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住持?
温稚水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当时在粥棚下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
他说了那么长一段似是而非的佛偈,突然地来又突然地走。
温稚水本能对他提起一丝提防,当时便让春桃在私下打探过菩蛮寺与了了住持,城内百姓都道菩蛮寺是个香火旺盛的寺庙,了了住持也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洪水肆虐时闹了饥荒,菩蛮寺还经常把寺里之前攒下的粮食拿出来赈济周围百姓,对许多百姓都有一饭之恩。
而这个了了住持在几十年前却根本不是一个出家人,是白家养在府邸的一个门客。
这个消息,是春桃从一个来领粥的阿婆口中打探的。
阿婆年岁已经大了,记性却很好,她笃定地拍了拍春桃的手:“错不了,就是他。”
白家的门客,出了白家就成了菩蛮寺的一个小僧。
这事情怎么看都透露着古怪。
这个腌臜地究竟藏了什么腌臜事?
温稚水将手里地单子放下,“让他在客厅等着。”
这位住持,是菩蛮寺的了了,还是白家的了了?
此时骤然来访,又是何用意?
了了仍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模样,眉毛长长的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
温稚水上次并未细看,此时仔细一打量,却蓦然不知道怎么,竟觉得有一丝熟悉感。
了了朝温稚水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贫僧了了,见过县主。”
温稚水笑意盈盈回以一礼:“住持何必多礼?上次粥棚,还未与住持多叙两句话,稚水还深感遗憾呢?”
她眼里是真情实意的遗憾,仿佛忘记了上次在粥棚里冷漠的那句“稚水不通佛法。”
了了自然也不会煞风景地提起,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道:“县主天生与我佛有缘。”
温稚水在心中嘲讽一笑,面上却仍旧是淑雅的大家闺秀:“住持谬赞了,稚水不过一个愚人。”
了了却微微弯了眉眼,露出一点真情实意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总有一种很深的忧虑感,不知道是在忧国还是忧民,此刻一笑,倒是冲淡几分。
他稍微一转身,背对着温稚水,抬头看着好不容易放晴后的天空,有一只飞鸟划过,落在屋檐上,用喙搭理自己的羽毛。
“县主可知,这越州城已经下了整整两个月的雨,可是却在县主大驾光临前两天,就有两只鸟雀飞入越州城,前来报喜。”
他微微一顿又转回来,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道:“县主光临,这天也晴了。”
温稚水回之一笑,道:“这可不是本县主的本事,是邪不压正,善有善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的语气自然,却让了了莫名艰涩了嗓音。
安静了片刻,他才笑道:“县主字字箴言,了了受教。”
他仰起头,用手轻轻一点那一只飞鸟,意味不明的问道:“县主可知,我佛教有一神鸟,名曰‘命命鸟’。”
没有等温稚水回答,了了却突然止住了话头,只是双手合十,又诵了一遍佛号:“阿弥陀佛。”
温稚水心中疑窦丛生,这了了究竟何意?
了了见温稚水疑惑的样子忽然大笑,登时散掉了浑身上下得道高僧的气息,他朗声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他转过身,住持红色的袈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他一边大笑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衣襟,语调不复刚才的激昂:“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分明是大笑着,仿佛丢掉了一切悲恸与愤怒,也丢掉了这一身皮囊,他走出门,便不知走向了哪个远方。
可他明明该是洒脱的,却又莫名叫人觉得心口阵痛。
她皱着眉,看着了了出了门。
命命鸟?
她虽然不通佛法,却也随母亲诵过佛经,也曾抄过佛经供于香案。
此刻也恍然记起,命命鸟天生双头一个叫迦喽鸟,另一个叫优波迦喽鸟,此鸟天生双头,一头死亡,另一头便也只能随之死去。
也称之为“共命鸟”。
了了的意思是,他与白家乃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可是这个鸟向来用来比喻害人终害己,亦或者是美好爱情的象征。
又究竟是那种意象?
这位高人来的突兀,去的也突兀。
温稚水却仍旧摸不透了了的用意。
她恨恨地想:“果然萧翎有些话说得还是不错,这种谜语人就是惹人生厌!”
她将了了说得几句话反复念了几遍,突然之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了了当时笑着说:“县主大驾到临前两天,就有两只鸟雀飞入越州城,前来报喜。”
这句话不是在恭维,不是在拍她的马屁。
这是在说,恐怕在她到来之前,越州城内就已经与长安取得了联系。
恐怕白家已经知道了,她身边的这位“太子赏下的美人”就是萧三殿下了。
她仔细思索了一遍当时在醉香楼,白家太爷与自己的一番对话。
冷笑一声,怪道当时白老太爷那样猖狂,反复申明长安的手申不到岭南道来,原来是早已经成了长安某人的爪牙。
她又一恍然想到,上一世太子完美的赈灾表现,想必这白家就是太子的手下了。
既然如此,白家太爷必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伪装的太子党,萧翎更是萧三殿下。
自己那副浪荡做派,想来在白家太爷眼里已经成了一戳就破的谎言。
又为什么,一定要将杨涵送到她身边呢?
