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絮絮叨叨开始为自己辩驳，枯燥发丝坠着眼泪，干燥的双手无意识搓着，“大人，我只是无意路过。您想了解什么我都能说，对，最近西街那家死得凄惨，你们是为这个来的吧？那孩子早就不对劲，停灵夜发出异响，摆明不肯离开。大家送去圣油和月灵草，但那母亲不愿用，说要凑够钱去圣堂、去医院，总能把孩子救回来。”
供述开始得没头没脑，棠泊搁下笔，看向队长。
剑尖偏移，狠狠贯入石墙，溅起的碎屑让女人更加呆滞，好在止住了她的言语。
利珀卡面容冰冷：“姓名。”
女人一阵瑟缩，“玛莎.福斯！阁下，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与那母子俩攀些亲戚，她们家也姓福斯，彼此之间有些往来。”
棠泊：“这并不能解释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同样不是你暗暗偷窥的理由，福斯女士，你对此都什么说法？”
玛莎似乎有些脱力，她看向就近的执法者，“我家就在附近，好吧，我确实没什么可说的……阁下跟我来吧。”
金帕跟得挺近，保证玛莎不会离开，就普通人的身手，大概没法在他们眼下逃脱。
抱着到住处收集线索的想法，棠泊合上记事本，与利珀卡就疑点谈了几句，跟随玛莎走进街巷，最终停在一家没有悬挂满月灯饰的门前。
南区向来以贫民数量著称，这儿没高耸的公寓，房屋挤挤挨挨凑在一起，比远处的棚区好上不少，但房屋面积绝不算大，仅仅挤进四个人就满得不像话。
棠泊垫脚错过地面正腐烂的海鱼，打量两眼，没挨上包浆的椅面，“福斯女士，你家中有几口人？与遇难的福斯母子有什么关系？”
玛莎只得尴尬拉出椅子，自顾自坐上去，好似这样能给她莫大的勇气，她瞥了眼地面未收起杂物，任执法者调查，绞尽脑汁回答棠泊的问题。
“我丈夫随船队出海，有几个月没回来了，除他之外没旁人。我与多琳——那位母亲，关系只在姓氏上，我们这儿是贫民区，为了跟大人们似得受洗礼才编的姓氏，我们与多琳家住得近，都用的这片街区的名字，四舍五入能攀些关系。”
棠泊笔下不停，她还没拿到执法部神奇的记录秘质，没法凭玛莎的话判断是否说谎，但根据玛莎目前给出的说辞已经出现不少漏洞，她不动声色做出标记，“好的，那么，你跟踪的理由是？”
玛莎自觉捋清了逻辑，谈吐愈发顺畅，眼神始终盯着地面，“大人，我与多琳关系还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实在没办法忽视。等多琳她回来停灵，事情还需要我们街邻帮忙负责不是？”
“我眼力好，一眼认出你们是教会派来的大人，这才想看看。”
棠泊点头，合上笔，看向金帕。这家伙几句话时间转遍了客厅，皱着眉打量着房间布局，她出声提醒道：“金帕前辈，看看地面。”
萦绕在房间的腐臭霎时间更浓烈几分，玛莎眼瞳不规则收缩，在利珀卡注视下，她又缓缓放松肢体，呵呵笑道：“大人，下面都是我丈夫晾好的鱼干，家家户户都有地室，没必要吧？”
棠泊已站到玛莎视线终点，将记录本递给金帕，她撬开地板缝隙，幽暗的入口暴露。
金帕托出团光照亮入口，一面递给棠泊照明器物。
又是神奇的火折子，棠泊熟练擦开，“队长，我跟金帕下去，上面麻烦你看着了。”
待利珀卡点头，她率先走进地道。
进入地室后，她很快发现不对劲，空气中活跃的回转与死灵气息消散不尽，在腐臭味掩盖下依旧存在感明显。
她敏锐察觉到这是来自回转途径的提示，让她得以分辨异常死亡的味道。
金帕面色凝重：“有股死灵味儿，队长说这里秘能浓度正常，如果找不出异常可以考虑带玛莎回去审问。”
地室明显是私人建造，经过一段不长的台阶后就到达终点，不知不觉间，金帕向前数步领先她一个身位，挡在棠泊身前，警惕着可能的危险。
下面还真是鱼干。
成堆的鱼干堆放在白布上，盐晶渗出，散发着齁味，绳带从头顶垂下，牵着一簇簇鱼干，看情况，这家人把地室当做储备室用了。
棠泊皱眉，直觉突兀，一时有想不出所以然。如果这下面没东西，玛莎为什么那么不自然？
“那是什么？”金帕指着角落与光团呼应闪烁的圆圈，他把照明光团揉大了些，凑到圆圈边缘。
棠泊走近几步，在成堆的鱼干之下，一个奇怪的东西坚持不懈闪着光，那光原本不大，在引得他们注意，变得越来越亮，光芒比火折更盛。
“我来。”金帕蹲下身，绿芒附在手上，用力拨开硬得硌人的咸鱼。
发光物显露原貌，那是一个圆圆的满月，和一只咬着满月的腌鱼。
不止棠泊，扒出这些东西的金帕一齐愣住，他拎起满月，晃了晃腌鱼：“这是什么？”
满月上的光芒越发闪亮，似乎在回应他的暴力行径。
金帕眯起眼，扯下咸鱼，看向满月挂饰：“是你在发光吗？”
本该软塌塌垂下的咸鱼竟然灵活弯动身体，啃在金帕指尖，咬了口秘能下来，干咳冒烟的鱼嗓子发出声音，“我，是我！救我！”
