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一愣住:“你都知道了?”
吴纤晨冷笑不答。
看着她这幅笃定的样子,江天一莫名燃起一股邪火,可随即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出来,她这么在意过去是不是意味着……
想到这里,火气瞬间消散,江天一的声音也低柔下来:“晨晨,下班后我们聊一下吧。”
晨晨...
吴纤晨的身体一瞬僵硬,随即周身空气温度骤降。
这个曾经的专属昵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让往事清晰浮现,那些好不容易敞开的心扉,却最终换来背叛、伤害,甚至差点断送前程的过往。
“江工自重,请不要用工作之外的称呼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吴纤尘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像冰刃一样。
江天一心头一空,难道自己想多了,那个过去的亲昵称呼让她不开心了,那些事自己没得选,但她受到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换做谁都不可能轻易放下,她现在只想和自己划清界限吧。
——
2019年2月21日,医院楼梯间里。
江天一感激涕零:“谢谢老师,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陈总失望的。”
“不是谁失不失望的问题,人生是你自己的,苦头你自己吃。”
江天一沉声应下,感激老师的帮助与教诲。
下一秒老师的话又让他心里一紧:“周一你换位置去和陈雪坐,收收对吴纤晨的心思,把注意力放到复习上来”
“老师我对她没……”
栗老师忍无可忍一顿怒骂:“没什么没,你是老师我是老师?眼神都快开出花来了,天天黏着人家,你当我是瞎子还是监控坏了?换好座位再来找我签协议,而且吴纤晨的成绩比你高出多少?你配吗?人家能看得上你?家境比你好,成绩也比你好,你拿什么去高攀吴纤晨?”栗老师忍无可忍一顿怒骂。
江天一才发现自己意识到确实对吴纤晨不对劲,老师这些质问自己也无法回答,因为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像吴纤晨、陈雪、李逸飞还有周轩这些人他们就算高考考得再差,家里人也能让他们一辈子过得不错,更何况人家不仅家里有钱学习还努力,以后他们父母人脉上经济上随便拉一下他们自己再跳一下,你拿什么跟人家比?”栗老师苦口婆心。
字字诛心。
没两天就到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学的日子,母亲让他回学校好好准备高考,留在医院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天一返校路上一直在想该怎么跟吴纤晨说要换座位的事,他已经落后她太多,成绩、家境,每一样都望尘莫及,如果被她知道自己需要靠“资助”才能继续学业,那他在她面前,连最后一点平等的资格都丧失了。
自从文理分班到现在,换过无数次座位他们都一直选对方做同桌,栗老师是个开明的老师,位置每隔一段时间随机抽取调换,但同桌可以自由选择,只要不影响成绩他不会多做干涉。
江天一只想和吴纤晨做同桌,除了她没有人会掩护自己各种小差,会耐心讲解他不擅长的语文、英语和生物题,更何况,自己还答应过她,会一直做同桌。
高二下学期的晚自习,那时候两人已经做了将近一年同桌。
江天一做完一套物理题才发现吴纤晨去厕所一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是又去楼顶练KPOP了吗?之前他去顶楼楼梯间的平台打游戏,撞见过吴纤晨在天台练舞,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通往楼顶的门是可以开的,后来楼顶成了他俩的秘密基地,除了他俩没有人都不知道那个门怎么打开。
但她平时只会用晚自习前傍晚的时间练舞,不可能牺牲晚自习时间。
江天一凭直觉上了楼顶,在蓄水箱阴影下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她,排名表落在脚边。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把脸埋在臂弯里微微发抖。
“你怎么上来了?”抬头间吴纤晨脸上还是未干的泪痕。
“我以为你掉厕所坑里了,来捞你。”江天一在她旁边坐下,递过去一包皱巴巴的纸巾。
吴纤晨没接,只是把脸重新埋回去:“理综掉出了班里前三,我爸刚才打电话给栗老师了。”
江天一没说话,静静地等着。
“他骂我‘果然是个女孩,读再多书也没用’。”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终于要离婚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拼命学……因为我知道,这个家早晚会散。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父母会分开,承诺会失效……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前程才是真的。”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不,不是这样的。”江天一几乎是脱口而出。
“什么不是?”
