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刈顺手薅住他后衣领一提,他踉跄跌坐时带翻了大理石台上没盖严实的蛋白粉罐,幸而苏末及时扶了一扶,避免了浓墨重彩的一幕。
李闹惊魂未定,手背抹了把油亮的脸,抽纸时连带扯出了三四张,胡乱擦完将湿透的纸团攥得指节发白。
“现在就算我说破了天你们也不会信我……”他像漏气的气球佝偻了背,“我要真偷东西,不偷金不偷银,偷这破遥控器?二手市场五块钱都没人要!就算是我偷的,我会蠢到把东西放你们眼皮底下?你们想想,这合不合理?”
李男一拍桌子,“证据确凿还想抵赖!”
李闹一激动就会暴露脖颈间的青筋,瞪着李男时眼球上爬着几根极为明显的红血丝,但考虑到形势对自己不利,转而压下怒火抹了把脸。
孟月沉吟地说:“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吧对吧?!”李男谄笑着往她跟前凑。
孟月撇了下嘴,离他远一些,“刻意得跟八点档狗血剧似的,就差举个‘来抓我’的横幅了。”
李男嗤之以鼻:“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病?这都摆在台面上了你们都不信?”
陈成抱臂倚着冰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就因为摆在台面上才更可疑。”
李男的指关节叩得台面邦邦作响,“不是……你自己的嫌疑都没洗清!你还帮他说话?你俩怕不是一伙的吧!”
陈成掀起眼皮乜他一眼,“这个凶手栽赃都栽不利索,蠢得挂相,和我可以说是没有一丁点关系。”
“是谁规定凶手必须得聪明的?你们一个个的就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李闹按捺不住地起了身,“我劝你重说——”
“都消停点。”祁刈的拇指碾过太阳穴,叹了口气。
孟月挑眉把难题抛了过来:“大高个儿,要不你来表个态?”
十几双眼睛探照灯似的打过来,充满了期待。
祁刈侃侃而谈:“我们才查了三间房,现在结案是不是为时过早?洗衣机底下搜了吗?吊顶查了吗?打比赛最忌讳半场开香槟。”
李玉忙不迭点头,“祁哥说得在理,等查完了我们所有人的房再来投票也不迟啊!”
于是,大家又分头行动,祁刈呼了口气,打开了阳台门——
与1903如出一辙的瓷砖花纹,来自物业统一包办的装修队。
苏末跟在他身后,与他一同检查了一遍阳台,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也没有。”
祁刈反手拉上门,两指抹过围栏台面,指腹在苏末眼前一晃,“临街阳台一天不擦就会积灰,这儿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苏末的指尖也在台面划过,明白过来,“有人抢在我们前头大扫除了。”
屋里传来柜门摔响的动静,祁刈压低嗓门,“抽油烟机有油垢,洗碗槽有水渍,跑步机传送带有鞋印,屋里的摆设杂乱无章……”
“只有阳台这个地方被人打扫过。”
祁刈会心一笑,“有时抹除证据就是证据本身。”
暴雨前的大风裹着远处货车的鸣笛掠过苏末的发丝,掀起他额前的刘海又倏地垂落,“调换你手机的人,你有头绪了吗?”
祁刈笑着端详他,他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苏侦探,我发现你这人很有趣。”他向他逼近半步。
苏末下意识后退,背脊抵上了围栏,抬眼望向他时微蹙眉心,“你在讽刺我?”
“哪敢啊——”祁刈退后时带起一阵青草味的风,“我是夸您眼毒心细,演得比NPC还自然,不愧是作为侦探的最佳人选。”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在1903就看出谁调换了我手机,你忍到现在不说还要来反问我,不有趣吗?”
苏末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看着阳台门内忙碌的情景,陷入了思索。
“默认了?”
“我没必要事事向你汇报。”
祁刈斜跨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咱俩不是合作关系?”
苏末半仰头看进他眼底,“各取所需才是合作。你要是步步紧逼,我们也没必要再勉强下去。”
祁刈仍不退惧,“第二次验尸,你说过如果下一轮你还是侦探,还有验尸环节,你会告诉我一些秘密。结果呢?你什么都没说。我对你的诚信表示怀疑。”
阳台门“吱呀”滑开。
孟月抱臂倚着门框,左脚尖勾着右鞋跟摆出教导主任查岗的姿势,不声不响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二位密谋够了吗?”
他俩倒是两脸淡定,尤其苏末,侧身掠过祁刈和孟月,头也不回地出了阳台,好像这些和他都没关系。
祁刈只得笑着搭讪道:“孟姐,是有什么发现吗?”
