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流水般润物细无声。
沈炽与祝岁安和奶奶商量好,每天在家吃三顿饭,每月月底交付三分之一的费用,如果有事提前发消息。
“下午两点二十五打铃,两点出门怎么样?我来喊你!”
沈炽脑中回响着祝岁安送他出门时的笑语,指纹解锁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11:58。
点开微信,通过两个新鲜出炉的好友申请,张纬成的头像是一个美国篮球明星,昵称叫——中轴线,礼貌打过招呼后,沈炽点开昵称为“year”的头像,仔细辨认了几秒。
一张不怎么清晰的风景照,是夕阳下的一片芦苇荡。
模糊的光晕里,依稀能看见日头将落未落,天边残余的橘红色云彩为一丛丛淡黄色的芦苇尖尖披上一层霞衣。
抛开拍照技术不谈,是一张意境还不错的风景照,沈炽心想。
同样发了一句问候后,他反手将手机扣在一旁的枕头上。
陷入深灰色的床里,微凉的被子覆到脸上,窗外的光线从没盖严的被缝中悄悄溜进来几束,光斑因着他偶尔的翻身或大或小,不时从脸上滑过,有点痒痒的。
他以为自己应当是睡不着的,至少不会入睡很快。
他应当是需要思考接下来怎么接触到妈妈去世前最后一封邮件的收件人,或怎样摆脱即将来人的观察和监视,可不知不觉间,思绪却飘然落在了一屋之隔的另一间房子里。
如膨胀的棉花糖般挤满屋子的扑鼻香气萦绕在唇齿间,鼻尖仍缠绕着丝丝缕缕的人间气,有令人安心的、长者身上包容平和的厚重,还有少年刚洗的衣服上干净清透的温暖,幽幽淡淡,身与心都放松陷于其间。
长而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几下,最终慢慢静止,如合翅停于叶间的蝴蝶。
难得的一段好眠。
13:50的闹钟响起,呆毛从暖烘烘的被子中探出头,彰显着主人睡眠被打断的极度不爽。
烦躁一分钟,沈炽踢踏着拖鞋,走进卫生间往脸上扑了两把冷水,尚带着惺忪睡意的脸被冰得一个激灵,逐渐清醒过来。
门口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沈炽拉开门,祝岁安右手将手机塞到外套兜里:“收拾好了吗,走吧?”
回首捞起外套和书包,沈炽开口:“刚好,走吧。”
教室里,张纬成看到祝岁安和沈炽一起进来,好奇问道:“你俩家住一起?中午一起走下午一起到的。”
将书包放到桌箱里,祝岁安转头看向沈炽。
注意到祝岁安的眼神,沈炽顿了两秒,开口回答:“对,我租他家对门,也是挺巧的。”
张纬成也知道许多外地来兰城上学的家庭都住那个小区,一时也不再疑惑:“哦哦,幸福里啊,咱学校好多人住那,据说出过不少学霸呢。”
他俩到的不算早,十分钟后预备铃响起,班主任赵老头推开教室门,对上一群明显精神不佳的憔悴面容,毫无怜惜地开口:“来,桌子拉开,开始考试喽小崽子们。”
说是理综考试,与正规的高考理综试卷还是有区别的,只是把物理、化学、生物三张卷子分开印,一起考罢了,题量上也有所增加,这是为了方便各科老师阅卷。
三个小时考完,卷子与老班一同出门的那刻,班级静默一瞬,紧随其后的是声响渐大的一片长吁短叹。
“我靠,吓死我了,幸好老子昨晚凿壁偷光奋笔疾书了四个小时,天不负我啊!”
说话的是一班的组织委员兼万事通,叫何旭衡,人送外号“小灵通”。
“切,我昨晚通宵,还有谁,不服来战?”数学课代表万琪在第二排,转身对着何旭衡比了个中指,挑衅道。
“呦,那比不过,甘拜下风。”何旭衡阴阳怪气笑,“不过您老得注意身体,熬夜,伤肾啊~”
“嗨呦嘿来来来,比划比划看咱俩谁虚!”
