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霍凭君就被鞭子抽醒了。
"起来!"王婆子一脚踹开草棚门,"都给我收拾利索了!"
霍凭君混在女工队伍里,趁着管事们忙乱,偷偷从灶房顺了块粗盐。盐块棱角分明,硌得她掌心发疼。
"丑的都去后山搬煤!"王婆子挥舞着鞭子分配活计,突然指向霍凭君,"你——照例去喂疯子。"
食盒比昨日更沉,上面还盖了块绣着金线的绸布。霍凭君掀开一角——竟是整只烧鸡和雪白的米饭。看来这笼子里的人果然身份不一般。
西院比昨日更静。铁笼四周散落着碎瓷片,像是有人故意砸的。裴淮谨蜷在笼角,乱发间露出一线苍白的肤色。霍凭君注意到他手腕的溃烂更严重了,黄脓混着血丝,看得人头皮发麻。
霍凭君端着食盒走进西院时,能感觉到裴淮谨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她的手。
"找到了吗?"他声音沙哑,手指紧扣着铁栏。
霍凭君低着头摆饭,不敢看他的眼睛:"...没有。"
笼子里突然传来铁链剧烈晃动的声音。裴淮谨一把打翻食盒,饭菜洒了一地。
"你撒谎。"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骇人的寒意。
霍凭君蹲下去捡碗,借机避开他的视线:"矿场看管太严...我、我找不到..."
裴淮谨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强迫她抬头。他的眼睛黑得吓人,霍凭君能闻到他身上血腥混着铁锈的味道。
"明天。"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必须找到。"
霍凭君挣脱开来,慌忙退到安全距离。
"今日饭菜是干净的。"她轻手轻脚放下食盒。
笼中传来一声冷笑:"滚。"
霍凭君没动。她从怀里掏出粗盐块,掰下一小块扔进笼里:"伤口要化脓了。"
铁链猛地一响!裴淮谨如饿狼般扑到笼边,却在看清地上盐粒时僵住。他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霍凭君把食盒推进去,"但您若饿死了,明日他们就会派别人来。"她故意顿了顿,“别人可不会给你盐。”
裴淮谨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抓起烧鸡撕下一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油渍沾满胡茬,他却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盐。"他哑着嗓子伸手。
霍凭君把剩下的盐块推进去:"省着用,我三天才能偷一块。"
"你叫什么?"
"银耳。"她下意识答了在霍府的名字,又补充道,"现在叫十九,矿场给的编号。"
裴淮谨突然扯下烧鸡腿扔给她:"吃了。"见她不接,冷笑道,"饿得站不稳,怎么帮我偷东西?"
外面传来催促声。霍凭君抓起鸡腿塞进袖中,匆匆离开时听见身后铁链轻响。
走出院门时,她摸了摸藏在腰间的铁片——已经磨得足够锋利了。但她不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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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刚敲过,霍凭君就被一阵刺耳的铜锣声惊醒了。
"走水了!西厢走水了!"
浓烟已经灌进了草棚。女工们尖叫着往外冲,霍凭君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里面藏着磨尖的铁片、三块硬馍和一小包盐还有之前在霍府攒下的铜钱。
院中央,沈乐瑶赤脚站在火前,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手里还攥着半截燃烧的帐子。
"烧啊!都烧干净!"她尖笑着,火光映着满脸泪痕,"反正...反正也活不成了..."
霍凭君下意识想过去,却被王婆子一把拽住:"管她作甚!疯婆娘自己点的火!"
一声房梁倒塌的巨响,沈乐瑶的身影瞬间被火舌吞没。霍凭君站在原地,喉咙发紧——那个原本锦衣玉食的姑娘,到底还是被这吃人的矿场逼疯了。
"看什么看!"王婆子一鞭子抽在她背上,"西院没烧,你去那边住!正好看着那疯子!"
西院比主院阴冷许多。霍凭君抱着包袱站在铁笼旁,月光下裴淮谨的眼睛像两团鬼火。
"你的铺。"管事扔过来一捆发霉的稻草,"就睡这儿,夜里听着点动静。"
等人走远了,霍凭君才慢慢摊开稻草。她故意把铺位安排在离铁笼三步远的地方——既不会太近惹他怀疑,又够得着小声说话。
“怎么回事?”黑暗中,裴淮谨的声音更加低沉。
"起火了,沈乐瑶死了。"她平静地说。
笼子里传来铁链的轻响:"谁?"
“被拐卖来的一个姑娘。"霍凭君摸出一块硬馍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块塞进铁栏,"被东家糟蹋了,今晚放火**。"
裴淮谨接过馍,在黑暗里慢慢咀嚼。许久,他突然问:"你叫什么?"
"银耳。"
"真名。"
霍凭君犹豫了一下:"...霍凭君。"
铁链哗啦一响,裴淮谨突然凑到笼边。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显得他的眼睛更加深邃。
"霍姑娘,"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现在能把铁钉给我了吗?"
霍凭君后背一紧。原来他没有被她糊弄过去。
夜风吹过院墙,远处还有救火的喧闹声。她慢慢把手伸进衣襟,摸到那块磨得锋利的铁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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