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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沉默的呐喊

从第一关那破碎的温暖幻境中坠落,德利特的意识没有得到片刻喘息,反而被一股更凛冽、更沉重的力量拖拽着,穿过了一条由冰冷和绝望凝结成的漫长隧道。

隧道壁是暗黑色的,仿佛由凝固的墨汁构成,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每一寸都在吸附着他灵魂中的温度。意识在隧道中高速穿梭,耳边是呼啸的阴风,夹杂着模糊的哭喊与狞笑,那些声音如同附骨之疽,钻进他的耳道,啃噬着他仅存的暖意。

不知在这条黑暗隧道中漂流了多久,当他再次勉强恢复感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不是幻境破碎时的虚无,而是真实可触的、从环境渗透进灵魂的寒意。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奔跑在乡间小径上的孩童,而是长成了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少年。

他的身形依旧单薄,却比孩童时期多了几分倔强的骨感。

身上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料子粗糙得像砂纸,磨得皮肤微微发疼,领口和袖口已经洗得发白、起了毛边,裤脚短了一截,露出纤细却结实的脚踝。他赤着脚,脚掌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那寒意顺着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身处一个极其压抑的空间。

这里没有了第一关的阳光明媚与鸟语花香,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庞大、奢华却冰冷彻骨的豪宅内部。高耸的天花板足有十几米高,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吊灯上的水晶切割得极为精致,却只反射出惨白的光线,如同医院的无影灯,明亮得刺眼,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所有阴影都照得无处遁形,更添了几分阴森。

墙壁是冷色调的黑色大理石,打磨得光洁如镜,能清晰地映出他单薄而狼狈的身影,也映出了周围环境的空洞与苍白。地面同样是一整块无缝拼接的大理石,光可鉴人,走在上面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脚步落地时传来的轻微回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开,显得格外孤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多种气息的诡异味道:有顶级香氛的浓烈甜腻,那是一种昂贵却冰冷的味道,像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虚假温情。

有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带着医院般的冰冷与疏离,仿佛这里时刻都在进行着某种需要彻底清洁的“实验”。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两种气味之下,还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血腥气,那气味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时不时刺一下鼻腔,提醒着这里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光鲜。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永远紧闭着,窗帘的颜色是深沉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将外界的所有光线、所有生机都彻底隔绝在外。整个空间里没有一丝自然的气息,只有人造灯光的惨白、大理石的冰冷、混合气味的窒息,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令人绝望的牢笼。

他站在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走廊里。走廊两侧排列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房门是深色的实木打造,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华丽的花纹,那些花纹扭曲缠绕,像是一个个无声的诅咒。每一扇门都紧闭着,如同一只只冷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这个闯入者,或者说,这个囚徒。

走廊里没有任何装饰,没有挂画,没有绿植,只有冰冷的墙壁、紧闭的房门和无尽的延伸感,仿佛这条走廊会一直通向地狱的深处。

记忆再次被无情地屏蔽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来自哪里,甚至不记得刚刚经历过的那个充满阳光和母爱的“家”。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种刻骨的寒冷,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冻得他四肢僵硬,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惧,如同巨石般压在心头,让他呼吸困难,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感,仿佛他天生就低人一等,不配拥有任何温暖与尊严。

“吱呀——”

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开门声打破了走廊的死寂。

声音来自他身后不远处,那扇门被缓缓推开,铰链转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一个穿着熨帖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挺拔,西装是纯手工定制的,面料考究,线条流畅,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十分完美。他的面容英俊,五官如同精心雕刻的艺术品,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线条分明,皮肤白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泛着健康的光泽。

但就是这样一张堪称完美的脸,却没有任何温度,眼神冰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嘴角没有一丝弧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威压,以及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看待猎物般的玩味。

他缓步走到德利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从头顶扫到脚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掌控欲,仿佛在评估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