“李闹这小子,家里跟狗窝差不多,一看就是个没收拾的人。”孟月晃到他身边,“陈成这小子毒舌归毒舌,说得也有一些道理。李闹再蠢也不会把偷来的东西扔自家垃圾桶里,这和送上门让我们抓有什么区别?偷遥控器不如偷蛋白粉实在,他家的空调又不缺遥控器。”
祁刈淡淡一笑并不接茬。
所有疑点如同散落房间的珠串,不只是需要他们把珠子一个个的找出来,还需用那根若隐若现的银线将它们通通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手环。而眼下还没到串联的阶段。
“你怎么看?”孟月征询道。
他肩颈线条松弛下来,表示自己也在迷雾里摸象,还得摸全乎了再说。
孟月话锋一转:“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
“你和侦探有很多话说。”
看来常凑在一起聊天也能构成嫌疑。
“有吗?”他拇指蹭过眉骨。
“你俩像一个小团体。”她倒直截了当。
祁刈讪笑道:“跟侦探套近乎不是玩家本能么?”
“套出什么独家攻略了?”她笑出八颗牙的弧度,真诚得让人发毛,以致于祁刈想要敷衍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于是,他给出了一个较为理想的应答,“这里面朝大街,整天都处在风吹日晒当中,但你看我们脚下和这台面,是不是干净得过分了?”
孟月绕着阳台走了一遭,“你说得不错,这外面比里面还干净,难不成李闹打扫卫生只打扫阳台?我去找他问个明白。”
祁刈伸手拦住了她,“不急。”
这时屋内叫嚣起来,祁刈与孟月对视一眼,疾步冲了进去。
李男正用食指戳着一根形似门框的金色晾衣杆,“赃物都从你床底刨出来了,你还装?!”
尽管不知前情,祁刈也明白过来——这是李闹口中前天丢失的晾衣杆。
其余的人迅速围拢了来,不管各自心中作何判断,眼下都不愿错过这场好戏。
刘池给在场不了解情况的人说明道:“这个晾衣杆就在他床底下,盖在一张防尘布下面,一不小心就被我给找出来了。”
祁刈进入卧室——只见防尘布被拉出了床底,他蹲下身,掀起防尘布的一角,一股霉味混着灰尘迎面而来,像考古现场出土的裹尸布,搓开表层的灰露出底下发黑的蓝。
后来者鱼贯而入,有吊灯的照亮还不够,孟月打开了手机电筒光,探照出床底的暗面。
床下这方寸之地堆放了球鞋、铁锅、风扇、办公文具等等杂物,俨然成了垃圾收容站。虽然之前盖了防尘布,仍旧沾染了不少灰尘,使人没有触碰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门外传来李闹急赤白脸的解释,“床下都是没用的东西,我怎么能想到窃贼会把晾衣杆藏在床下?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我,我不可能等着你们来发现,我有得是时间处理不是吗?”
“谁知道!说不定你就是自信过了头!”李男转而询问陈成,“你还没看明白吗?为了逃脱嫌疑,这孙子自导自演贼喊捉贼,你说该不该投他?”
“你嘴巴放干净点!”
眼见就要吵嚷不休,一把冷冽的铡刀落下:“搜证时间还剩半小时。”是苏末。
“啥?!”李男瞳孔地震,脖颈涨成猪肝色,“不是……侦探,这才查了三间房啊!怎么就只剩半小时了?您就不能通融通融?”
苏末看他一眼,“再耽误下去,只剩十分钟。”
李男咽了口唾沫,偃旗息鼓。
苏末又扫视众人,“接下来去哪层楼?”
“21楼!”李闹立即道。
她们这些人中只有李男住在21楼。
苏末又道:“18楼。”
“……”
孟月撩开额前发丝,呵呵笑道:“侦探远见!18楼住了五户人,性价比最高。”她大手一挥甩出残影,“先去我1801,给你们开开眼什么叫作整洁。”
刘池吹了声口哨:“还得是大——孟姐精明!"
“滚犊子。”
其他人也没意见,脚下生风地跑向楼梯,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体育精神,转瞬之间就站在了1801房门口。
刘池站在门口冲楼梯口叫嚣:“孟姐您老倒是快点啊!”
门开的刹那,甜腻花香糊了众人一脸。
从玄关一径来到窗前,六盆奶油白的栀子挨着茉莉,在纱窗漏进的穿堂风里甜得发齁。
祁刈忖了一忖。
“大高个儿,你对种花也感兴趣?你看看我这花怎么样?”
祁刈盯着盆栽,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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