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小木家出来，直走转弯再直走，林寒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车子，他走着走着又突然顿住，转了身原路返回。不舍涩住了暗恋者的脑子，让世界都变得不够清明。
来开车门，又重重关上，啪的一声，脑中缠绕在一起的线断了，问题找不到结论，林寒找不到一个程小木可以原谅他的理由。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滑过，隙越往市中心开，环境就越是嘈杂，闹市却让林寒恢复了一些气力，趁着等红灯的间，给林静打了个电话。
“喂？姑姑，我马上就到。”
“不急，别开错了路。”
“……”
林寒听到电话那端的人很轻地笑了声，知道是在调侃，心中一阵无奈，但眼睛听话地看向导航。
“来了？”
沙发上的女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却没有从膝上的电脑上移开，林寒早就习惯了自家姑姑对他的态度，也对，没把他赶出去就不错了。
林寒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斟酌着开口，
“我今天去小木家了。”
“我知道啊，哥和嫂子都和我讲了，说你是如何站在衣柜前一件一件的将衣服拿出来又塞回去的。”
“姑姑……”
面对林静的言语，林寒总是无奈的，对方总是喜欢往他的痛处上戳。
“没有礼物吗？啧，这区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
一句话让刚喝了一口水的人噎住了，艰难的将口中的温水咽下去，他才想起来，红豆饼也是林静很喜欢的食物，
“下次，下次给您带。”
“算了，不和情场失意的人计较。”
林静终于将电脑拿下来放在一边，然后换了个谈正事的姿势。面对着自己的这个侄子，其实她打心里是有些埋怨的，四年前走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将人甩给自己照顾，明明牵挂得不行，几乎每个月都要发消息过来询问程小木的状况如何，结果每一年回到鹭岛都躲着人不见。
“姑姑，您别这么看我……”
林寒被看得有些心虚，不知道对方是为着红豆饼，还是为着程小木。
林静挑挑眉，依旧紧盯着林寒，
“说说吧，小木没把你锁在门外不让你进去？”
“没，我们还一起吃了午饭，我做了他最爱的糖醋里脊。”
话间藏不住的喜悦像是在炫耀，他设想过很多种被对方赶走的画面，当得到允许的那一刻，林寒也是意外的。
“挺好的，大少爷洗手做羹汤，难得。”
林静确实被林寒会做饭的这个事实给震惊到了，在她的记忆当中，上一次吃到林少爷做的饭得追溯到对方还是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给家长做饭的活动，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张烙糊了的松饼。
“在盛京的时候练的，想着总有一天我得回来找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再见了……只是没想到提前回来的理由会是这个。”
“哦，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意外和自责的表情就写在脸上，林静怎能看不出，那天在诊室里看到打来电话的是他的时候，她就知道，程小木的情况瞒不住了。她一开始没打算让林寒知道，是站在一个亲密的旁观者角度上做的决定，谁都看得出林寒想要让程小木好，但林静清楚林寒的思想还不够成熟，他得先学会如何对症下爱。
“我去见了洛南，他是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什么都没和我多说，所以我来找了您，想了解一些……他焦虑的原委。”
林寒越说声音越小，姑姑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的变化，但他却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话音未落，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林静侧头看去，是程小木发来的消息，就是这么凑巧，
“稍等我一下。”
林静拿起手机，找了个林寒看不见的角度，
“姑姑，林寒和我说去找您了，如果他要是问起我生病的事情，能不能不告诉他那些事。”
“好，你乖乖休息。”
林静回完消息就没了动作，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林寒悄悄抬眼看了下林静，对方四下看了看，最终视线定格在地板上，
“如果和你有关，你会怎么做？”
有些事情林静不想明说，但也不想隐瞒，她需要知道对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才能够站在这场剧目的配角角度上配合着让剧目有个圆满的结局。