“站在那里发什么呆?”男人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像是帝王对臣民的命令,“今天的课程还没开始。跟我来。”

德利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是一种视生命如草芥、掌控一切的残忍与冷漠。

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男人的目光对视,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恐惧,默默地跟在了男人身后。

他甚至不敢问要去哪里,要学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他连提问的勇气都没有,只剩下被动的服从。

男人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规律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命运敲打着倒计时。

德利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目光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脚后跟,不敢有丝毫偏离。走廊两侧的房门依旧紧闭着,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门后窥视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们走进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这扇门比其他的门更加厚重,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家族纹章,看起来威严而冰冷。男人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德利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房间内部的布置让他心头一紧。这里看起来像一个书房,却又更像一个刑讯室。

房间很大,一侧的墙壁上摆满了高大的书架,但书架上并没有书籍,而是摆放着一些奇怪的金属器械、玻璃容器和不知名的仪器,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黑色皮革座椅,座椅旁边是一张同样材质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和图表。

另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密密麻麻地滚动着各种文字、曲线和图表,内容涉及人性分析、商业博弈、政治权谋、心理操控……那些对于一个十岁孩子来说,本该是天书般的东西,此刻却以一种冰冷而残酷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房间里没有书籍的墨香,只有冰冷的金属气息、皮革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与走廊里的气味一脉相承,让人感到窒息。

“看这里。”男人走到显示屏前,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的内容,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讲解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人性的弱点,是操控的关键。恐惧、贪婪、虚荣、情感……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杠杆。你要学会识别,并精准地施加影响,让别人成为你手中的棋子。”

德利特茫然地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和跳动的曲线,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不懂什么是“杠杆”,什么是“操控”,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但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在试图将一种黑暗的、扭曲的“知识”强行灌输给他,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精神压迫,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入他的大脑,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个令人不适的房间,却被男人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目光中带着警告和威胁,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留在原地,看着那些让他感到恐惧的内容。

男人开始详细讲解,语速平稳而快速,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考虑他是否能听懂。

他讲解如何利用他人的恐惧来达成目的,如何用虚荣来诱惑他人,如何通过情感绑架来操控他人的行为……每一个案例都充满了算计和残忍,每一种方法都泯灭了人性的温情。

德利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对待他人,为什么要将这些黑暗的东西教给一个孩子。但他不敢表现出任何抗拒,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那些冰冷的话语钻进自己的耳朵,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仅仅是开始。

“理论学习”结束后,场景骤然切换。没有任何过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转移,德利特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金碧辉煌、却同样冰冷的餐厅里。

餐厅的面积巨大,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比走廊里更华丽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将整个餐厅照得如同白昼。

长长的红木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水晶杯和洁白的餐巾,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花艺装饰,鲜花娇艳欲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烤得金黄酥脆的火鸡、淋着浓稠酱汁的松露牛排、晶莹剔透的鱼子酱、色彩鲜艳的水果沙拉……每一道菜都像是艺术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然而,这奢华的场景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餐厅里的空气依旧冰冷,那些精致的食物仿佛也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冰冷的光泽。

德利特和一个女人被安排在距离主位最远的角落。那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衣裙,料子粗糙,款式陈旧,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低垂着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丝毫血色,眼神空洞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任何神采,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蜷缩着,指甲修剪得很短,却依旧能看到指甲缝里的污垢,与餐桌上洁白的餐巾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德利特认得她——或者说,他的潜意识认得她。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一种深入骨髓的依恋。他知道,这是他的母亲。

而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坐在餐桌的主位上,慢条斯理地用着餐。他左手持刀,右手持叉,动作优雅而标准,每一次切割食物、送入口中的动作都精准而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他偶尔会抬起头,投来一瞥,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欣赏笼中的困兽,带着一种残忍的满足感。

餐厅里只有刀叉碰撞餐具的轻微声响,以及男人咀嚼食物的细微声音,除此之外,一片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德利特和母亲都没有动面前的食物,那些精致的菜肴在他们面前,仿佛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嘲讽。

“考虑得怎么样了?”男人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语气却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改掉你的姓氏,承认你的身份,做曾家的继承人。这样,你和你母亲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德利特紧紧抿着嘴唇,嘴唇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他的双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却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

一股莫名的、强烈的抵触情绪从心底涌起,如同岩浆般灼热而汹涌。

不!绝对不能答应!

