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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莱纳·布朗(下)

任务还得继续。

当贝尔托特化身的超大型巨人,以神灵般的姿态巍然屹立于50米高的玛利亚之墙上时,那庞大的阴影不仅笼罩了希干希纳区,也沉沉地压在每个见证者的心上。城墙之下,年幼的德利特、艾伦、三笠与阿明仰望着这宛如灭世天罚般的景象,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恐惧。而在城墙之上,刚刚解除巨人化、体力耗尽的贝尔托特,俯视着墙内即将陷入混乱与绝望的人类世界,两个视角,构成了一幅残酷的对称图景。

然而,计划出现了致命的偏差。大量无垢巨人被阿妮引来了,她本人却因虚脱而失去战斗力。莱纳必须同时保护她和无法立即二次变身的贝尔托特。就在他疲于应付之际,一个形态特殊、面带诡异微笑的女性巨人——格里沙·耶格尔的前妻戴娜·弗里茨——越过了他,径直走向了贝尔托特。

贝尔托特的心跳几乎停止。完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戴娜巨人只是漠然地瞥了贝尔托特一眼,便继续向墙内走去。她似乎对眼前的“食物”不感兴趣,仿佛被某种更深沉的执念或是什么更高层的意志牵引着。贝尔托特侥幸逃过一劫,三人小组得以幸存,并最终混入难民潮,潜入墙内。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给莱纳丝毫慰藉。内门近在眼前,这是“故乡三人组”任务的最后一环,也是莱纳必须独自完成的使命。他凝视着那道高耸的、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巨石之门,它在他眼中,渐渐与他生命中所有冰冷的壁垒重合——收容区的铁丝网,父亲摔上的那扇门,以及他与那个“理想中的战士”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铠之巨人的硬质化装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在这具看似无坚不摧的躯壳之内,莱纳的灵魂正在激烈地挣扎、咆哮。

为什么是我?马赛尔,你为什么要“帮”我?又为什么要道歉?让我带着这虚假的荣誉,像个笑话一样站在这里!

父亲……我即使变成了巨人,在你眼中也依旧是“恶魔”吗?母亲……你的梦,我到底该如何去实现?

我本该在那次袭击中就死掉的……像马赛尔那样……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了下来?波尔克说得对,我是个“吊车尾”,一个不该被选中的战士!

马赛尔临死前那句“对不起”,此刻像针一样刺穿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那不是同情,是判决!判决了他所有努力的无价值,判决了他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我还……不想结束!!”

一个声音从他灵魂深处迸发出来,压过了所有的自我否定与绝望。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未来,关于……我自己!”

他不想就这样带着失败者和骗子的身份默默无闻地死去。他渴望抓住些什么,证明些什么,哪怕是用最极端、最毁灭性的方式。

“轰——!!!”

铠之巨人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如同战车般启动,以前所未有的决绝,狠狠撞向了希干希纳区的内门!

巨大的原木和石块在恐怖的冲击力下四分五裂,向内崩塌飞溅-4。烟尘冲天而起,如同为这场悲剧拉开的帷幕。

门,破了。

阳光透过破洞,照亮了门后更广阔、也更未知的土地,也照亮了无数难民脸上瞬间凝固的惊恐。玛利亚之墙,希干希纳区,正式陷落。

对于墙内的人类而言,这是地狱的开启,是《进击的巨人》故事血腥的序章。

对于莱纳·布朗而言,这是他强行与过去那个渴望被爱、却被现实一次次击碎的少年告别的仪式。他用最暴烈的方式,在物理世界和内心世界同时凿开了一个破洞。他告诉自己,必须成为马赛尔,必须成为领导者,必须完成任务,必须……带着阿妮和贝尔托特,回到故乡。

他以为,这是噩梦的结束,是“战士”新生的开始。

然而,从他驾驶着铠之巨人,踏过内门废墟的那一刻起,一场持续四年、交织着忠诚与背叛、爱与恨、真实与虚假,并最终将他引向那个拥有琥珀色与金色眼眸的少年——德利特·阿克曼——的,更加漫长而复杂的“噩梦”,才真正展开了它纠葛的脉络。

