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上讲台。
只见她脸色铁青，那双平日里还算温和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扫过台下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都安静！”她语气里裹着未散的气愤，尾音还带着一丝因压抑怒火而产生的颤抖。
“两件事，”江素双手撑在讲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用一整节课的时间，好好给你们强调清楚！现在，所有人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眼睛看着我，耳朵竖起来，都给我听好了！”
她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我之前是不是三令五申的告诉你们，不要惹事，不要惹事！”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力道，“你们那个耳朵是不是摆设？还是说，长在头上就只是为了好看，根本听不见东西？”
“那么大个校规，贴在教室后门，印在你们的学生手册上，一个个都当成空气是不是！”
江素越说越气，话音未落，猛地抓起讲台上那本厚厚的教案本，狠狠往桌面一摔。
“啪”的一声巨响，书本散落在地，纸页纷飞，吓得台下不少学生身子猛地一缩。
“学校是给你们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来体验所谓的‘快意人生’，不是让你们来惹是生非、挥霍时间的！”
她俯身捡起书本，又重重拍在桌上，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拿着父母的钱，占着学校的资源，就干这些没意义的破事？你们对得起谁！”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又藏着一丝疲惫的警告：“我把话放这儿，你要真的想干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就藏好了，不要让我知道！不然，我完全可以给你批发一沓处分回来，记过、留校察看，有的是办法治你们！”
她又狠狠瞪了一眼台下那些不敢抬头的学生，声音陡然拔高，“我一再强调过的事情，为什么总要去犯？为什么非要撞在枪口上，逼我撕破脸？！”
“我最后再说一遍，”江素深吸一口气，语气里的怒火渐渐压下去，“校规记牢，安分守己！我不希望再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这种惹是生非的事情！”
话音落下，她顿了顿，紧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目光精准地落在角落里的厌涵舟身上：“下周学校开运动会，小厌，你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拿一下运动会的报名表，回去给班里同学分一分，你们自己根据情况填好，明天放学前交给我。”
说完，她不再多言，抓起讲台上的教案本，转身就往门口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依旧沉重，却少了几分怒意。
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教室门“砰”地一声关上，紧绷的氛围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呼——”不知是谁先轻轻舒了口气，紧接着，教室里响起一片细碎的动静。
厌涵舟刚松了松攥紧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起身，旁边的几个人就已经按捺不住，“噌”地一下围了过来，把郁衍的座位团团围住。
“衍哥，刚才江老师这火也太吓人了，到底是谁又闯祸了啊？”苏芷喻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好奇又带着点后怕，眼睛还不住地瞟着门口，生怕老师又折回来。
沈叙年拍了拍郁衍的胳膊，小声问道：“你刚才一直低着头，是不是知道点啥？江老师那话里的意思，不像是小事啊。”
厌涵舟也凑了过来，眉头微蹙：“是啊，刚才老师气成那样，肯定是咱们班谁又犯事了，别到时候影响咱们运动会的名额。”
郁衍他抬眼看向厌涵舟，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我把人打了行了吧？”
厌涵舟皱紧了眉头：“你怎么又欺负人？说了多少次别总跟人起冲突，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没有。”郁衍别开脸，没再多解释一个字。
“还狡辩！”厌涵舟更气了，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肩膀，语气又急又无奈，“你就不能安分点？万一这事闹大了，处分下来怎么办？”
周烬桀伸手按住两人，语气急切地打圆场：“行了行了，确实不是盐崽的错。”
“……”厌涵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们把前因说出来会怎么样？”
周烬桀挠了挠头，解释道，“就是一个星期前，盐崽他弟找他，大热天的整个人包的跟个粽子似的，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快遮住了，换谁见了能不被怀疑？”
“啊？那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厌涵舟指尖划过手机屏幕，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舟姐，您先听我说完啊！”周烬桀连忙摆手，语气急切。
“哦。”厌涵舟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盐崽见那小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就追问他干嘛了，”周烬桀压低声音，啧啧两声，“那小屁孩死犟，嘴硬得很，就是不说。后面衣服一脱，好家伙，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都疼。”
“被欺负了？”厌涵舟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看向郁衍的方向。
周烬桀没说话，只是朝着郁衍努了努嘴。当事人正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脸上没一点表情，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后面的我不知道了。”周烬桀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含糊。
陆毅见他不说了，干脆自己接了话：“我知道！小衍直接去了三班，把宋寻喊了出来，人家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干嘛呢，小衍拽着他就往厕所拖，上去就揍了一顿。”
