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的时候,徐青茹有过一丝感同身受,因为她也是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孩子,不过,她又想了想,她的感受应当与赵阙不同,他是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而她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赵阙继续讲述道,在母亲疯了的一年多中,他在皇宫内除了令妃、五皇子、七皇子便再无交心之人,原本他以为日子会这般半明半暗地过下去,但某一日,令妃娘娘忽然出宫,说是要前往一个寺庙拜访,此去应是有半月,令妃娘娘回宫后,朝中局势忽然大变——令妃背后的势力不显山不显水,却在此刻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令人无法忽视。时月不久,当时的皇帝即刻封了五皇子为太子,命运陡然地由衰转盛,他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
一日,令妃单独把他叫到殿内,赠送了他半枚玉佩,并问他,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孩子?
他一愣,令妃继续言道,七皇子自小身体病弱,她问过高僧,这个孩子活不过十五岁,她想,小七能富贵一生便足矣,强求不来的就不求,令妃娘娘语气平常,似乎只是说着今日天气不佳,然而,她这次出宫,高僧却告诫于她,七皇子之位不可空缺,必须找人替补,否则一切荣华富贵便会如烟云般消散开来,徒留颓败。
令妃顿了顿,稍眯起眼,那样的生活,她自然不会准允,所以,阙儿,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孩子?
替补之人,赵阙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身处令妃与五皇子庇佑下的他也无法说不。
就这样,他先成为了七皇子的影子,而后成为七皇子,同时,五皇子一直把他当做亲弟,对他关照有加,除了,需要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血腥之事。
黑与白融合在一起,他便是那抹灰。
说到这,徐青茹蹙了下眉,微曲下手指,“所以说,你去杏花寨,是受陛下之命?那陛下......是想从杏花寨得到什么呢?”
——得到赵羽的留下的宝藏,以及掩藏于朝中的沙尔内奸。
“内奸?”徐青茹反应很快,“知秋背后之人是朝中大臣,而他们正与沙尔勾结?”
赵阙点点头,眼中亦有欣赏之意,“正是如此,只是当年......我因中毒以及一些其他缘故,并未能完全抓住这位内奸,故而再来云州。”
中毒?是她下的毒。徐青茹心中涌现几分愧疚,轻声道,“不仅为了性命,也是为了我朝的安稳,必然要将他们全力挖出,不过......”少女抿了下唇,试探着,“陛下是否会放过城阳王?”
虽说抓住知秋背后之人是重点,但对于城阳王,陛下是否也存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呢?
顾子淙说的并非一点道理也无。
赵阙沉默了下,随后笑了笑,“不,陛下对城阳王很放心。”
徐青茹一怔,脑中忽有什么闪过,但思绪太快没有被捕捉到,她皱了下眉,随后点点头,“我明白了。”既然他已这般说,那城阳王府暂时还是安全的,轻云的安危也不会受到威胁。
回忆到此,徐青茹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果然,知秋的身影已然不见,而后,她微微抿唇,盯着几位在酒楼门前来回走动却一直不进的可疑之人。
就在此刻,那几人忽神色一动,互相使了个眼色,便一哄地往一个方向跑去,速度极快,身姿矫健,徐青茹心道,应是他们发现赵阙了,正前去解救知秋。
少女眉眼中闪过几分担忧,但很快又眯起眼,按他的谨慎程度,应该是带了暗卫的。
两炷香后。
包厢的房门忽被打开,徐青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袖中的短剑,随后看到来人,神色才松了下来,但同时又有点疑惑——是张大夫。
“你......”话到嘴边,忽变成了,“你一直都是他的人?”
老大夫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支吾几下,最后才放弃挣扎似地袖口一甩,“诶呀诶呀,青茹,我这老头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这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抓住知秋了吗,他可有受伤?”少女出声,打断话语。
想好的长篇大论瞬间咽了下去,张大夫赶忙扬了扬声,“抓到了抓到了,你放心!有那小子在有什么抓不住的!”
“可有受伤?”
“额、额这个......一点小伤,总之,人抓到就好。”
徐青茹抿了下唇,没说话了。
见她这般,张大夫轻咳了一下,“你若担心,便同我去一趟王府?”