破墙的烟尘散去两年后,希甘希纳区的废墟之上,新的生活如同顽强的藤蔓,在裂隙中悄然滋生。而对于莱纳·布朗而言,这两年的时间,并非前行,而是坠入一个比巨人横行的荒野更深、更扭曲的迷宫。迷宫的墙壁,是他自己亲手筑起的、名为“角色”的高墙。

他们成了训练兵团第104期的新兵——莱纳·布朗,贝尔托特·胡佛,阿妮·利昂纳德。三个来自故乡的“战士”,披上了“为拯救人类而战”的华丽外衣。这谎言起初如同不合身的铠甲,每一次说出口,都摩擦着内心的真实,带来隐秘的刺痛。但时间,是最危险的麻醉剂。

日子在汗水和泥土中流逝。他们与那些曾被他们视为“恶魔”的墙内人一同操练,一同进食,一同在星空下谈论着虚无缥缈的未来。克里斯塔的温柔,萨莎对食物的纯粹热爱,柯尼的直率蠢笨,让·基尔希斯坦看似精明实则柔软的内核……甚至,连贝尔托特那家伙,都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里。他的睡姿,不知从何时起,竟成了大伙判断第二天天气的、带着玩笑性质的晴雨表。

“贝尔托特要是蜷得像只虾米,明天准下雨!”

“哈哈,今天他睡得四仰八叉,看来是个大晴天!”

每当听到这样的调侃,莱纳会跟着大家一起笑,胸腔里却仿佛有冰棱在撞击。他看着贝尔托特有些窘迫又无奈地挠头,心中一片冰凉。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将生死之敌的习性,变成日常温馨的一部分?

这种亲密,对阿妮而言,是显而易见的负担。她以更甚从前的冰冷将自己包裹,仿佛只要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任务结束时的切割就不会疼痛。但莱纳知道,她同样在动摇。他曾瞥见她在无人角落,默默注视着克里斯塔练习格斗术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绝非看待“恶魔”的复杂情绪。

而他自已……莱纳·布朗,这个团队的“领导者”,则陷入了一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疯狂的角色扮演。

白天,他是104期的楷模,是可靠的老大哥莱纳。他体能出众,意志坚定,乐于助人,是所有教官交口称赞的榜样,是许多新兵依赖的对象。他会拍着艾伦·耶格尔的肩膀,用充满力量和确信的语气鼓励他:“没错,艾伦,将巨人从这个世界上驱逐出去!只要不断前进,就一定能做到!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

看着艾伦那双燃烧着复仇与理想火焰的碧色眼眸,莱纳有时会感到一阵恍惚。他在艾伦身上,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影子——那种源于家庭创伤的愤怒,那种被周遭环境否定后愈发偏执的证明欲,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挣脱命运枷锁的嘶吼。这共鸣细微而尖锐,刺破了他“战士”的伪装,触动了那个深埋在废墟之下、名为“莱纳”的少年的痛苦。鼓励艾伦,仿佛是在平行时空中,鼓励那个曾经渴望被父亲认可、却最终被无情抛弃的自己。

然而,这种代入是危险的。它模糊了界限。

而当他的目光转向德利特时,这种模糊变成了彻底的混沌。那个黑发少年,看似清秀柔弱,体内却蕴藏着令人心惊的力量。他有着琥珀色的温暖眼眸,偶尔在激烈情绪或战斗时,会流转出慑人的金色光芒。德利特像一个小太阳,热情,开朗,正义感爆棚,他的光芒毫不吝啬地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莱纳。

莱纳被这光芒吸引,如同飞蛾扑火。他会因德利特一个赞许的笑容而心跳加速,会因训练中不经意的肢体接触而心绪不宁,会在深夜无数次回味两人并肩作战、或是单纯闲聊的片段。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强烈而纯粹的情感吸引,是爱恋,毋庸置疑。

可他到底是在用哪个身份爱着德利特?

是马莱战士莱纳·布朗,在伪装中不小心付出了真心?

还是104期训练兵莱纳,在虚假的身份里,体验着真实的悸动?