“那人被揍完了都还是懵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最后灰溜溜地跑去找老师告状了。”陆毅说得绘声绘色。
“所以小衍你才……”厌涵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郁衍打断了。
“行了，都别问了。”郁衍收起手机，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散伙。”说完，便径直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同桌，喝奶茶去不？”郁衍的声音在门口顿了顿，没回头，只是侧了侧身，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许。
“嗯。”沈叙年几乎是立刻应声，合上练习册的动作快步跟上郁衍的脚步。
厌涵舟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摩挲。
周烬桀还在一旁嘀咕：“其实也不能怪盐崽下手狠，宋寻那家伙本来就爱欺负人，听说之前还堵过低年级的学生，这次估计是把小盐的弟弟揍得不轻……”
陆毅连连点头附和：“可不是嘛！我听说宋寻告完状，班主任找小衍谈话，小衍就只说了一句‘他该打’，硬气得很！”
“行了。”厌涵舟抬手打断两人的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不想说，就别再议论了。”
她目光掠过教室门口，那里早已没了郁衍和沈叙年的身影，转而拿起桌上的水杯，“我去趟水房。”
“还在想这事？”沈叙年侧头看他，声音温和。
郁衍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沈叙年轻笑一声，也不戳破，只是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街角新开的奶茶店，有你喜欢的茉莉，去试试？”
郁衍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街角的奶茶店飘着淡淡的茶香，空调风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沈叙年熟门熟路地走到柜台前，回头问郁衍：“还是云顶？”
郁衍靠着门框站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闷闷地“嗯”了一声。
店员很快递来两杯奶茶，沈叙年接过，把其中一杯塞到他手里：“刚冰过的，降温。”
直到走到僻静的巷口，沈叙年忽然开口：“你打算怎么办？肯定会被老班知道。”
郁衍喝了口奶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声音低了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记着，要冷静点”
郁衍已经在办公室待了快一上午了。
知情的人都清楚，他是在处理揍了宋寻的事，不知情的则在私下嘀咕，以为他又逃课躲清净去了。
周烬桀和陆毅也坐立难安，凑在一块低声嘀咕：“郁衍不会真要认下这事吧？宋寻那家伙先动手欺负人，凭啥让小衍背锅？”
“就是啊，老师要是只听宋寻妈哭闹，给盐崽记处分咋办？”
“陆毅！知不知道郁衍他弟在哪个班？”沈叙年语速极快，显然是刚从办公室门口折返，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焦灼。
“知道啊，上次盐崽带他来见过我们！”陆毅愣了愣，连忙应声，“咋了？”
“要是不想让郁衍得处分就快去喊来！”沈叙年抓起桌上的校服外套，“只有他能作证。”
陆毅一听，也顾不上多问，拔腿就往楼梯口跑，周烬桀紧随其后。
办公室里。
宋寻妈妈叉着腰站在办公桌前，嗓门尖利：“老师，您一定要为我儿子做主啊！您看看，给我儿子打成啥样了？嘴角破了，胳膊上全是淤青，这要是留下疤可咋整！”
江素揉着眉心，脸上满是无奈：“宋寻妈妈，我知道您心疼孩子，但请您冷静一下，事情还没调查清楚……”
“我怎么冷静？”宋寻妈妈猛地提高音量，指着一旁的郁衍，气得胸口起伏，“我儿子都跟我说了，就是他平白无故动手！这种学生你们怎么还不给他停学？简直是校园暴力！这种烂人留在学校里，肯定会污染环境，败坏风气！”
“你他妈的嘴给我放干净点。”郁衍终于抬眼，眼神冷得像冰，声音不高，攥紧的拳头骨节泛白。
“你看你看！”宋寻妈妈像是抓到了把柄，立刻嚷嚷起来，“老师您听听！还敢骂人！这种态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打人了！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宋寻缩在妈妈身后，偷偷抬眼瞪着郁衍，脸上还带着泪痕，却透着几分得意。
“报告！”
办公室里的几人，都拧过身，视线“唰”地扎向门口。
江素抬眼，见是沈叙年，语气放软了些：“怎么了吗，叙年？”
沈叙年声音稳而清晰：“老师，我想这件事不是郁衍的错。”
他话音刚落，便侧身拽了拽身后被他半护在臂弯里的贺子眠。
“子眠？沈叙年你……！”
郁衍不可置信地看向贺子眠。
“为什么这么说？”江素目光在贺子眠和郁衍之间来回扫过，语气里带着探究。
贺子眠攥着衣角的手紧了又紧，犹豫了足足十几秒，才抬眼看向江素：“江老师您好，郁衍他打宋寻，是有原因的。”
一旁的宋寻原本还缩在妈妈身后偷瞄，听见这话，瞬间脸色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他霸凌我。”贺子眠的声音不大，却让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胡说！”宋寻妈妈瞬间炸毛，她猛地扑过来，指着贺子眠的鼻子，“你个小屁孩乱讲什么？我儿子那么乖，怎么可能霸凌你？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老师，我说的都是事实！”贺子眠往后缩了缩，“不止他，当时还有其他两个男生，他们三个轮流殴打我，找我要钱，就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
他说着，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还没消退的青紫色淤痕，新旧交错，触目惊心。
听着贺子眠的话，郁衍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老师，您要是不信他的话，我这有视频。”沈叙年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将那段早已准备好的视频调了出来，屏幕朝向江素，稳稳递了过去。
宋寻见状，急得伸手就想抢手机，嘴里慌乱地嚷嚷着：“你怎么可能会有视频？老师，那是假的！是他用软件合成的，您千万别信啊！”
江素侧身避开宋寻的拉扯，接过手机按下播放键。
视频画面虽然有些模糊，是从巷口便利店的监控角度拍的，但能清晰看到三个男生将贺子眠围在中间，推搡、踢打。
宋寻甚至抬手扇了贺子眠一巴掌，少年单薄的身影缩成一团，只能用胳膊护住头，压抑的哭声混在风声里，听得人心里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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