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林静家几公里开外有一处酒馆，名为光忆，据说是按照老板的名字取的。来光忆的人大多是来闲谈聊天的，相对安静，特色的调制酒和精简的小食更适合朋友间放松叙旧。
林寒是在地图上偶然发现这家酒馆的，离程小木家很近，便订在了这里。
“这边。”
说话的人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林寒的耳朵捕捉到，他偏过头去看，陈无正朝他招手，旁边坐着一个短发的男人。
“呦，稀客啊。 ”
还未落座，耳边就响起了陈无的大嗓门，只瞧着对方一只手将一杯橙汁推过来，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下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少贫，是我约的你们俩。”
说完，又忽感不对，觉得求人办事态度该放软些，林寒又补充了句，
“礼物在家里，过后给你，还有洛雪的那份。”
林寒喝了口橙汁润嗓，从四年前的散伙饭后，他就很少饮酒了。
一边喝着，视线一边向陈无身边的那位认不到的人身上，舌尖轻扫过上牙膛，橙汁的后劲儿有些发苦，林寒放下玻璃杯，斟酌着开了口，
“这位是，洛雪？”
“原来没把我忘了，刚见你没和我打招呼，还以为已经不记得了。”
洛雪笑了笑，眉眼弯弯，还是那张娃娃脸，比当初少了些冷感。
“你的头发？”
“剪了，这样利索些。”
话毕，洛雪晃了晃自己的头，没做处理的头发软软的盖在头上小幅度的摆动着，显得人有些……乖？
“你们俩这是，”
“如你所见，先你一步。”
得到答案的人瞪大了眼睛，倒吸了口气，任谁也无法想象，当初冷的让人难以靠近的洛雪如今会被陈无拿下，明明是互不对付的死对头。
“恭喜啊。”
只看到陈无笑得灿烂，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林寒悄悄抻了抻脖子。这次他看到了，桌子下放在沙发上的两只交握的手，摩挲着暧昧的不行，一时间有些嫉妒。
“陈叔同意了？”
“挨了顿揍，发现他儿子油盐不进，也就妥协了。”
陈无轻描淡写地将过程讲出，但从他身旁人心疼的表情不难看出，当时陈无伤的估计够重的。
“真男人。”
“是啊，不像某个人。”
“咳咳……”
林寒瞪了对面一眼，将杯里剩下的橙汁一饮而尽。
“啧，林寒，哥们可是替你管了你老婆四年，你就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啊不对，是你弟弟。”
林寒从陈无的表情中看出了毫不避讳他的幸灾乐祸，虽然很无奈，但他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他现在的身份恐怕连哥哥都算不上。
“嘶——”
陈无身子抖了下，瞬间端正姿势，目不斜视盯着面前杯里的的彩色液体。
“好久不见了，林少爷最近我怎么有空回来。”
洛雪不去看林寒，只是用拇指的指腹轻蹭着酒杯的边缘，一下一下，林寒看着，不自觉调整呼吸，与之同频。
“小木生病了，你知道吗？”
洛雪没搭腔，但林寒清楚，除了林静之外，从洛雪这里能够获得的信息是最多的，只不过不确定他是否能得到罢了。
“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嗯。”
“无论如何我想先让小木恢复状态，所以，雪哥……”
“叫哥也没法帮你啊林寒，你知道的，如果他不同意，我得守住秘密。”
原来是小木不让告诉自己的吗？林寒呼吸减缓，记得他也算件好事。
“可只要一天不解决，他就要多痛苦一天。”
不出林寒所料，洛雪动摇了，就在洛雪犹豫之时，桌边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站了个人，
“您好，这是您要的特基拉日出。”
此人一出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洛雪肩膀抖了一下，眼睛瞪了下，又迅速恢复正常。
“抱歉，吓到您了。”
“没事没事，谢谢老板。”
再昏暗暖调的灯光下，杯中的液体由橙渐变到红好看得很，就像它的名字，日出的味道。
“看什么呢？这杯给你点的，特别说过少放酒，加了气泡水中和。”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将林寒的注意力拉回，他低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陈无和洛雪两个看对面的人笑了下，对视一眼，满是疑惑。
“你怎么了？是被木头拒绝傻了？”
“没，就是想到了些过去的事情。”
一口特调滑入口腔，酒精带来的刺激感让林寒一颤，正当他要喝第二口时，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的人发了话。
“我和小木……你是知道的，你失联之后，他能信任的人就只有我了。四年里我们其实和当初没什么两样，偶尔会一起出门玩，不过能将他约出来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我问过，记得他好像说是在做兼职，至于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大清楚。”