他分不清。每一次对德利特展露笑容,每一次与他勾肩搭背,内心都同时涌动着甜蜜的暖流和冰冷的负罪感。这份爱,从一开始就生长在谎言的沃土上,注定结出苦涩的果实。

夜晚,当白天的喧嚣沉寂下来,真实的獠牙便会悄然显露。

就像这个夜晚,他支开了同寝的其他人,在营地边缘的阴影里,与刚刚秘密跟踪肯尼·阿克曼归来、脸色凝重的阿妮,以及忧心忡忡的贝尔托特汇合。

“情况不太妙,”阿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个中央宪兵的肯尼,比我们想象的更难对付。岛上的情况很复杂,王政并非铁板一块,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莱纳沉默着,白天那个鼓励艾伦、关照同伴的“老大哥”形象从他脸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行凝聚的、属于“战士领导者”的冷硬。他必须做出决策,必须推动任务。

“我们必须给岛上施加更大的压力,逼出始祖巨人。”莱纳的声音低沉而坚决,与白天判若两人,“下一次壁外调查,是个机会。我们……需要进一步破坏罗塞之墙。”

贝尔托特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血色尽褪:“莱纳……还、还要破墙?那意味着……”

“意味着更多‘恶魔’会死。”阿妮冷冷地接话,她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锐利如刀,直视着莱纳,“就像在希甘希纳区一样。莱纳,你现在说起这个,语气平静得让人恶心。”

莱纳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讽刺,他凑近阿妮,脸上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试图用逻辑说服她,也说服自己:“获得他们的信赖并不是坏事,阿妮。这能让我们的行动更便利,能让我们更接近目标……”

“够了!”阿妮猛地别开脸,语气中的厌恶几乎溢出来,“快吐了。别靠那么近,莱纳。”

这声“快吐了”,不仅仅是对他过近距离的生理反感,更是对她眼前这个人的彻底鄙夷。她看穿了他在这两种身份间切换的熟练与生硬,看穿了他用“任务”和“信赖”来粉饰内心动摇的虚伪。她厌恶这种两面三刀,更厌恶自己也不得不身处其中的处境。

莱纳被她的话刺得一僵。阿妮的直言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扭曲。他真的平静吗?不,他只是在用“马赛尔”的壳,强行压抑着“莱纳”的恐惧与负罪。他以为成为了新的“马赛尔”,就能变得冷静、强大、目标明确。

可实际上呢?

他成了一个在“士兵”与“战士”之间剧烈摇摆的怪物。白天,他真心实意地融入104期,感受着友情、认同甚至爱恋的温暖,那一刻,“拯救人类”似乎不再是谎言,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渴望。夜晚,或是在任务讨论的此刻,他又必须变回那个冷酷的、视人命为筹码的马莱战士,提醒自己“他们是恶魔”,提醒自己破墙、杀戮是回到故乡的必要代价。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鼓励艾伦驱逐巨人的是他,决定破坏罗塞之墙导致更多死亡的也是他;关心同伴、甚至爱上德利特的是他,谋划着如何利用、最终可能背叛这些“朋友”的也是他。

这种撕裂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如同永无止境的内耗。他早已不是那个单纯渴望父亲认可的少年,也不是马赛尔期望的合格领导者,更不是104期学员们眼中可靠的老大哥。

他成了一个迷茫于自己身份与目的的小丑。穿着不合身的信念铠甲,扮演着互相矛盾的角色,在自我编织的谎言迷宫中跌跌撞撞,时而为“士兵”的温情所感动,时而又被“战士”的职责所鞭笞。

那时的莱纳,真的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必须前进,必须完成任务,必须回到故乡。这是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至于在这过程中,那个名为“莱纳·布朗”的内核正在被如何撕扯、磨损、乃至逐渐消亡,他已无力去思考。

对艾伦的鼓励,是对过去自己的投射。

对德利特的爱,是黑暗中对光明的本能渴求。

而对罗塞之墙的破坏决定,则是他作为“战士”无法摆脱的、沾满血污的宿命。

这三者在他体内疯狂角力,将他推向一个更加悲剧性的未来。他以为自己在掌控局面,实则早已被自己分裂的人格所奴役。在帕拉迪岛的这四年,对他而言,的确是一场缓慢沉沦、无法醒来的“噩梦”。