白家太爷哪怕用脚趾思考,也应该知道,她一定会提防杨涵的。
杨涵近不了她的身,更不可能探听到什么消息。
她思索着,手指轻轻敲着茶杯的杯沿。
难道,将杨涵送来,就是为了让她提防?
实际上瞄准在她与萧翎脖颈的箭矢,在其他人手里?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那老吏说的“白日里堤坝还好好的”。
忽然之间遍体生寒,这堤坝损毁,是人为的,是白家干的好事。
不是大雨天灾,实是**。
他们看见萧三出了城门,心知是萧三殿下落了单,于是损毁堤坝,大雨倾盆,洪水肆虐,谁知道萧三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心口突然一阵痛楚,萧翎,他究竟怎么样了?
白家能捣毁堤坝,就一定会派人拦住萧三,他还能安然无恙否?
就算躲过了刺客的追杀,被耽搁的脚程又能不能逃脱冲过堤坝的洪水?
白家,真是好狠辣的一颗心。
温稚水唤来春桃:“春桃,之前让你去查查杨涵,你可有结果?”
春桃道:“有了一些眉目,奴婢探查到,杨监察使乃是与当朝大理寺卿、鸿胪寺卿同届的一甲进士,秦律大人为状元,秦鸿瑞大人为探花,而杨涵大人则是当时的榜眼。”
“当时三甲俱为风流的年轻俊才,御街夸官之时,花果手绢丢了一整条街,还是一段佳话呢。”
“哦?”温稚水手指轻轻点在茶杯上,这个杨涵竟然与之前来负责岭南槐南案的秦律竟然是同科进士?
秦律与杨涵,是否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系?
温稚水扬起一个微笑,神色莫名。
“是,只是三人只是在翰林共事过一段时间,之后便分到了不同去处,只听说两位秦大人私交甚笃,但是似乎都与杨大人没有什么往来。”
春桃继续道:“杨监察使本是青州人士,家境贫寒,由寡母抚养长大,自其授官之后便接了寡母到长安,后来又来了这越州城做监察使,同样是携母赴任。”
“只是前不久,其母一病不起,说是受不了岭南道的湿热,便独自回了青州,便只有杨大人一人在这越州城了。”
“那杨涵的母亲是何时离开的?”温稚水撑着下巴,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是在大理寺清查槐南一案事后?”
春桃皱着眉,掰着指头算,倏然惊喜一笑:“差不多正是那一会儿!姑娘真是未卜先知!”
春桃在那里春光灿烂地拍着自家姑娘的马屁,温稚水被逗得扑哧一笑,拿手指戳了戳春桃的额头,让她再去探探杨涵母亲的底细。
等到春桃领命离开,温稚水起身回了房间。
她铺开一张纸,写下“白家”、“杨涵”、“秦律”、“崔灿”四个词。
之前她就与萧翎有过猜测,是白家拿捏住了杨涵的软肋,才让其匍匐在地成为毫无自尊任人驱使的一条狗。
而秦律当初负责槐南一案,竟然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与在长安的铁面判官的名声浑然两样,她本以为是因为秦律人在长安,只有手底下几个人在岭南查案,因此鞭长莫及。
可是在查完案后,这杨涵的老母却独自返乡,这绝对不可能没有秦律的手笔。
想来是白家拿住了杨涵的母亲,以母为挟,而秦律已经探到了此事,便鼎力相助,救出其母,令其返乡。
不,不对,若是其母无事,而是返乡,那杨涵现在就是毫无弱点,根本不必再对白家假意奉承。
除非,杨母已经死了!
当初在醉香楼,恐怕人人都在演戏。
她伪装成浪荡风流的太子一党,萧三则是伪装成她的美人;杨涵伪装成白家的一条狗;而白家太爷,则是伪装混不知情。
温稚水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杨涵演戏,料想是为了麻痹白家,然后寻到机会便可报杀母之仇。
而白家,恐怕就是心存怀疑,然后借此将杨涵送到自己的身边,借自己的刀来杀人吧。
白家太爷,真是好算计啊。
可是,杨涵又何必要与秦律做出一副杨母返乡的戏码?
演这样一出戏,岂不是打草惊蛇?
笨人写的脑子嗡嗡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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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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