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了下去。明月渐渐升起。
姜游再次回到屋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她的脚步放轻,小心地迈步踏入屋内,一点点走到床边。
她往前探了探头,看到小元依然沉睡不醒,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这一个下午,内服的药也喝了,外敷的药也敷了,怎么还是没有醒?
不过,当然陈御医其实也说了,小元这丫头的体质比较弱,突然遭到这一番重伤,确实是比较难熬。
姜游看着小丫头苍白的脸色,满心只希望她能快点醒过来。
屋内的灯光似乎有些暗了。姜游转头走到烛台旁,小心打开灯罩,拨弄了两三下灯芯,屋里一下子当即更亮了些。
姜游满意地盖上灯罩,慢慢走到桌旁。她刚想倒上两杯水,就突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内响起。
“爹爹…爹爹…”
姜游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冲到床边,就看见小元嘴里不住地叫喊着“爹爹”二字。
姜游感到非常惊讶。爹爹?是小元的爹爹?之前,她并没有听小元说过自己的亲人。
看到小元的叫喊声逐渐变大,情绪似乎也更加激烈,姜游赶忙拉住她的手,贴近她的耳朵唤道:“小元…小元…你怎么了?快醒来…”
小元似乎是受到梦魇的干扰,表现得不太安宁。姜游凑得更近了些,继续轻声喊着小元,希望能把她叫醒。
突然,小元大喊一声,双眼猛地一睁。然后,她的目光随即平静下来。
姜游见她醒来,很是高兴,对她说道:“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元似乎很迷茫,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皱了皱眉,说道:“江姐姐,这是在哪里?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很疼。”
姜游说道:“你忘了,之前受了私刑,身受重伤,不过御医已经看过,也已经给你喂过药了。现在你正在修明宫,也就是我住的地方。不用担心,好好养伤。”
小元听到姜游的话,脑子里似乎才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一边哭还一边说道:“姜姐姐,那袁大小姐好狠的心,非要将我带到吴良那里受那恶狠狠的毒打,太疼了,我实在是受不了。”
姜游听她这样说,感到非常心疼,眼圈儿忍不住泛红,安慰她道:“现在袁瑶和吴凉都被关在九幽监。你放心,你的事情陛下会给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
闻言小元的微微弯起嘴角,不过由于她整张脸非常惨白,所以显得更加令人心疼。
姜游突然想到之前的困惑,问道:“你的老家是哪里?”
“豫州”,小元乖乖回答,然后好奇问道:“怎么了?”
姜游继续问道:“小元,你进宫之前,与那袁大小姐相识吗?”
小元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姜游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认识元瑶吗?”
小元再次点了点头,说道:“在这次袁大小姐进宫之前,我和她根本没有见过面。况且袁大小姐如此尊贵,怎么可能认识我呢?”
姜游看小元的样子,应该确实是不认识。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依照袁瑶的性格,真的会对一个陌生的宫婢如此残忍吗?
姜游虽然还是疑惑不解,却没有继续追问小元。
小元想要起身,但是浑身特别疼,实在是起不来。姜游看到她的动作,猜想她应该是躺太久了,身体感到麻木。于是,姜游上前微微将她扶起,并找到一个枕头枕在她的身后,让她更舒服些。
小元靠到枕头上,眉心终于舒开。可能是动作幅度过大,她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平安符露了出来。
这个平安符和其他的相比,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平安符的表面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牡丹花旁则绣着平安如意的字样。从绣工来看,这个平安符可以说是非常精美。
看到这个平安符如此特别,姜游问道:“小元,你戴得这个平安符好特别啊,是哪里做的?”
小元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平安符,说道:“这个平安符是我娘亲做的,我和爹爹各有一个。我娘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绣工特别好,只是前些年身染重病,离开了我们。这个护身符是娘亲留给我和爹爹的念想,我和爹爹带着这个护身符,一直觉得娘亲也在身边看着我们。”
姜游听她这么说,心下一软,也不免有些好奇,想到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小元家里的事,于是问道:“小元,好像没有听你说过你家里的事。除了爹爹,家里还有别的人吗?还有,你是怎么到宫里来的?”