少女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那还不走?”随后她顿了顿,又道,“张大夫,你瞒了我什么,最好也全部都说了。”
“是!是!我的姑奶奶诶!”
老大夫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虚汗,一直别扭在心中的那个疙瘩终于给挖了出来。
张大夫所说,徐青茹也能够猜到些,当年皇帝派赵阙一人来杏花寨,虽有委托之意,但也真怕他出了什么差子,于是就派了一名宫里面医术最佳也最老顽童的老大夫一并前往,以游医身份掩伏于杏花寨,同时为赵阙提供帮助,如果真有性命危险,便赶忙救治并将其带回京城。
张大夫入乡随俗,进了山寨窝窝,也没有那御医的清高与气派,更是和不少山匪打成一片,与这、那的人狼狈为奸,无法让人将他与皇宫之人联想。
三年前徐青茹下毒后,也是他出手,给赵阙治毒,这才挽回一命,不过后面待赵阙回了京城,他便与其联系甚少了。
“平常人喝了鹤顶红必死无疑,怎么他还有救回来的机会?”少女蹙眉,神色疑惑。虽说赵阙能救回她是开心的,可这也太不符合医学常识了,更是有悖她多年经验。
“这......”张大夫皱了皱眉,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才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似地道,“其实是赵阙的身体与常人有异。别人一杯毒药能毒死的、别人一把剑能刺死的,在他那,都不算问题!不过,你当年那杯毒药,确实是效力极强,他也差点没有撑过去。”
听这话,徐青茹先是惊讶,而后想到自己也是穿越而来,他身体比常人好些又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听完后半段,她微抿了下唇,良久,道,“我曾经给他下毒,他真的不怪我?”
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张大夫“嘶”了一声,过了半响才出声,“据我的观察,他不怪你。不过——”
“如果再来一次,小妮子,你还会下毒吗?”
少女微眯了眯眼,黝黑的瞳仁中瞧不出其他情绪,“会。”
“那时的我虽对他有些喜欢,但是比起活下来,轻之又轻。”
张大夫沉默了会:“但你活下来的代价是杀了别人。”
徐青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冷冷的,又哀伤的,“我已成了山匪,杀的人还不够多吗?若真要论这罪孽,就让我死后偿还吧!”
已到景琰王府。
两人下了马车,张大夫拿令牌,便顺畅地进了正门。
已是轻车熟路。
徐青茹笑了一下:“看来张大夫倒是来得勤快。”
老大夫在旁心虚地笑笑,未作回答。
两人来到赵阙的书房,走进去,张大夫打开书柜上的玄关,挂着一副昆峰胜概图的墙壁缓缓向两侧移动,徐青茹看了一眼他按压的位置,随后便同身旁人一齐进去了。
穿过一条长长的、黑暗的隧道,一下子便豁然开阔起来。
是一处极为空旷的内间,里面壁上挂着白烛,一一点亮,胜似白日。
赵阙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只见得其黑色背影,而他面前,是被捆在铁柱上的知秋,奄奄一息,嘴角残着一抹鲜血。
“来了?”他的声音响起,似乎并不意外她与张大夫的到来。
徐青茹快步走到赵阙身旁,上下扫了一眼,语气微快,“你伤在哪里了?”
他抬眸看她,黑色的衣裳瞧不出别的端倪,忽地笑了笑,“我没受伤。”
少女神色一怔,立马看去张大夫,只见这老人左顾右盼,就是不肯接收她的视线,徐青茹微顿,立马明白了,而后收回视线,侧过身看向知秋,唤了她名。
听到徐青茹的声音,本来还垂着脑袋的女子忽动了动,缓缓抬头,见到是她,神色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声音沙哑着:“你......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知秋的模样同三年前还是一样,只是面容更冷更凌厉起来。
徐青茹扯出一丝笑意,“好久不见呐,说说吧知秋,你背后,是谁?”
女子别过脸庞,不回答。
徐青茹看向赵阙,“王爷可有问出些什么?”
赵阙的眼神浮过一丝阴冷,但又因为是对着她说的,多了份轻缓,“未曾。”
少女心中已有了然,知秋这般人物,能在当年的杏花寨潜伏那么久,后来还全身而退,绝非轻易可撬动之人。
所以......应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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