虽然他不记得为什么,但这个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里,根深蒂固,无法动摇。

他不能改姓,不能承认那个让他感到无比厌恶的身份,那是对某种珍贵东西的背叛。

一直低垂着头的母亲,在听到男人的话后,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决绝,像是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挣扎,她的嘴唇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你…休想…”

仅仅两个字,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说完,她再次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男人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嘴角的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冷漠,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冥顽不灵。”他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失望,仿佛在惋惜一件即将被毁掉的物品。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挥了挥手。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佣人走了进来,默默地收拾着餐桌上的餐具。晚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

德利特知道,惩罚很快就会来了。

这种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序曲。

果然,深夜,当德利特在那个狭小、阴暗的房间里刚刚睡着时,房门被猛地踹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佣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胳膊,粗暴地将他从床上拖起。他的睡衣被扯得歪歪斜斜,光滑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以及佣人粗糙的手掌,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疼痛感。

他挣扎着,想要反抗,却因为力气太小而无济于事。他哭喊着,想要唤醒母亲,却被其中一个佣人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被带到了那个冰冷的“书房”。

房间里的灯亮着,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所有的金属器械,反射出令人恐惧的光泽。那个男人坐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毒蛇,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和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既然不肯学乖,那就用身体来记住违逆我的代价。”男人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如同毒液滴落,冰冷而残忍。

接下来的经历,成为了德利特永生难忘的噩梦。

那不是简单的殴打,而是更精妙、更残忍的折磨。

男人像一个冷酷的科学家,在他身上进行着各种“疼痛耐受实验”。冰冷的金属器械贴着他的皮肤划过,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疼痛,带着微弱电流的电极片被贴在他的指尖、太阳穴等敏感部位,电流通过身体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在颤抖、燃烧,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仪器,能够精准地压迫他身体的穴位,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忍受的酸痛,仿佛骨头都要被压碎。

而这一切,都被黑暗的力量放大了百倍。

每一丝痛楚,都不再是单纯的物理感觉,而是化作了无数倍增殖的、具有自我意识的痛苦之虫,钻入他的骨髓,啃噬他的神经,撕扯他的灵魂。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接一波,永无止境,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痛苦的冲刷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顺着皮肤滑落,混合着泪水和不知从哪里渗出的血丝,在冰冷的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

但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直到舌尖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他的眼睛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布满血丝,眼球突出,却依旧死死地瞪着阴影中的男人,那眼神里没有求饶,只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不屈的凶光。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输,不能向这个男人屈服,一旦屈服,就什么都没有了。

更让他无法承受的是,男人有时会把他带到母亲面前。

他被拖拽着,带到一间同样冰冷的地下室。

母亲被捆绑在一张坚硬的木椅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粗重的铁链锁住,铁链与椅子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头发散乱,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神空洞而绝望,看到德利特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样子,眼中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心疼和绝望,几乎要崩溃。

男人会拿着刑具,走到德利特面前,将冰冷的器械递到他的手里,用那种令人作呕的、充满诱惑和威胁的语气说:“动手。对你母亲用这个。否则,我会让她承受比你刚才痛苦十倍的折磨。”

那一刻,德利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一边是自身无法承受的剧痛威胁,一边是至亲之人将要遭受的更可怕的苦难。他的灵魂被放在烈火上灼烧,道德被撕成了碎片,每一个细胞都在承受着极致的煎熬。

