淤血,并未伤及筋骨,也无中毒迹象。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专注的温柔,拂过那道红痕的边缘,动作轻缓得如同拂过最珍贵的丝绸。

随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云初见的手臂,肩胛,腰侧。

他的动作认真而谨慎,每一次触碰都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云初见,直到对方微微摇头示意无碍。

“幸无大碍。” 秦卿许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也略微松弛下来。

“只是下颌处淤血肿胀,需用药散淤消肿,以免留下痕迹或日后疼痛。”他从随身的包袱里摸索出一个极其小巧的白瓷瓶。

这是太医塞给他的金疮药,他拔开塞子,一股清凉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些许屋内的霉味。

他倒出一点淡黄色的粉末在指尖,再次看向云初见,眼神带着询问和征询。

云初见闭着眼,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再避开。

他微微仰起下颌,将那处伤痕暴露在秦卿许的视线下,仿佛一种无声的默许。

秦卿许屏住呼吸,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他将带着清凉药香的粉末,极其轻柔地、均匀地涂抹在那道微肿的红痕上。

指尖下的肌肤温热细腻,带着生命的弹性,那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秦卿许的指尖,沿着手臂直抵心脏,让他的心跳骤然失序,漏跳了一拍。

他能清晰地看到云初见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扇形阴影,感受到他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绷的呼吸。

这距离太近了,近得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尘土味以及此刻清凉的药香。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混杂着强烈的保护欲和某种更深沉的情感,悄然在秦卿许心底蔓延滋长。

药粉涂匀,秦卿许如同被那肌肤的温度烫到般,迅速收回手。

他退后一步,低声道:“好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

云初见依旧闭着眼,只是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了某种无声的叹息。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小老鼠偷食般的窸窣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初霁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裹着秦卿许那件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外袍,像一只躲在壳里的小龟。

她小脸上泪痕未干,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深深的惊恐,但目光却直勾勾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死死盯着秦卿许放在她身边干草堆上的那包芝麻糖。

她小心翼翼如同做贼般,飞快地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云初见,又迅速瞄了一眼门口背对着她的秦卿许。

小小的身体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抓起一块芝麻糖就塞进了嘴里,甚至来不及咀嚼就囫囵咽下。

紧接着,她又飞快地抓了两块,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然后迅速地将它们藏进了宽大外袍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像受惊的小鹿般,以最快的速度缩回干草堆深处,用外袍把自己裹得更紧,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满足后的怯懦,还有做坏事被抓包的慌张,偷偷又怯生生地望向秦卿许。

秦卿许看着这一幕,心头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调料铺。

那点因云初见而产生的悸动瞬间被一种更沉重的酸涩和怜惜取代。

这小姑娘还在害怕,还在被巨大的恐惧支配着,下意识地藏匿食物,仿佛随时会再次陷入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绝境之中。

那攥紧糖果的小手和那警惕的眼神,像针一样刺痛了他的心。

云初见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他的目光落在初霁藏糖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地、无声地移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破败的窗棂。

晨光似乎又艰难地透亮了一些,几缕微光穿过木棂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狭长而朦胧的光斑。

巷口的光线也明亮了些,但巷内深处,依旧被幽暗统治。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破败民居的墙壁,望向那座在晨光中逐渐苏醒、却暗流汹涌的城市。

“昨夜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

“蒋同,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随时可弃的卒子。”

“他背后的人藏得很深,盘根错节,滋养着污秽,却难觅源头。”

他收回目光,落在秦卿许身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邃如渊,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朕需要一双眼睛。”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一双能穿透这层层迷雾,看清这潭浑水底下,到底藏着什么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的眼睛。”

秦卿许心头一凛,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

他迎上云初见的目光,那目光中蕴含的信任与重托,让他胸腔里涌起一股热血。

他挺直脊背,沉声道:“陛下需要草民赴汤蹈火,便在所不辞。”

云初见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扇破窗前,望着外面逐渐亮起的天光。

玄色的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挺拔而孤寂,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独自承受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等。” 他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巨大压抑。

“等待时机,等待他们露出弱点的时机。”

他微微侧过脸,晨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下颌处的红痕在光线下愈发明显。

“天亮后,你带初霁,去城西的回春堂,寻一位姓林的大夫。”他顿了顿,补充道。

“此人早年受过……故人恩惠,是可信之人,让他看看初霁,这孩子受了惊吓,心神不宁。也给你开些安神的药。”

他目光扫过秦卿许略显疲惫的脸。

“顺便……留意一下,昨夜客栈之事,在城中可有风声,市井流言,有时比官府的邸报更接近真相。”

秦卿许立刻明白了云初见的用意。回春堂是临时的庇护所,是获取信息的据点,更是让初霁得到安抚的地方。

他郑重应道:“是!草民明白!”

云初见的目光最后落在依旧蜷缩在干草堆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的初霁身上。

小姑娘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身体又往里缩了缩,只露出一缕散乱的黑发。

云初见沉默了片刻,废弃的民居内,空气仿佛再次凝固,窗外风吹过巷口杂物缝隙的沙沙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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