而这场噩梦最残酷之处在于,在那些与德利特、与104期同伴相处的瞬间,他竟偶尔会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

记忆与梦境是凌迟的刀片,一片片剐着莱纳早已千疮百孔的魂魄。

他躺在雷贝里昂收容区一间简陋的房子里,窗外是马莱黄昏时分的天空,一如他内心再无亮色的死寂。然而,比窗外景象更灰暗的,是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无法停歇的走马灯。

那不是温馨的回忆,是地狱的巡展。

他看到年幼的自己,仰望着父亲摔上的那扇门,门内传来的咆哮——“艾尔迪亚恶魔!”——至今仍在耳膜深处震荡,粉碎了一个孩子对“家”最卑微的幻想。

他看到训练场上波尔克轻蔑的嘲讽,“吊车尾”三个字像烙印,烫在他的灵魂上,伴随着被轻易击倒在地的屈辱。

他看到马赛尔在巨人齿间挣扎,鲜血淋漓,而自己却像被冻住的懦夫,转身,逃亡……马赛尔那句最后的“变身!”和“对不起”,交织成最恶毒的诅咒,宣告了他所有努力的无价值。

他看到希甘希纳区内门在自己化身的铠之巨人撞击下轰然崩塌,碎石木屑纷飞如雨,后面是无数“恶魔”惊恐万状的脸……

他看到在难民营,那张背着光却仍让他无法移开眼的清秀面庞与一些干涩的面包。

然后是训练兵团。那些阳光灿烂却虚假得令人心碎的日子。

艾伦燃烧着怒火与执念的双眼,像一面镜子,照出他自己曾经的、未被现实彻底碾碎的渴望。他鼓励艾伦“驱逐巨人”,话语出口的瞬间,连自己都分不清,那是表演,还是对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的无声呐喊。

还有……德利特。

那个黑发的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在平日里温暖如春阳,却在战斗时能燃起令人心折的金色光芒。他的笑容纯粹,他的正义感近乎天真,他的力量深不可测。他是莱纳灰暗生命里猝不及防撞入的一束强光,刺眼,灼热,让他这颗习惯于阴暗角落的心,既渴望靠近,又恐惧被融化。

他爱他。

这份感情如此清晰,如此强烈,超越了阵营,超越了任务,甚至超越了他对自己性向的原有认知。可这爱,生长在何等污秽的土壤上?是用无数谎言浇灌,扎根于背叛与鲜血之中。他是在用哪个身份爱着德利特?是马莱战士莱纳,还是104期士兵莱纳?或者,只是那个剥去所有外壳后,极度渴望被爱、被救赎的,名为“莱纳”的可怜灵魂本身?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那些与德利特并肩训练、畅谈未来的时刻,他短暂地忘记了收容区,忘记了马莱,忘记了破墙的罪恶。那一刻的安宁与悸动,真实得让他战栗。

然而,幻觉越是美好,清醒时就越是痛苦。

玛利亚墙夺还战……他终于摊牌。在飞溅的鲜血与破碎的信任中,他看着德利特那双金色眼眸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被彻底背叛后的、仿佛整个世界崩塌的绝望与冰冷。

“是吗···我知道了。”

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灵魂碎裂的声音,比任何硬质化铠甲破碎时都要响亮。

决裂。

思念从此成了最毒的鸩酒。

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分,对德利特的思念便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理智。他思念他的笑容,思念他战斗时矫健的身影,思念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强大力量不符的脆弱,更思念那份他曾短暂拥有、却亲手摧毁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或许是爱意?