放大百倍的痛苦,不仅仅是□□的,更是精神的凌迟。

他看到母亲疯狂地对他摇头,眼中充满了祈求和绝望,用眼神告诉他不要那么做——她哪怕自己承受痛苦也不要让他背负这样的罪孽。

他看到男人脸上那变态的、期待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闹剧,享受着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不…”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

“选择权在你。”男人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耳边不断回响,“要么,你动手,让她少受点苦;要么,我动手,让她生不如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房间里只有母亲压抑的哭泣声,男人冰冷的呼吸声,以及他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秒都在凌迟着他的灵魂。

最终,在男人拿起另一把更粗重、更可怕的刑具,即将对母亲动手的前一刻,德利特猛地抢过自己手中那冰冷的器械,然后…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手臂。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尖锐得令人牙酸。伴随着骨裂声的,是他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嗬嗬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垂死挣扎。

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整条手臂,比之前所有的折磨加起来都要强烈,骨头碎裂的疼痛、肌肉撕裂的疼痛、神经断裂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

他用自残,来反抗这泯灭人性的胁迫。

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成为这个男人的帮凶,伤害自己最爱的母亲。

男人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爆发出一种扭曲的、兴奋的大笑:“好!很好!有骨气!我更喜欢了!”他的笑声尖锐而疯狂,如同夜枭的啼叫,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而母亲,在看到儿子为了保护她而自残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尖叫声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如同利刃般划破了夜空。

她的眼神彻底涣散了,空洞得再也没有一丝神采,嘴里开始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一些模糊的词语,陷入了更深的精神混乱。

这样的循环,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豪宅成了巨大的囚笼,每一寸空间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他身上的伤疤层层叠叠,旧的未愈,新的又添,有的是器械留下的烙印,有的是电流灼伤的痕迹,有的是挣扎时留下的擦伤,每一道伤疤都记录着一段痛苦的记忆。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空洞,只有在看到母亲时,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痛苦的光芒。

但他的意志,却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以一种超乎常人理解的速度疯狂增长。

他的神经仿佛被锻造成了钢铁,能够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的意志在千锤百炼中凝练如金刚石,无论遭受多么可怕的折磨,都没有丝毫动摇。他学会了在剧痛中保持一丝清醒,学会了在绝望中紧守心底最后一点微光——那是对母亲的爱,是想要保护母亲的执念,以及那个不知为何、却绝不能放弃的姓氏的执着。

他知道,只要自己还能坚持,只要自己不放弃,母亲就还有一丝希望,他们就还有逃离这里的可能。

场景再次切换。

这一次,他出现在了一所…贵族小学的门口。

学校的大门是巨大的欧式铁门,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得气派而奢华。校园里绿树成荫,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教学楼是红砖白瓦的欧式建筑,看起来漂亮而整洁。孩子们穿着光鲜亮丽的制服,白色的衬衫、红色的领带、黑色的西装外套,一个个精神饱满,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充满了活力和童真。

而他,却穿着那身破旧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站在学校门口,像一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惩罚”留下的伤痕,脸上带着未褪尽的淤青,眼神冷漠而警惕,与周围的环境和人群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被那个男人强行送入了这所学校。男人美其名曰“让你融入正常社会”,但德利特知道,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另一个新的“战场”。

果然,他很快就成了众人排挤和欺凌的对象。

因为穿着寒酸,与周围光鲜亮丽的同学格格不入。

因为不肯透露“家族背景”,被大家视为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因为他那过于清秀漂亮却总是带着伤痕和冷漠的脸,引来一些人的嫉妒和恶意。

更因为他那好到令人嫉妒的成绩,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让那些骄傲的贵族子弟感到了威胁。

恶意如同潮水般涌来,无孔不入。

“看那个穷鬼!穿的什么破烂衣服,真是污染我的眼睛!”

“他肯定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不然怎么会穿成这样?”

“离他远点,听说他家里不干净,说不定有什么病!”