男生们在一旁起哄,看着他俩扭作一团。女生们对这场景司空见惯又无可奈何,只能避着点防止误入战局。
学生考完试大约有三种状态,一种是卷子一扔脑子一丢,管自己考得怎么样,反正绝不提前焦虑。第二种是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的每个步骤和答案,一科考完后立刻到处找人对答案。还有一种,大概是内心对答案好奇不已,但又知道提前对答案影响心态,只得一边克制自己一边关注着其他人的动静,期待能听见自己理想中的答案。
学委徐瓒属于第二类,此时他正站在沈炽的桌旁问祝岁安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此前已经问过一圈了,二十几个人凑出来六个答案,这才问到祝岁安这。
祝岁安的桌子靠窗,旁边没有空隙,想出去必须得沈炽让开,同样,他人想和祝岁安交谈也得隔着沈炽。
徐瓒过来时象征性地向新同学自我介绍了一下,说以后学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不待沈炽回答,就隔着他问了祝岁安一箩筐问题。
祝岁安自己对于订答案这事儿没什么想法,属于不主动去问,但如果有人问他,他也会小声回答。
于是徐瓒得到了第七个答案。
捧着挤满了草稿和七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数字,徐瓒右手指节推了推镜框,平静但又隐隐崩溃地重新趴回座位上列起了算式。
祝岁安回答完徐瓒后,看着一句“你好”自始至终没机会说出来的沈炽,咳了咳解释道:“他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他就是这种……求知若渴的人。”
后排的张纬成和同桌李昶也深有体会地点头。
张纬成抬起右手拍了拍沈炽肩膀,说:“那孩儿对学习有点痴狂,沉浸在学习里时根本看不见别人,刚至少还和你打了个招呼呢。”
沈炽不在意这些,比起这个,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身后这位仁兄一件事。
“咱俩打个商量,你……能不能不要突然从后面拍或者戳我?”
张纬成看着面前之人郑重其事的眸子,缓缓缩回自己的爪子:“那个……不好意思啊,习惯了,”又忍不住好奇问,“你……也有洁癖?”
“那倒没有,”沈炽一脸认真对他说,“我只是胆小,容易被吓到。”
某种意义上来说,沈炽没骗他。感官过激的人确实对他人和外界的刺激比常人更敏感,更加容易受到惊吓。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原因,他不习惯和不熟的人有肢体接触。
张纬成:“……啊?……啊这样啊……”
他其实很想说大兄弟看你这人高马大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沈炽岔开话题:“你刚刚说,‘也’,咱班谁有洁癖吗?”
张纬成被他这话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纳闷,对着祝岁安努力怒嘴道:“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的同桌,我们的班长大人。”
沈炽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向祝岁安:“你有洁癖?”
他确实没发现,毕竟之前看见祝岁安跪在水泥路面上磕头,今天中午下楼时还顺便提走了门口的垃圾袋,实在不像了解中洁癖的样子。
祝岁安没想到话题还能扯到自己这里来:“不算洁癖,他在污蔑。”
张纬成气结:“我哪有,上次我一搭肩膀给了我一肘击的是谁?”
最后一笔落下,祝岁安合上写完名字的书本,左手拿起放在桌边的一摞书上,转过身不紧不慢对着张纬成说:“是的,是你那个刚摸完在泥水里滚过一遭的篮球的手搭在了我前一天晚上才洗的校服上,为了维护我家洗衣机的劳动成果,我不得不为它报仇。”
张纬成顿时语塞,想了想又小声哼唧:“那还有那次体育课下课呢?”
祝岁安头疼:“大哥,三十几度的天气,打完球一身汗你还非和我挤着走,不推你推谁?”
张纬成不说话了。
沈炽在一旁笑而不语。
附高下午六点放学,晚自习七点十分开始,时间比较紧凑,所以在学校吃晚饭的人比吃午饭的多。祝岁安和沈炽还是一如既往回去吃饭。
两个小时的数学考完,学校开栏放走了这些第一天回圈还存在戒断反应的小崽子们。
晚自习本来要上到十点半,鉴于目前算补课期间,早放了一小时。
回到家,习惯性刷完一套英语卷子,打开电脑前,祝岁安下意识拿起静音的手机。
屏幕亮起,几十条未读消息的红点触目惊心。还没来得及看,下意识接通了屏幕上的电话,宋敛焦急中隐含兴奋的声音传来。
“我靠急死我了,就知道你不看消息,打了几个电话了给你。”
“怎么了?刚做完卷子。”祝岁安不解。
“还做啥呀,别做了,赶紧来学校,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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