但这思念,与对马赛尔、对贝尔托特、对阿尼、对所有因他而死的墙内人的愧疚交织在一起,拧成了一条绞索,日夜勒紧他的脖颈。

精神分裂的折磨从未停止。“士兵”与“战士”在他脑内永恒地厮杀。有时,他会下意识地用104期的口吻说话,引来贾碧等人疑惑的目光;有时,他在梦中回到那座城墙之下,与德利特、艾伦他们一起,为了“驱逐巨人”而战,醒来时泪流满面,却不知为谁而流。

他累了。

真的太累了。

这无尽的负罪感,这撕扯灵魂的思念,这永无宁日的精神分裂……死亡,或许真的是最好的解脱。是唯一的安宁。他无法拯救世界,无法拯救艾尔迪亚人,甚至无法拯救那几个依赖他的孩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这场由他主演的、糟糕透顶的悲剧。

夕阳下,他的手颤抖着,摸向了藏在床铺下的那件冰冷坚硬的物体——一把枪。

金属的触感冰凉,带着死亡的气息。他坐起身,病房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窗外的天光几乎完全隐去,收容区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

他举起枪。枪管很长,很沉。他将枪口缓缓地、颤抖地,对准了自己的嘴巴。坚硬的金属抵住上颚,带着硝烟和钢铁的味道。只要……只要扣下扳机。一切痛苦,一切挣扎,一切爱与恨,都将归于虚无。

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微微用力。脑海中闪过母亲哭泣的脸,闪过吉克冷漠的眼神,闪过皮克复杂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德利特那双在决裂时,盈满破碎金光的眼眸……

再见,德利特。

对不起,德利特。

就在他即将压下的那一刹那——

“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愤怒的拍墙声,猛地从隔壁传来,伴随着少年压抑着哭腔的低吼:“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超越不了贾碧!!为什么我就是救不了她!!!”

是法尔克·格莱斯。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莱纳濒临毁灭的意识边缘。他猛地一颤,抵在口中的枪管滑落,磕在牙齿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和血腥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涌出,狼狈不堪。但那双原本死寂的、准备迎接终结的眼睛,却重新聚焦。

法尔克……贾碧……还有那些年轻的、将他视为榜样、甚至英雄的艾尔迪亚孩子们。

他想起法尔克那双清澈的、带着依赖和仰慕的眼睛。想起贾碧那被马莱教育扭曲、却又无比纯粹的“正义感”。想起柯特,想起索菲亚,想起乌德……

他们还需要他。

尽管他是一个糟糕的榜样,一个破碎的指引者,但他或许是这些孩子在这吃人的世界里,唯一一个能稍微理解他们处境,能给予一点点微弱保护的人。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马赛尔为了保护波尔克,改变了他的命运;而他莱纳,难道连为这些孩子稍微承受一点痛苦,指引他们避开最明显荆棘的责任都无法担负吗?

还有……那内心深处,最可悲、最可笑,却也是最顽固的一丝念头——

他也许……还想再次见到德利特。

哪怕只是远远一眼。

哪怕见面时,德利特会用最憎恨的眼神看他。

哪怕最终的结局,是被他亲手杀死。

被德利特杀死……这个念头,不知何时,竟然从一种恐惧,变成了一种带有病态渴望的解脱。至少,那样他们的命运会再次产生交集。至少,他能死在那道他渴望已久的光芒之下,而不是在这阴暗角落里,像只老鼠一样默默腐烂。

求死的冲动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沉重、但也更加真实的——责任,与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关于“再见”的希冀。

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散弹枪滑落在一旁,像一条死去的毒蛇。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拉回。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隔壁的动静平息了,然后是脚步声。法尔克似乎离开了房间。

莱纳挣扎着爬起来,将散弹枪重新藏好,抹去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狼狈。

法尔克转身向医院走去,他此时并不知道,他善意提醒过的那位袖章带反了的“克鲁格先生”是什么用意。他更不知道,这个看似温和、时常与他谈心、鼓励他“不断前进”的伤兵,将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震动。他只是把对方当作一个可以倾诉心事、能给予他一些人生指引的、普通的朋友。

而艾伦——克鲁格——对法尔克说了些颇具哲学意味的话语,“但是大家都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涉足地狱”,“只有不断前进的人才会知道”……

莱纳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熟悉的夕阳。

他活下来了。不是因为找到了救赎,而是因为背负的责任和那丝荒谬的执念,暂时压倒了求死的**。

他的地狱,尚未完结。

而世界的终局,却已在那座医院里,随着那个戴反袖标的男人的低语,悄然开始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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