“不知道……实际上我在返程的飞机上就有预感，小木得焦虑症的事情我绝对有避不开的责任，我想找他聊聊，从根源上把问题解决，但是……”
林寒用力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这个处处事事都能处理好的男人的头脑中此刻只剩下一团乱麻，他没再说下去，他的怯懦，他的，以及他的私心。
“你怕把事情说开了，你就会连靠近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你从四年前开始就没有了。”
林静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自家侄子的心情她很能理解，有些喟叹遗传学的神奇，这简直就是年轻时自己的翻版。
沉默着的人被一语惊醒，是啊，如果说过去他们之间所做的事情都只是朋友之间的行为的话……难以想象。
“破釜沉舟还是按兵不动？你自己看着办。或许结果是一样的，但你也不想留遗憾吧。”
给自己，也给程小木。
“我该去将这四年解释清楚。”
“嗯哼。”
“然后我要送束花给他……我好像不会哄人。”
林寒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然后望向姑姑，企图从对方那里获取什么意见，只看到林静一脸的嫌弃，
“你不会哄人？那四年前小木生气的时候你在干嘛？”
给宠物顺毛吗。这句话林静没说，她觉得用宠物来形容程小木有些不太好，不过她记忆中那些碎片式的画面确是实实在在的证明。
“不一样的，那时候他不不讨厌我。”
“你怎么就认定，他现在讨厌你？”
林寒猛地一抬头，再次对上女人的视线，眼里的期待几乎满得溢出，下一秒却被林静的话打破了幻想。
“而不是恨你？”
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林静长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幼稚的好笑，但在这四年当中一次次地去到医院检查，作为知情人看着程小木接受心理疏导的时候面上露出的复杂的表情，她都有点讨厌林寒了，讨厌他的自以为是。
“还走吗？”
“不走了。”
“那就好好弥补吧，林寒，要知道现在小木没有将排斥放在明面上，就说明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性。”
破镜是不可能重圆的，如果可以，只能是因为镜子只是蒙了层灰，需要擦净。这四年里，无论是程小木还是林寒，都只是将裂开的镜子藏了起来，没有想要掰断。
“我记得小木很喜欢花草之类的，送花确是个好主意，但也不能随意送，你可以回去查查道歉该送些什么，小心送错了下次连家门都进不去。”
“就知道每次来姑姑这里都不会空手而归。”
花语什么的是林寒没有想过的，不过他很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的某一次，他也是买了花给对方道歉，但他有些忘了是因为什么原因最终没送出去。
“那下次别忘了也给我带一份红豆饼，别空手来。”
“知道了，谢谢姑姑。”
“要走了？”
“嗯，晚上约了朋友吃饭。”
“呦，还有心思约朋友呢。”
林静用指甲磨了磨指腹。
“洛雪他们，有点事情需要问一下。”
“还真是麻烦人家了。”
四个人相识在程小木来林家里的那一年，他们关系很好，几乎做什么都在一起，还有一次来家里烧烤，差点把花园点了。
“去吧，他们应该和小木没有断联，可以顺便了解些不一样角度的事情。”
听出来姑姑话中有话，他也是这样想的，这次将两个人约出来不单单是为了叙旧，四年前，林寒将自己最爱的人托付给最信任的朋友，从他们那里可能会得到一些他想要的别的消息。
“我走了，谢谢姑姑。”
“拜拜！出门的时候帮我把客厅的灯关上，我要休息一会儿。”
“好。”
男人走到门口换好鞋，抬手按下开关，出了门。
林静坐在沙发上，手中握着手机，盯着门看得出神。不知道是否能用巧合来形容，林寒刚问起程小木的事情，她就收到了程小木发来的消息，
客厅整个房子在一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只有落地窗外泛着点点灯光，昏暗，适合思考。
“姑姑，林寒说他去找您了，我猜到他想要问什么，如果真的问起我的病，拜托您不要告诉他全部。”
“尤其是和他有关的那部分。”
“我这应该不算违背了诺言吧……”
林静自言自语道，深呼了一口气，她四下张望着，最终视线落到了咖啡杯上。
“但愿这两对孩子都能有个好结果。”
“太苦了。”
杯子里剩的咖啡凉了，但林静还是抬手一饮而尽，像是把过去她所看到的这一切都咽下，只留下丝丝的苦涩和醇香。
林静：小木你怎么不把他赶出去？
程小木：我舍不得嘛……
林寒：小木你看姑姑她……我知道我不好，但我会努力弥补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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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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