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霜语气有些不稳,问道:“我以前经常和谁来这里?”
“她们叫什么名字?”
何三眼不知所措:“你,你问什么呢?”
褚霜垂下眸子,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但是偏偏她的情绪还是如一潭死水。
她好像忘了什么。
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知道她其实忘记过什么事。
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失忆了,这实在是……有些可怕。
“乖妮子,你怎么了?”何三眼又抚上褚霜的手,那双冰冷的手。
“婆婆,我还有事,以后再来看您。”褚霜微微笑道,掩去心中所有的波澜。
“那你多拿几个饼子走,也不用回来看我,别回来!我身体可还好着呢,不用年轻人瞎操心!”
褚霜点头,从桌上拿了两个梨糖饼,又去柜子里拿豆沙饼,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婆婆,我以前还喜欢吃什么饼子来着,我都不记得了。”
何三眼犹豫道:“好像……也喜欢桃花酥吧?”
褚霜面上恍然:“哦,谢谢婆婆。”
褚霜临走时,悄悄往何三眼柜子上放了一袋银子。
老人家明早喝水,一下子就能发现。
*
褚霜带着几个饼子回客栈。
刚要打开窗翻进去,耳后破风声传来,褚霜转手回挡住,下一瞬便卸了那人武器。
还没看清黑衣的脸,褚霜手中的糖饼袋子就被抢去。
褚霜啧了一声。
什么人啊,大费周章来抢两个破饼子!?
怒从心起,褚霜一只手将抢她饼子的那条手臂卸脱臼,然后另一只手直接杀气凛然地直冲那人脖子。
剧痛之下那人提剑回防,褚霜速度更快,已经扼住了那人脖子。
“你找死。”褚霜的声音冷冷的,没有半分情感。
手底下的人挣扎着,她抬手扯去这个人面上的布。
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漂亮脸庞出现在眼前。
十九艰难地咳嗽:“咳咳咳,咳咳,主子,我以为你是偷东西的……”
他一回来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褚霜窗前,还以为是小偷或者什么别的坏人。
褚霜气笑了。
褚霜推开窗进去,把十九也提进来丢地上:“你活不起了,抢我饼子?!”
十九无辜又无措,乖乖跪好:“属下真的以为有小偷。”
“何况,谁能想到您半夜打扮成这样……”十九看了一眼褚霜的夜行衣,“只是为了去买几个饼子。”
“跪好。”褚霜没好气道。
“哦。”
“跪一晚上!”褚霜越想越气,莫名其妙抢她饼子,十九真的是脑子有毛病。
“主子喜欢吃这些饼子,我这几日可以去学,回去后主子想吃就随时给您做。”
“再说话撕烂你的嘴。”
十九噤声。
褚霜去屏风后面换衣服,她自己难道不会做那饼子吗,她很会,她做出来的还非常好吃!
婆婆疼她,她知道那个糖饼铺子所有饼子的配方!
谁要十九这么个拖油瓶去添乱?谁要?
换到一半褚霜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记不清所有饼子的配方。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记不清,任她如何努力都想不起来。
心情愈发地差了,她貌似真的失忆过。
褚霜头发都散下来,穿着单衣坐在椅子上喝茶平复心情。
屋内气压很低,十九大气也不敢出。
褚霜指尖寒意越来越盛,杯中的水也变得冰冷。
知道老毛病又发作了,褚霜起身回床上躺着:“你回去吧,下次看清楚再动手。”
十九看着褚霜放下的杯子中那一点点小小的霜花,又看向床纱下的人影。
现在是夏天,那一点霜花……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十九闻所未闻。
褚霜练的功法实在是太邪门了。
“还不滚?”褚霜突然出声。
十九站起来,膝盖有些发痛,他试着走向褚霜的床榻。
“主子冷吗?”
褚霜撩开帘子:“你胆子越发大了,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主子本来就很纵容我。”十九单膝在褚霜床前蹲下,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真的是彻骨的冷。
褚霜想告诉自己别发脾气,十九不是故意惹她生气的。
然后发现不行,冷静不下来半点。
她冷笑出声,突然出手拽开十九肩膀上的衣裳。
隔得太近,十九躲闪不及。
褚霜点住十九的穴,然后把他翻过去,拉开他背上的衣服。
很多很多的伤疤出现在眼前。
她去年弄的烫伤和刀伤还有痕迹,不过更多的是一些更丑陋的痕迹。
“去完沧州就回来给我下毒,岑铆,你是南隋太子那边的人?”
十九惊慌,他想出声让褚霜别说了,可是哑穴也被点了。
褚霜冰冷的指尖一一拂过那些疤痕,轻笑,语调有些诡谲:“好新鲜,当时那些人下手很重吧?”
“怪不得回来后不敢给我看伤口,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撞伤,蹭伤,而是……啧,这个是烙铁,这个是鞭子。”
十九当时辅助她从南隋太子手中抢三蛟符,估计被罚惨了,所以他回来后才伤得那么重,但是褚霜现在一点儿也不心疼。
他一回来就给自己下毒,自己还给他一次悔改的机会,已经够仁慈了。
管他是被迫的还是怎样的,她又不是没给他机会。
“这个呢,哦,这个位置看起来很适合取脊柱骨头……”褚霜指尖划过那小小的骨头凸起。
十九颤抖着,却无能为力。
他听着褚霜一道一道清算他身上的伤疤,一道一道清算着他的屈辱。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么多?