林寒越听表情越复杂，放在卡座上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握着酒杯的那只则愈加用力，冷凝水顺着杯壁流下，在虎口处汇聚，冰得吓人。
“关于他生病的事情，我们知情，但了解不多，我想如果不是他想说，任何人都不知道具体原因，我只记得大部分我们约着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的兴致都不高，看能看得出很多时候是在强颜欢笑。至于为什么这件事没和你说，你大概猜得到吧。”
洛雪一句一顿，将大概情况都平静地述说，林寒眼前的画面逐渐失焦，一呼一吸与之同频，他的耳膜处一股一股得，像是酒杯中的气泡直冲进了脑子。
“小木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陈无补充了一句，加重了林寒的心跳。
“他在兼职？是我爸妈他们……”
“不是，我和他聊过这个事情，他说是想快点经济独立，不过好像还有别的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林寒便不觉得奇怪了，他知道程小木要强，不想麻烦林家太多，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了。
其实兼职赚到的钱还有一个用处洛雪没说，只是他的猜想，当初程小木有找他问过林寒在盛京的住址还叫他保密，在盛京和鹭岛之间往返的机票恐怕会是一大笔额外的开销。
“谢谢。”
如果这四年里，没有姑姑，没有陈无和洛雪，没有洛南，这份对于程小木的亏欠恐怕会变成一个无底深渊，任他怎么填也填不满。
“小木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希望他能够幸福。恕我多嘴，寒哥，这次回来就好好对人家吧。”
“我怕他不接受我的道歉。”
林寒苦笑着说道，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对方，最想做的也是。林寒很清楚只要是亲近些的人，任谁都能知道他与程小木之间的关系并不似普通朋友那般，他们的那些小心思对彼此瞒不住的，有些东西无法一笑而过，刺就扎在那里，拔出来也会流血。
看着对面的人面上毫不掩饰的苦涩，洛雪拽了拽男朋友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程小木是永远都不会不原谅林寒的，他们这样想着。
这是林寒四年来第一次这么渴望感受酒精的味道，一丝丝辛辣，接着是橙香，复杂的味道在口腔中混合，通至五感，拨动着他的脑神经，思维不再像先前那样活跃地让人头皮发痛，而是似水一般交融，他要去道歉，要买一束带着歉意的花，要用全力去弥补，至少在人彻底醉到无法思考前，林寒是这样想的。
“这么多年了，酒量还是这样差，这以后谁来帮木头挡酒。”
“现在怎么办？”
“送他回家喽。”
两个人起身，将对面的人搀起来，好在人还能直立行走。
“请等一下！”
酒吧老板从身后快步追了过来，手中还握着一个一次性塑料杯，里面装着清澄的液体。
“蜂蜜水，喝了胃会舒服些。”
“谢谢。”
林寒接过，虽不清醒，但习惯告诉他该有礼貌。道完谢，林寒随手一递，塑料杯落到了陈无的手中，
“不要了？那我扔了……”
“不行，你帮我留着，我……明天去取。”
陈无满脸疑惑，但也只能照做。
“不是你要个破杯子干嘛……”
洛雪适时开口，在拌嘴前出声制止，
“还能走吗？”
“能……要去给小木道歉。”
“啧，走了，送你回家。”
“买花……”
“大半夜的上哪买花？欸欸欸！那是玻璃！”
“林寒你能不能掐我胳膊，痛痛痛！”
……
眼瞧着三人走出，躲在吧台后暗处的程小木终于舍得露面，他往灯光找得到的地方走了几步，随意地倚靠在转椅上。
“诶我说，明明那么关心，怎么不亲自去？叫我帮忙送就算了，怎么连蜂蜜水都是我在调？”
“你手艺好。”
程小木故作镇定地解释了句，盯着掌心里快要融化的冰块。半小时前，他从后门的员工通道进入了光忆酒馆，原想着换好工作服开始工作，不经意的一瞥，他顿住脚步，往暗处藏了藏，目光所及处坐了三个熟悉的人。
“你怎么来了？不是昨晚说不舒服，今天请假一天？”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程小木几乎吓得尖叫，他双手捂住嘴向后看去，是夏光忆，酒吧的老板。
“你干什么？吓坏我了。”
男孩用气声骂着，连带着夏光忆也做贼似的左顾右盼起来，
“谁啊？怎么了？”
“林寒。”
“谁？哦，你暗恋那个。”
林寒：小木……我的小木
夏光忆：（嫌弃）这就是你暗恋的那位？
程小木：（左看看右看看）嗯，不能让他发现我在这里兼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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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光忆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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