小元开口道:“我家里只有爹爹了,一直和爹爹相依为命。至于进宫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我和爹爹失散后,不小心从家乡被人拐到大京。到了大京,那人贩子想要将我卖给一个老头,没想到碰见了清心姑姑。清心姑姑不仅救了我,还把我送进宫里。清心姑姑听说了我的遭遇后,时时看顾着我,我很感谢她。”
姜游惊讶不已,这里边怎么还有清心姑姑的事儿。
小元继续道:“不过,我还是很想念爹爹,不知道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姜游轻轻拍了拍小元的手,说到:“你放心,有我在,一定帮你找到爹爹。不过,你可以给我形容一下你爹爹的样子吗?我找虞敬去给你爹爹画幅像,然后拿去让官府给好好找一找。”
小元满脸欣喜,立即答道:我爹爹名叫王名淳,快要四十岁,身型比较魁梧。对了,我们家有一独门手艺,就是大刀。我爹爹耍大刀耍的可厉害了。”
“你说什么?耍大刀?”姜游不由得惊呼起来。四十岁?耍大刀?莫不是牢里那位?不会这么巧吧?
姜游又想了想,就是名字不太一样。名淳,名淳,春明。姜游决定,待会儿就去问问情况。
小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姜游如此惊讶的表情,忙问道:“怎么了?”
姜游急忙忙表示没什么,然后道:“你躺了一下午,感觉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儿东西吃好不好?”
小元只是摇摇头。
姜游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劝道:“怎么也要吃一点,这样吧,我待会儿给你拿点清汤喝喝,就稍微垫垫肚子好不好?”
小元不想让姜游担心,只好点点头。
姜游还记挂着那中年大汉的事情,问道:“小元,你的平安符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呆会儿去找虞敬给你把它画下来,方便找你爹爹。”
小圆点点头,姜游便把她的护身符小心拿下来,那护身符上还沾染上了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等到给小元喂完了汤,姜游才离开。她马不停蹄赶到九幽监。
彭恒和虞敬都在那里,见姜游来了,很是惊讶。
彭恒问道:“小姜,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和陛下一起用晚膳吗?”
姜游摇摇头,说道:“这不是有点事情想来确认一下。”她没再说什么,赶紧拿出一个平安符。
虞敬看到一个带血迹的平安符,好奇道:“这是什么?你怎么拿着一个平安符就过来了。”
姜游道:“这个平安符是小元的,她说他爹爹有一个一样的平安符,还说他爹爹会耍大刀。”
姜游一边拎着平安符,一边看向二人。彭恒懂了她的意思,二话没说就找到九幽监中管理囚犯身上之物的狱卒,问道:“那个名叫王春明的刺客身上都有些什么东西,拿来让我看一下。”
狱卒不敢怠慢,赶紧查看记录,并翻找确认。不一会儿,狱卒终于将几样东西拿了过来。在这些东西里,除了一把大刀和一些散碎银两之外,还有一个精美的平安符。
彭恒拿过平安符,与那狱卒说明情况,便拿着平安符找到了姜游,说道:“你猜的没错,那中年大汉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他说着就将那平安符递给姜游。
姜游接过平安符,平安符上面同样是一朵牡丹花,牡丹花旁边同样是平安如意的字样,绣工也是那么精巧。
姜游把两个平安符放到了一起,果真是一般无二。
虞敬看到了,似乎更是吃惊,感慨道:“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样巧的事情竟叫咱们碰上了。”
马世昭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他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两个一样的平安符,便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游与马世昭简单地说明了情况,马世昭自然也是十分惊讶,想到这两日那中年大汉依旧不开口,也许真是到了让他开口的时候了。
一行人走到那中年大汉所待的囚室,囚室干净整洁,只有一道月光孤零零的打入屋内。那中年大汉正在闭目养神,它面前的饭碗已空。
姜游上前两步,说道:“王名淳,你想你的女儿吗?”
听到女儿二字,那中年大汉两眼猛地一睁,怒目看向姜游。
姜游并不怕他,也狠狠看过去,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就将袖内的两只平安符拿出来,展示在他的眼前。
那中年大汉更是一惊,大声喊道:“你们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姜游终于笑了,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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