褚霜手指最后落到他腰间的三个并排三角形印记,恶劣问道:“三十五文一斤?”
十九眼眶已经微红了。
越是亲近之人,越能诛心。
“哟,委屈了?”褚霜拧过十九的脸,迫使他和自己对视,目光越来越冷。
“让我猜猜……南隋,武功高强,又查不到过往,貌似是为南隋皇室效命的死士,好熟悉呢?”
二人一个眸色清明,一个双目猩红。
褚霜沉声道:“早有耳闻,杀手榜第二,孤云前辈?”
十九强行破开穴道,嘴角溢血也顾不得,慌乱跪好伏在地上。
“主子明鉴,属下只是十九,只忠于您一人的十九。”
他颤抖着,不敢相信褚霜甚至猜到了孤云这个身份。
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她还知道别的什么吗?
“孤云前辈快起来,我可受不得您这样……”褚霜假意说道却不扶他。
十九抬头,目光哀求:“主子,您别这样,我求您别这样。”
褚霜什么时候查到的,她居然一直不说,她居然敢任凭自己这个麻烦一直在身边。
褚霜看着他那可怜样,对视一会儿后终于心满意足,点到即止:“现在可以让我好好休息了吗,十九。”
十九喘着气,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属下遵命。”
看着十九翻窗出去,又回头看她一眼才把窗户关上,褚霜轻嗤一声。
这人真是贱得慌,给脸不要脸。
非得把他最后一层面皮撕下来,他才服。
*
邬玉花了两日去和单愈之的人接应,终于拿齐了所有的证据。
接应的事情全都是她和长青去做的,褚霜一个也没跟着。
邬玉莫名觉得褚霜好像在避着什么一样,这两天她和十九都怪怪的。
最后一份证据,是西州数百人的联名血书,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非常骇人。
邬玉压下心中的情绪,问对面:“这东西是怎么弄来的?”
明德郡主微笑喝茶:“当然是一个一个去问,这可废了我好大的心思呢。”
“会写字的不多,不过那些读书人都很配合,他们还自发去替不识字的人记录受到的委屈和伤害。”
邬玉一篇一篇翻过去,慢慢看着,只觉得这册子似有千钧重。
如果她没有离开西州,说不定这册子上也会有她的笔迹。
她本该与西州百姓,与父老乡亲们一同割破手指,写下血书,揭露季伯庸的罪行。
不过还好,现在也不迟。
邬玉拿了纸笔,在明德讶异的注视下沉腕落墨:
西州南昆,青水镇未亡人邬玉,其母杨萍芳,其父邬春生,其兄杨墨,具亡,孤女流离于世,后遭人贩卖几趟,再难归故乡。
几年流离,三条人命,家破人亡,如今只化作几排墨水。
明德的目光中带了些难以言明的情绪:“原来你也是南昆人氏。”
“我们该早些揭发的,这样也能免去不少无辜人的苦难。”她恳切道。
邬玉苦笑:“时机现在才成熟,我都懂,您就不必安慰我了。”
“何况,我能亲自杀死季伯庸,也不枉此行了。”
至少,她还有机会能再做些什么。
明德给邬玉倒茶:“我以明德郡主的名义起誓,此遭之后定会善待西州百姓。欠他们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补回去。”
邬玉举杯:“希望这次,行动顺利。”
二人对视,都一饮而尽。
*
刺杀时间定在六月廿九,季伯庸儿子的及冠礼。
他唯一的儿子,季度。
那一日朝中权贵会有许多人到场,邬玉打算闹他个天翻地覆。
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悔不当初,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六月廿九,天清气朗,季伯庸府上热闹极了。
在明德郡主的安排下,邬玉扮作一个抚琴的婢女混进去。
褚霜在外面接应,十九扮作一个侍卫在院内防止意外,长青不会武,帮不上什么忙,与褚霜一道在外面候着。
季伯庸请的正宾是李尚书。
初加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去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缁布冠,成人者,不忘本也。
二加皮弁,“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加皮弁者,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三加爵弁,“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加爵弁者,可与祭祀也。
醮礼,季伯庸向季度敬酒。
琴音瑟瑟,邬玉袖中的暗箭蓄势待发。
命字,字为寸长。
季度,字寸长。度者,丈量也,须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
十九听到了院外的几声鸟鸣。
那是下令动手的声音。
提问:十九现在为止一共有多少个名字了?
褚霜掰着手指数:十九,岑铆,孤云,温故,温知新……
十九惶恐:补药数了,孤云是孤云,十九是十九,我是十九,我只是十九!!!
surprise吗十九也有马甲哦,我写东西总是不自觉地想给角色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取不同的名字,感觉换个名字就是换个人。
猜猜褚霜的马甲呗[让我康康]
唉最近写得我好纠结,这儿也写不好那儿也写不好
这一章之前写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瞅着存稿不够了硬憋的
我尽量拉快进度[奶茶]这一章是补的前几天都没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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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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