“我不是,我会一直在。”江天一说不清为什么,她的眼泪就像刺一样扎在自己心上,
“得了吧江天一,你能跟我当同桌到毕业,我都觉得是奇迹了。”吴纤晨强颜欢笑道。
江天一心里某个地方又软又涩,他拍了拍胸口,嚣张地说:“瞧不起谁呢?别说坐到毕业,就是以后你躲在女厕所哭鼻子,只要一个电话,我翻墙也来给你递纸巾!说到做到!”
“噗嗤”吴纤晨带着泪花笑了出来,“神经病,变态啊你。”
缓了缓,吴纤晨又柔声到:“好呀。”
但他食言了。
高三下学期开学那天,江天一第一个到。他挪完东西后坐在新座位上想,该用什么借口跟吴纤晨说呢。
江天一望眼欲穿想快点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孩,又不想这么快就到,因为借口依然没有想好,这天的吴纤晨确实没有像往常那样准时到来。
晚自习过半后,吴纤晨是和周轩一起到教室的,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投向熟悉的位置后愣住了,那个位置已经坐了别人,而江天一搬到了前排。
吴纤晨回到座位后周边的人都蠢蠢欲动,互相传纸条说着什么,下课玲响他们又围起来低声说笑,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晚到是什么原因,只有江天一被蒙在鼓里。
江天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她什么时候和周轩这么要好了?为什么晚点偏偏不告诉自己?
可能自己确实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胸腔窜动的烦躁导致平时不会错的题做错了好几道。
他猛地丢下笔,为什么要让这些影响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月考,是高考,是那个救自己家命的协议。
他逼迫自己将那些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下去。比起虚无缥缈的、不确定的情感,每一个被攻克的知识点,每一道题被厘清的思路,就像是一颗颗压入弹仓的子弹一样令人安心。
末节晚自习上课玲又响起,一张纸条传来,是吴纤晨清秀的字迹:“你怎么换位置了?”
他没回。
晚自习结束后吴纤晨过来找他,江天一挂上那副一惯以来满不在乎的神情,没等她开口就说:“坐哪儿都一样,前面清净。”
吴纤晨想再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默然离开。
随后整整一周,也不知道两人较什么劲,谁也没找过谁,江天一和陈雪讨论得热火朝天,笔记记得密密麻麻,楼顶也没再去过。
吴纤晨从最初的生气、伤心,到后来变得困惑。她反复回想,也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他,见他偏科情况好转,觉得他可能只是想专心备考即将到来的高考,高考完就好了。
直到五月底最后一次模拟考,此时陈雪和吴纤晨报了同一所大学的自主招生,并都已通过初审,两人互相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吴纤晨偶然抬头间看见陈雪低头翻动了袖口里藏着的小抄,恰好在监控拍不到的角度。
吴纤晨立刻举手报告监考老师,并指向和陈雪同桌的的江天一:“老师,他应该也看见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天一身上,如果坐实作弊,陈雪将会失去后面自主招生的复试资格。
陈雪哀求地和他对视,他想起下跪的母亲,想起那份协议......
