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礼给林书禾讲解的时候,原本几个正在修理机器的几个青年相互看了一眼,先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男青年悄声地走到二人身后,伸长脖子地偷听。
“方胜年,你干嘛呢?”农机站营房,也就是高大的仓库,门口那边走进来几个社员。
被他们叫唤的青年之前都一脸狐疑地偷听呢。
从小到大,谁见过方辞礼这么对一个女青年温声讲话,就算是跟女拖拉机手在工作中交流,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方胜年从小就听爷爷把‘辞礼少爷’挂在嘴边,要不是现在闹革命,绝对打击地主、老爷之类的一切不平等的关系,怕对方辞礼影响不好,可能他爷爷现在还得天天念叨他主家的唯一的少爷。
再说到‘老爷’,也就是方辞礼父亲,那辈主家的人革命的革命、逃亡的逃亡,
方胜年的爷爷就和村里其他几个年老的人,还能天天念叨以前主家哪里对他们好。
在方胜年看来,就是他爷爷老人家给地主当仆人时间久了,到了新中国也改不掉习惯,方辞礼的爷爷辈们在旧社会当官僚地主的时候,就算没有黄世仁剥削的狠,方家确实让仆人、佃农、长工们,活命了没有被吃干抹净。但这就算好人了?
剥削就是剥削,不存在因为剥削的不够多,就变成了善人。
年幼的时候,方辞礼靠着祖辈的遗留,至少还是衣食无忧的,上着私塾,而方胜年和伙伴们只能是饱一餐饿一顿。
到了打地主的时候,方家革命久了,家产空了,人也牺牲了,靠着方胜年爷爷这样的“仆从”的照顾,村里人也没有为难,直至“方老爷”也牺牲在了抗美援朝战场,至此之后,方辞礼与村民无异了,真的是满门忠烈了,成分给他定成中农了。方胜年打小时候就和方辞礼一起读大队的小学、初中,只不过人家方辞礼又读完、高中,大队选荐方辞礼成为工农兵学员,去读大学了。
现在,都是二十四岁,他方胜年在大队开拖拉机、修农机,方辞礼在市里农机厂造农机,想起家里老爷爷总是念叨,还好方辞礼有出息云云,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亲孙子。
总之,村里土生土长的这辈的青年,面对方辞礼,那感情是很复杂的,他家祖宅的孔老二像可就是被他方胜年砸的稀巴烂。
他们本地人的纠葛,是后来新中国建立前后逃荒落户的村民不知道的。不管是不是本家还是旁支,姓方的所有人,在一九五二年冬天之后,村里人无不怜惜七岁的方辞礼。
但是小孩哪管那么多,方胜年格外跟方辞礼不对付。
方胜年没有搭理同事的叫唤,林书禾也发现了他们身后偷听的青年。
林书禾想起来了,这是在第一次忆苦思甜大会上争论的青年,好像叫方胜年。
方辞礼也看见方胜年、看见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要捣什么乱了。
“方辞礼,我要告诉我爷爷,他的辞礼终于谈对象了。”说着,方胜年看对面二人还是稍带着笑意,尤其是知青林书禾也没有生气,才接着说
“我爷爷家的辞礼工程师终于不孤零零啰~”
方辞礼无奈,简直没眼看他,没有理会方胜年,只好对林书禾面带歉意,“书禾,不用管他。”担心林书禾会绝对被冒犯了,好在看着林书禾好似在看戏的表情,面上也没有女青年被调侃时的羞涩,反而落落大方的,方辞礼放下心来,却也微微酸涩,掩下失落。
林书禾当然知道方胜年没有恶意,甚至,他应该算得上是方辞礼的好朋友,不然也不会说有可能会得罪人的话。
林书禾都活了二十来年了,虽然母胎单身,但是,这种小学生都能遇到的调侃,实在是无法让她羞涩的呀。尽管喜欢方辞礼,但是依旧很大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呀,同志,辞礼工程师不再孤零零了,你呢?”林书禾笑着说道。
方胜年噎住,没想到林书禾会接话呀。
原本农机站营房里面几人周围的默默看戏的人,没有听见方辞礼回应方胜年,倒是都看见了站在方辞礼身侧的林书禾,大方地微笑,又给了方胜年一击。
“不会吧,方胜年同志不会还是孤零零吧。”
这下方胜年倒是似乎想到了什么,耳根都红了。
“哈哈哈哈哈......”
刚刚叫唤方胜年的几个和他共事的同志,看见他的发窘,没忍住笑起来,原本不大的笑声,在高大而显得空旷的厂房里放大了很多。
“你们笑什么呢?”一个女声在几位同志的身后响起,一个林书禾熟悉的人从仓库门口走上前来。
林书禾有点意外,问话的女青年是和她一起来白泽插队的上海女知青,符子兰。
而方胜年在听见符子兰问话,到看见符子兰的一瞬间,耳根的红爬上了整个脸庞。
林书禾的目光从符子兰和方胜年之间看了看,哈?又触及到原著的女配角的戏份啦?没有看过原著真的有点要命呀。
林书禾不免又开始对原著一番猜测,哪里有年代文来插队的配角,跟乡下的土著有好的结果的?一般不都是回城各自纷飞,或者结了婚、回不了城,在乡下“蹉跎一生”当主角的对照组吗?
林书禾自己无所谓,留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乡下”,所谓“困苦”、“受难”是林书禾自己成长的环境,也不觉得农民就是电视剧和文学作品里丑化、愚化的丑角。再一次林书禾被现实提醒她是穿书了的‘噩耗’。
跟符子兰不算太熟,林书禾还在忆苦思甜大会上骂过秦淑梅,虽然不知道符子兰跟秦淑梅的关系如何,但是思及林书禾自己和张书珍一起同甘共苦的关系,想来在隔壁生产小队一起住知青宿舍的女配二人关系也不会太差。
符子兰也看见了林书禾,她对林书禾礼貌的点点头就算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向方胜年。“方胜年,你怎么还在这里,生产队里......”
林书禾和方辞礼没有理会农机站里面,没有再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她拉着方辞礼,走到了农机站外面,雨暂时停了下来,只是依旧不见阳光,天空中的乌云正在酝酿着下一场雨。
方辞礼低头向前看着自己的前臂被林书禾拽着,他另一只手拿着雨伞,顺从的跟着林书禾走。
林书禾发现自己手上的动作,赶紧松开了手。
顺着农机站营房门口宽阔的沙石路,一直走到了农场的建筑群之外。
这条沙石路是从五十年代起由公社召集各生产大队,抽调劳力,肩挑泥篮的,扛着箩筐的,打夯,一直经过公社,延伸到国道上。
两人走到了郁郁葱葱的田边,一眼望过去,沙石路两旁都是农场作业的农田。
“书禾,”方辞礼怔怔地叫住了林书禾“你要回去了吗?”
“谢谢你带我参观这些哦,辞礼工程师~”
林书禾眼带笑意的看着他,方辞礼没能说出口的话,变红的耳朵也替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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