“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娘娘腔!”

恶意的低语如同毒蛇的嘶鸣,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同学们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名牌文具和昂贵的玩具,然后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那支笔杆都快断了的铅笔。

走路时,总会有人“不小心”撞到他,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假装道歉,脸上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的文具会莫名其妙地消失,课本上会被人乱涂乱画,写上各种侮辱性的词语;甚至有人会故意把他堵在厕所里,抢走他身上仅有的一点零花钱,或者对他拳打脚踢。

这些校园霸凌的常见手段,在黑暗力量的放大下,变成了更具侵蚀性的精神攻击。

那些嘲讽的话语不再是简单的恶意,而是如同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灵魂上,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那些孤立和排挤,不再是单纯的社交隔离,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冰冷墙壁,将他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让他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他像一个孤岛,漂浮在充满敌意的海洋里。

没有朋友,没有善意,只有无处不在的、放大了百倍的恶意和孤独感。

他依旧没有屈服。他把自己缩进一个坚硬的壳里,用冷漠和沉默作为最坚固的武器。

面对嘲讽,他充耳不闻;面对挑衅,他视而不见;面对欺凌,他尽量躲避,如果躲不开,就默默承受,然后在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他都咽回肚子里,从不向那个豪宅里的男人透露半分,也绝不让精神状态已经很不稳定的母亲察觉。

他知道,向男人求助只会换来更残忍的折磨和嘲讽,而让母亲知道,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和绝望。

只有在极少数无人的时刻,比如被锁在空旷的体育器材室里,或者躲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时,他才会允许自己流下几滴眼泪。

但即便是哭泣,他也是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流泪也是一种可耻的软弱。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很快就蒸发不见,如同他那些无人知晓的痛苦。

他隐约记得,好像有一种东西,可以抚平痛苦,可以带来慰藉。

是…声音?是…旋律?

他努力地去回想,去捕捉,但那段记忆被封锁得太深,太牢固,只有一些极其模糊的、关于温暖灯光和轻柔哼唱的碎片闪过,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短暂地照亮一丝希望,随即就被现实的冰冷和痛苦吞没。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种能让他感到温暖和安心的东西,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寄托。他会在心里默默地回想那些模糊的碎片,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力量,支撑自己熬过这漫长的苦难。

那个男人,自然知晓他在学校的一切。学校里的老师、同学,甚至是校工,都有人在为他传递消息。

他乐于看到德利特被孤立、被欺凌,这更能磨掉他的棱角,让他变得更加“听话”,更容易被掌控。他甚至会“不经意”地在母亲面前提起。

“听说,小岚在学校…过得不太好啊。”一次晚餐时,男人状似惋惜地说道,目光却紧紧盯着母亲的反应,“被人欺负了,还不敢吭声。也是,没有曾家的庇护,一个没背景的孩子,在那种地方,确实不好立足。”

果然,精神状态本就不稳定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情绪彻底崩溃了。

她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爆发出强烈的痛苦和愤怒,她抓着德利特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欺负我的儿子!小岚…我的小岚…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看着母亲因为自己而痛苦疯癫的样子,德利特感觉自己的心比承受任何□□折磨时都要痛。

那种疼痛不是尖锐的,而是沉闷的、持续的,如同钝刀割肉,一点点凌迟着他的心脏。他伸出颤抖的手,抱住母亲,一遍遍地、用沙哑的声音安慰她:“妈妈,我没事…真的没事…他们没有欺负我…你别担心…”

他的谎言苍白而无力,但他只能这样说,只能用这种方式,试图安抚母亲濒临崩溃的神经。

男人在一旁冷眼旁观,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欣赏自己精心设计的好戏。然后,他再次抛出那个恶魔般的选项:“求我。或者,让他改姓。”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惑,“我一句话,就能让那些欺负他的人,从此在他面前消失,甚至让他们付出代价。不仅如此,我还能让你们住最好的房间,吃最好的食物,不再受任何委屈。”

母亲的眼中充满了挣扎。她看着儿子身上的伤痕和眼中的疲惫,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想到他在学校遭受的欺凌,几乎要开口哀求。她太想保护自己的儿子了,太想让他摆脱这些痛苦了,哪怕代价是向那个恶魔低头。

“不!”