他垂下眼睛不看吴纤晨:“我……没看见。”
吴纤晨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那一刻,她眼中的光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失望。她没再争辩,只是转回头,像不认识他一样。
从那以后,他们彻底成了陌生人,直到高考结束,各奔东西。
江天一的努力有了回报,相比二月之前的成绩提升了一大截,但是对于协议规定的成绩还是没能达到。
生活不是小说,哪有那么多的逆风翻盘,他努力得太迟,四个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把所有落下的东西补上,只能尽可能地把能拿的分都拿到。
分数只够上普通一本的他只好在大学里下功夫,抓住一切学校里能给自己增添异彩的机会。
绩点以3.9常年稳居前三,国家奖学金、校级奖学金大大小小的奖金都收入囊中,大二开始,课余时间除了兼职就是泡实验室,通宵达旦是常态,每次回去洗澡兜里都能掏出落下的各种小物件,有时候是各种颜色的杜邦线,几段焊锡丝,有时候是扎到自己才发现的螺丁螺丝刀,还有不小心粘在衣服上的电阻片。功夫不负有心人,从“电子设计大赛”这些专业比赛到国家大学生创业比赛,各种比赛的奖项都没落下,大四凭借优秀的履历进入大厂实习,毕业时也成功拿到大厂的offer。
他意气风发地入职后立马泼了一盆冷水,同样的岗位,毕业院校不一样薪资比别人低了一大截,好似自己怎么努力也无法弥补高考成绩的差距。
每一家大厂都有等级森严的职级划分,而划分的依据对于应届生来说就是就是毕业院校,在系统里top2、985、211、双一流等标签就像一个金字塔,每一个标签对应人事系统里的每一个职级,985里还要把普通的985分出来,甚至有些学校不同的专业都会影响薪资,这些东西环环相扣仿佛一根紧密相连的链条。
从事硬件开发三年后凭借上一家大厂的经验和背景作为跳板来到了这里,他的薪资终于可以和院校级别比他高的同龄人平起平坐,但是只能拿到测试工程师的offer。
开发类的岗位恒盛仍然对毕业院校有着更高的要求,无所谓,因为现在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听说她也在这里。
江天一看着眼前的吴纤晨,她不知道自己为了现在能和她坐在同一个工位上说话比他们这批高考优胜者额外付出了多少努力。
大学创业比赛他获得金奖的滤波专利卖给企业的钱早已让他摆脱债务并且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现在早已没有经济烦恼,但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些规则,不甘心...不甘心余生怀着歉疚见不到她。
“江天一干净利落地签完了字:“我相信你”。
江天一坐上体验舱往后一靠,背后冰凉,原来是椅背下方有一小块裸露的金属区域。
“你们测过安规了吧?不会把我电死吧?”江天一笑着调侃。
“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恒盛?”吴纤晨不置可否。
江天一自然知道这个行业巨头上不会出低级的纰漏的,随口一问罢了。
吴纤晨将VR头盔各种错综复杂的线缆精准一一接好,动作精准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接好后递向江天一。
江天一接过来时指尖无意中擦过了她的指节,一小撮微麻的电流般的感觉直抵心脏,转瞬即逝,他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她的眼睛,她也好看向他,她的眼睛似乎掠过一了一丝澜,江天一不确定是不是眼花。
吴纤晨脸色似乎柔和了一点:“如果……能回到高中,你最想做什么?”
江天一认真望进她眼底毫不犹豫道:“第一,我会拼命学习,把之前落下的、荒废的,全都补回来,第二,无论发生什么,不管面对谁,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吴纤晨睫毛颤了颤,再次确认VR头盔各个接口线缆都没问题后,朝不远处喊:“林工过来一下,带他体验产品。”
戴上VR头盔的江天一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林工问他准备好了吗,他说随时可以开始。
突然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把他往座舱里拽!
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透他的身体,把他狠狠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的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直,而后又痉挛抽搐。
椅背下方那块裸露的金属!
是那块金属漏电了吗?他不会真的因为实验室这些二百五要被二百二的电电死吧?!
每一寸皮肤都感觉像被丢在锅炉里又烧又烤,极致灼痛着,他喊不出声,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一点都挣扎不得,他感觉耳朵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嚣叫。
他还这么年轻,他不想死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用再因为钱屈尊人下,终于走到了吴纤晨面前,当年的真相还来不及告诉她,父母还在家里等着他。意识溃散之际他妥协地想,爸,妈,吴纤晨,这辈子对不起你们了。
下辈子见。
“醒醒,老师来了。”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耳鸣声,他被一个少女的声音唤醒。
课前的朗读声混合着窗外的蝉鸣,课本的墨香夹杂着复杂的汗味、零食味涌入鼻腔,他努力撑开眼睛撑起头。
“不拼不搏,高三白活!”红底黄字的横幅醒目地撞在他眼睛,他转头就往旁边的墙上撞,咚!痛得他龇牙咧嘴。
这不是梦,他真的在高三课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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