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部的驻地比他想象中还要简陋。
江野拎着包走下运输车,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排像是从战时直接搬来的钢结构平房。天色灰沉,操场上落着一层细灰,泥地被晨训踩出一道道脚印,已经干裂成网。
他没急着进接待室,而是在门前站了片刻,像是在打量,又像只是单纯不想动。
新来的轮转实习生只有他一个,连个迎接的人也没有。
他低头翻出调令,看了眼上面的编号:红部赤鸮司,第九小队,编制归类为“临编战术小队”,无具体班组安排。这种模糊不清的编制最难混,意味着今天可能还在打杂,明天就会被拉去跑机动演练——没有固定岗位,没有搭档,也没人替你说话。
不过还好,听说赤鸮司的负责人林浩是个好相处的。
江野拖着步子进了接待室,屋里的人头也没抬,只给了他一张临时识别证和一张队内纪律卡,连句解释都没多说。顺手一指,“后面那排,三栋三楼最右边,床位自己挑。”
江野接过东西,点了下头,连句“好”都懒得回。他刚转身走出门,便听见那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是白部的。”
他没回头。
红部不喜欢白部,这事江野早就知道。一个靠拳头打仗,一个靠脑子筛信息,从理念上就互相看不上。他也不指望在这儿能受欢迎,能少听点废话就算谢天谢地。
宿舍楼很空,地板擦得干净,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挥发剂混合的气味,大概是刚消过毒。他挑了个靠窗的床位,把包扔上去,顺手拉上窗帘。
窗外正对操场,远处几个人正在进行枪械分解训练,带着汗味和枪油味的喧哗从窗缝里溜进来,像热空气一样缓缓游过耳边。
江野低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训练手册:
明日 06:00 晨操,06:30 武装越野
他翻了页,又合上,躺倒在床上闭上眼。
没睡,只是不想睁着眼看天花板。
红部的节奏比白部快多了,但好在,不怎么用脑。
这点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他确实有点累了,却不是身体的累。像是换了地方,整个人却还卡在旧系统里,运行不起来。
空荡荡的红部宿舍楼像一个静止的钟表,而他,就是那个懒得抬手掰动指针的人。
第一天训练,红部的味道不是汗,是铁。
江野起得不算晚,但操场上早已聚满了人。他站在队伍边缘,看着前排那些刚完成晨操的战士,黑色短袖贴着汗水,肌肉线条一块块绷紧,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猎犬。
“江野?”一个声音喊他,“白部的吧,过来,临编排这边。”
喊他的是个中士,叫司马玄,手里拿着一份临时编组名单,语气倒还算客气。江野走过去报了名字,被分进“第三纵”,任务是基础武装越野——五公里,全负重,途中障碍自理。
他的小组有三人,另外两个都是红部本地兵,年纪比他小,新调来的,但气场不弱。有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有人嗤笑一声,低声嘀咕:“白部也来跑越野了?”
江野没理,蹲下开始调整绑带和背包。装备有些旧,好在他是外编身份,东西也不多。
五公里负重越野,听起来不算什么。他以前不是没跑过,只是没背着十公斤包,也没在红部这种“铁血传统”的氛围里跑。
一开始他还能维持节奏,呼吸均匀,步伐不快不慢。虽说出身白部,不属专业战斗编制,但体能至少比黄部和蓝部好些。
可到了后段,路陡了,背上的包越来越像一整块铁。他能清楚感觉到肩带像是勒进骨缝,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连风都像在脸上刮沙子。
他几次差点想停下来,但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息——那些跑在他前后的人,一个也没掉队。
“坚持不了的可以退出。”司马玄边跑边喊,语气不重,却让人不敢真的松懈。
江野咬紧后槽牙,没回头,也没出声。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把最后一段跑完的,只记得脑子一阵阵发昏,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靠惯性扑出去,唯一的目标,就是别在众人面前摔倒。
冲过终点时,汗水糊住了眼睛,身上的负重像烧红的铁块压在背上。他弯腰大口喘气,喉咙里尽是铁锈味,皮肤黏着布料,像刚打完一场小型战役。
没人来夸他。
也没人注意他。
可他突然觉得,这种“没人注意”,真他妈比什么都轻松。
第三天下午,野训队结束得比往常晚了半小时。
江野站在终点,脚底像踩着两块铁板。他没倒下,但眼前的光晃得像浮动的水汽。他咬着牙走完全程,最后靠着栏杆喘了很久才缓过来。
队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在记录板上划了个圈。
第二天早上点名集合时,他被点了名字。
“江野,留下。”
其他人一窝蜂跑去热身场,他还站在原地,眯着眼看太阳一点点爬上来,搞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司马玄走过来,递给他一份表格:“这周开始,你调去赤鸮司办公室做文书工作,临时安排,那边有人接你。”
江野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正式的赤鸮司调令,理由写得冠冕堂皇:“综合适应评估调动建议,视后续表现决定是否归位。”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轻松了,还是更麻烦了。体能跟不上,迟早会被调走;但做文书,脑子得重新开机。他唯一能称得上“赚了”的,大概是不用再跑五公里,但连这点也算不上真优点。
他转身往司里走,心里空荡荡的——不是失落,更像是一种虚假的缓解。
他甚至没力气去分析,这是不是林浩特地替他说了句话,或者只是上级顺手清理节奏里的“卡点”。
无所谓了。去哪都一样。
他现在只想找把椅子,坐下喘口气。
赤鸮司比他想象的清静。
早上换岗的时候林浩带他走了一圈,交代了基本流程,又给了个空位置:“先看一下之 前的资料,顺便把这两周的排班核一遍。”
江野应了声,坐下,没花多久就进入状态。他对繁杂的数据和报表没有好感,但总比顶着烈日跑山强。
时间过得比预想得快,中午快一点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一股风挤进来,带着初夏特有的热气。 “有水没? ”
来人声音不高,低低的,带点沙哑的倦意,像刚做完训练。
江野没抬头,只是余光扫到那人一身迷彩,袖子卷到肘,肩膀和胳膊上全是训练后的汗痕和粉尘。
那人径直走进来,也没看别人,直接走到林浩办公桌前,拿起杯子凑近闻了下,接着仰头灌了两口。又顺手拽了把椅子坐下。“好茶!”