从这被盐晶浸满的声音上，棠泊竟然听出了几分熟悉。
嗯……？阿诺斯？
某个凭一颗头占据她一张物品卡的家伙应该好好待在模拟器里才对。
棠泊眼皮跳了跳，趁金帕和腌鱼互相打量，她迅速呼出模拟器，看到阿诺老老实实还躺着在桌面，松了口气——大概是巧合。
被金帕戳不耐烦的咸鱼弹动着咬上满月挂饰，用亮光拼出一行文字：“我不知道我是谁，好像只是一觉睡醒，我就在这儿了，有个女人每天都会下来。她会搬下来不少鱼，但在隔天，那些鱼就会消失，只剩地上析出的盐晶。
我和这些鱼干不一样，我绝对是个人！”
“快把我带出去，这里阴森森的，下面还有怪物！”
棠泊和金帕对视一眼，重点在鱼干堆积的地方查看，地面上确实有重物拖动的痕迹，一直蜿蜒到地室尽头。
推开鱼干堆，下面压着的入口暴露，打开是深不见底的道路，不知通往何方。
这下面藏着一个地下迷宫，单凭他们，今晚绝对没办法查清。
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前最好不要以身犯险，当下最重要的是守住这片区域，等执法队伍系统调查。
死神结社那座地下宫殿再次浮现在棠泊脑海，她对南城区的结构愈发好奇。
直觉告诉她，下面很有可能是同样的教团建筑。
金帕拎着“熏鱼月饼”断后，走出地室，与利珀卡对上视线，棠泊果断开口：“队长，我们发现不少异常，单凭我们三个恐怕没办法查清。”
考虑到女神对南区模糊不清的态度，他们这调查有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尚且说不定。
利珀卡对这结果有意外，但很快接受，他将配剑收回，看向玛莎：“女士，看来你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这句话对任何人来说都足以惊慌，玛莎原为几人即将离开感到庆幸，猛听到这消息，她缩了缩脖子，“大人，我等在这儿不行吗？我没做什么！”
没等她继续辩驳，熏鱼大喊大叫：“就是她！是她把我丢进去的！我亲眼看到她每天要投喂怪物！”
棠泊看到玛莎眼中滑过的明晃晃杀意，这位面上被时光与生活重担消磨憔悴的女士皮囊下似掩藏着的怪物露出獠牙，一瞬间把她营造出来的可怜气氛冲刷干净。
没等玛莎发作，利珀卡按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将她押到屋外。
这位女士果然不简单，看来必须经过专门审问，棠泊封好房屋。他们还要驱除恶灵，围着南区转一圈，需要商量着分出人手。
金帕：“我来看着吧，队长他对死灵的感知更强，能快些。”
利珀卡点头，松开钳制，交接向金帕。
一瞬交错下，原本低着头的玛莎大力推开利珀卡，双腿肌肉暴起，冲向矮墙，以普通人完全无法启及的速度越过障碍。
棠泊愣在原地，又一道身影错出视线，利珀卡指尖点在配剑，轻点地面借力翻上墙壁，站在屋顶搜寻玛莎踪迹。
嫌疑人逃跑，金帕还有心思笑着安抚队员情绪：“放心吧，常有的事，大家都不想被抓，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明明执法部没什么酷刑啊。”
棠泊捂住额头，自从进入执法部，常有的事也太多了，离谱的事不会因为发生次数多就变得正常！
她跟金帕走回马车，莫名感觉像在划水，“前辈，队长他大概要多长时间？我们不去帮忙吗？”
金帕掐指一算，“几分钟的事，没人能跑过他，放心吧。”
两人相对无言，棠泊一面思考玛莎供词中的疑点，一面翘首以盼队长回归。
大概一刻钟时间，马车对面屋顶的砖石响动，庞大阴影自头顶洒落，危险直觉瞬间发作，棠泊抬头，一双硕大璀璨的瞳孔锁在她身上，澄黄眼眸闭合眨动，后抬爪轻盈落地。
润滑如黑玉的皮毛覆盖来者全身，猫科动物特有的大爪踩着棠泊脚尖，尾巴扫了扫棠泊脚踝，紧紧缠绕而上。
如果棠泊慌张后退，这家伙大概能直接将她扑倒。
“索勒斯，起来。”利珀卡拎着昏倒的玛莎站在屋檐，他抿紧唇，居高临下训斥着不听话的同伴。
倘若细看，在利珀卡冰寒眼眸之下，是漫上红意的耳尖。他丢开玛莎，顾不得整理因跑动而凌乱的风衣，走到黑豹身边。
索勒斯甩了甩耳朵，冲棠泊摊开肚皮，张开大口，雪白锋利牙齿闪过，却丝毫没有猛兽气质，“嘤。”
黑豹装耳聋装得炉火纯青，没得到抚摸，它仰头蹭得飞快。
利珀卡握紧拳头，忍无可忍。
终于修完啦[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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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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