德利特猛地抬起头,再次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恨意和决绝。

他看向男人的眼神,不再是恐惧,而是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我们…不需要!你的东西,我们一点都不想要!”

这拒绝,换来了男人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

折磨升级了。男人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折磨,而是采用了更隐秘、更残忍的方式。他会剥夺德利特的睡眠,让他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承受折磨。他会让他长时间饥饿,然后在他面前摆满美食,却不让他触碰。他甚至会使用精神暗示,让他产生幻觉,看到一些恐怖的画面,进一步摧残他的精神。

针对母亲的精神摧残也愈发酷烈。

男人会故意在母亲面前播放一些恐怖的声音,或者让她看到一些血腥的画面,不断刺激她脆弱的神经,他会告诉母亲,德利特在学校遭受了更严重的欺凌,甚至被人打成了重伤,让她陷入无尽的自责和绝望中。

豪宅如同一个不断缩紧的绞索,勒得他们喘不过气。

母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时就抱着德利特哭泣,疯癫时就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过去的事情,念叨着一个模糊的“家”。

而德利特,在这地狱般的煎熬中,如同同一株在岩缝中生长的野草,承受着狂风暴雨、酷暑严寒,根系却死死地抓住那一点可怜的土壤——那是他对母亲的爱,是他对自身姓氏的执着,是灵魂深处那股连黑暗都无法彻底磨灭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对“真实”和“自由”的微弱渴望。

他没有崩溃。

没有求饶。

甚至没有流过一滴在施虐者看来有意义的眼泪。

他的沉默,他的忍耐,他每一次在剧痛中依旧清明的眼神,本身就是最顽强的反抗。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个黑暗的世界抗争,与这个掌控他命运的恶魔抗争。

他并不知道,在他灵魂深处,那源于第一关获得的“纯净之声”的种子,虽然无法在此刻发出声响,却在他每一次承受极限痛苦时,散发出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纯净的能量。

那能量如同最细微的甘露,滋润着他濒临干枯的灵魂核心,中和着一部分黑暗力量的侵蚀,让他得以在无边黑暗中,守住最后一丝人性的微光,没有彻底沦为麻木的行尸走肉。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循环,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痛苦和折磨,当德利特再次从一个痛苦的昏厥中挣扎着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豪宅房间。

折磨暂时停止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金属器械和仪器静静地矗立着,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他身上的伤痕和污渍。

他艰难地支起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全身上下无处不痛,骨头像是散了架,肌肉酸痛得无法动弹,灵魂更是疲惫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双手。那

双手曾经是稚嫩的、柔软的,如今却布满了老茧和伤疤,指关节因为长期的握拳和挣扎而显得有些变形。他的手臂上,旧的伤痕叠着新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着血丝,那道自残留下的伤疤尤为醒目,已经愈合却留下了丑陋的印记,提醒着他那段痛苦的记忆。

就在这时,没有任何预兆地——

“轰!!!”

庞大的记忆洪流,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猛地冲破了黑暗力量的封锁,狠狠地灌入了他的意识。

那些被屏蔽的、关于在曾家遭受的所有虐待细节:曾宇如何用冰冷的器械折磨他,如何用电流刺激他的神经,如何逼迫他伤害自己的母亲;母亲如何在一次次的刺激下逐渐疯癫,从最初的决绝到后来的麻木,清醒时的哭泣和疯癫时的呓语;校园里承受的每一分孤立和欺凌:同学们如何嘲讽他、排挤他、殴打他,老师如何视而不见,甚至暗中纵容;还有曾家的背景,那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冷酷无情的家族,曾宇作为家族继承人的残忍与野心,以及他自己曾经的名字——庄岚,他的家族,他的祖辈,他母亲坚守的尊严……