林浩往杯子里重新续上水“好茶是要品的,你别呛着。”
“这天说热就热,穿这跑山差点没捂死。”赵渝又把杯子抢过来,又是一饮而尽,歪着 头靠着椅背,整个人摊在椅子上,眼睛半睁着,像是没意识到屋里还有别人。
江野在屏幕前翻着文档,没出声。
赵渝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还有人在,视线随意地扫了一圈,停顿了那么一瞬。
好的,这是江野从野训组调入赤鸮司,并在新岗位上第一次“偶遇 ”赵渝的完整过渡段
落,尽量维持你小说前几章那种轻描淡写但暧昧张力微妙浮现的语感—— 第三天下午,野训组结束得比往常晚了半小时。
江野站在终点时脚底像踩了两块铁,他没摔倒,但眼前的光晃得像水汽。他咬着后槽牙 走完全程,最后靠着栏杆喘了好久,才缓过来。
组长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在记录板上划了个圈。第二天早上集合时,他被点了名字。
“江野,留下。”
别人一窝蜂跑去热身场时,他还站在原地,眯着眼看太阳升起来,有点搞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名教官走过来,递给他一份表格:“这周开始你跟林浩走一组,临时安排,有事问他。”
江野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是赤鸮司的调令,理由写得冠冕堂皇:“综合适应评估调动建议,视后续表现决定是否归位。”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轻松了还是更麻烦了——体能跟不上,调走是迟早的事;可文书一多,又要动脑。唯一能算优点的,大概就是不用再跑五公里了。
他转头往司里走去,心里空荡荡的,不是失落,就是有种不真实的缓解感。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分析这是不是林浩特地开口帮他说了句话,或者根本就是上级顺手清理节奏里的“卡点 ”。
无所谓了。去哪都一样。他现在只想找张椅子坐着,喘口气。 ?
赤鸮司比他想象的清静。
早上换岗的时候林浩带他走了一圈,交代了基本流程,又给了个空位置:“先看一下之 前的资料,顺便把这两周的排班核一遍。”
江野应了声,坐下,没花多久就进入状态。他对繁杂的数据和报表没有好感,但总比顶着烈日跑山强。
时间过得比预想得快,中午快一点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股风挤进来,带着夏末特有的热气。
“有水没? ”
来人声音不高,低低的,带点沙哑的倦意,像刚做完训练。
江野没抬头,只是余光扫到门口那人一身迷彩,袖子卷到肘,肩膀和胳膊上全是训练后的汗痕和粉尘。
林浩拿了瓶水递过去:“你不刚回去过? ”
“那边开会,吵死了。”赵渝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口,坐到沙发上歪着头靠着椅背,眼 睛半睁着,像是没意识到屋里还有别人。
江野在屏幕前翻着文档,没出声。
赵渝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还有人在,视线随意地扫了一圈,停顿了那么一瞬。
江野淡淡扫了他一眼,表情没什么波澜,就像真不认识一样,轻飘飘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又低下头。
赵渝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抬手把水杯在桌面敲了两下,像是随便找了个节奏点。他坐得很松,话倒是对林浩说的:“你们新招的实习生,挺安静。”
林浩随口回一句:“白部来的,刚调过来适应两天,你少吓人。”
“我? ”赵渝咧嘴一笑,拎着水杯站起来,“我都累成这样了,还能吓谁? ” 他转身出了门,步子重又稳,当真没回头。
江野坐着,继续翻他的表格,只是手指在页边多停了一秒。没人说话。
林浩是个老好人,江野早看出来了。整个红部驻地谁有事谁来,林浩几乎没拒绝过。有人来躲训,有人来蹭饭,赵渝来得最勤,几乎把这儿当自己后院。
一开始江野也没在意,文书活本就烦,他也不是专职的,键盘敲得慢,流程跟得慢,每
天脑袋都跟泡在文件袋里似的,失去了白部的全自动辅助系统,连审阅和归档都变慢了。可后来,他发现自己有点……不太正常。
赵渝一进门,他总会下意识停一下手,哪怕只是半秒。动作顿住,手指慢一拍,眼神却没抬过。键盘上的错字越来越多,删删改改,像是脑子出了小毛病。
他不看人,却总能听见。
赵渝嗓子低,带点沙哑,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的,讲话总像带着点不耐烦,能感觉到他那股冲劲。他偶尔打趣林浩,偶尔掏出终端跟人讲两句,一口气说完又安静下来,像阵风突然歇住。
江野有时候忍得住,有时候忍不住。忍得住的时候告诉自己别分心,忍不住的时候,只觉得烦、就借口出去走走。
可那种烦不是情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不适应。像是在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消失时,耳朵反倒更空了。
他从没听谁的声音这么多天不重样,也不知道是他话太多,还是自己太注意。江野皱了下眉,把光标移回出错的段落,重打一遍,打得比刚才还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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