所有被遗忘的、被封锁的记忆,所有痛苦的原貌,如同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清晰无比地回归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名字是庄岚,想起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乡村,想起了温柔的母亲庄妍,慈祥的爷爷奶奶,想起了那架黑色的钢琴,想起了那些温暖的歌声。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黑衣人闯入家中,打晕了爷爷奶奶,抓走了他和母亲。

他想起了曾宇,这个毁了他一切的恶魔,为了让自己愿意改姓,将他和母亲囚禁在曾家,日复一日地折磨他们,逼迫他们屈服。

这恢复的记忆,不仅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像是往他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滚烫的盐,让他重新体验了一遍那所有的绝望和痛苦。

记忆中的痛苦与试炼空间里被放大的痛苦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

“啊——!!!”

他终于无法再完全压抑,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沙哑而绝望的嘶吼。

这声音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怆、愤怒和不甘。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试炼空间里发出如此激烈的情绪宣泄,是对过往苦难的控诉,是对施暴者的刻骨恨意,也是对那个承受了这一切的、名为庄岚的孩子的悲悯。

泪水,混杂着血和汗,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那不是软弱的泪水,而是积压了太久、太深的痛苦与愤怒的爆发。

泪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是他破碎灵魂的哀鸣。

原来…原来他经历过这些…

原来那个温暖的家,真的存在过,也真的被毁灭了…

原来他坚守的,是母亲和祖辈留给他的最后的尊严,是庄家最后的荣耀…

原来他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曾宇的贪婪和残忍…

所有的情绪如同洪水般席卷了他的意识,悲伤、愤怒、绝望、不甘、恨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能量,冲击着整个试炼空间。

也就在他记忆恢复、情绪剧烈波动的这一刻,整个第二关的试炼空间开始剧烈地震动、崩塌。

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如同蜘蛛网般覆盖了整个墙面,奢华的水晶吊灯摇晃着,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碎裂成无数片,高大的书架轰然倒塌,上面的金属器械和仪器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开始有序地腐朽、化为飞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冰冷的空气逐渐变得流通,虽然依旧寒冷,却不再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黑暗的力量似乎无法再禁锢住这个找回了自我根源、坚守了人性微光的灵魂。

它可以放大痛苦,可以屏蔽记忆,却无法摧毁一颗坚韧不拔、充满爱意的心脏。

他通过了。

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仅凭自身那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仅凭对母亲的爱和对尊严的坚守,仅凭灵魂深处那一丝微弱的对真实与自由的渴望,他硬生生扛住了被放大百倍的□□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没有屈服,没有崩溃,没有迷失自我。

第二关,「沉默的呐喊」,通关。

他找回了第二块,也是最为沉重和黑暗的记忆拼图——那漫长而绝望的囚禁与虐待岁月,那段刻在骨子里的痛苦与屈辱,那份永不磨灭的恨意与坚守。

当这个冰冷的试炼空间彻底消散时,德利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重塑了一遍。

那些经历的苦难如同淬火的烈焰,将他的灵魂锻造成了更坚韧、更强大的存在,但同时,也让他的灵魂背负了更深沉的黑暗与恨意。那些痛苦的记忆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清楚地知道,这远未结束。

这两关的试炼,只是揭开了他过往记忆的冰山一角。还有更深的绝望,更痛苦的失去,更残酷的真相,在后面等待着他。

他的意识,带着刚刚复苏的、血淋淋的记忆,带着那份深入骨髓的恨意与坚守,带着灵魂深处未曾熄灭的微光,朝着那象征着更深层痛苦与失去的第三重试炼,再次坠落。

庄这个姓氏对于德利特非常重要[坏笑]这里有小巧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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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沉默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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