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宫道里稳稳行着,却突然停了下来。李嘉棠不明所以地掀开帘子,只见马车外五米处,站着个身着红色官服,面色慈祥的中年人,是当朝丞相丁锦行。
丁锦行朝李嘉棠一拜:“臣见过公主殿下。”
丁锦行只是温润平和地站在那,清逸的风骨自成。但李嘉棠却难免想起前世,这个人面上忠贞,但实则早已心怀不轨、结党营私,自以为藏得隐秘,实际早已暴露在圣上面前。最后同一些官员政变失败,被顾昭斩于刀下。
李嘉棠不欲与他过多接触,怕被牵扯进他的腌臜事,因而平淡客气地回了句:“丁大人免礼,本宫还赶着出宫,大人自便吧。”
丁锦行对李嘉棠的疏远恍若未觉,如长辈般关心起来:“殿下是去见顾侯吗?定安侯通敌一罪被翻,平白被关了几个月,难免心生怨气。有殿下安慰一二,也免得顾侯心智消沉。”
李嘉棠微妙地看了眼丁锦行,这番挑拨离间的话说得巧妙,看起来是关心顾昭无辜被关之后的心情,实则是在暗示李嘉棠,顾昭心思不纯,有了异心。
“丁大人放心,熹安向来明辨是非,若真要怨怼,想寻人报复,也会找做假证污蔑他的人。”李嘉棠一笑,似乎格外信任顾昭的样子,“不会因此对父皇生了什么异心。”
“是吗?如此臣也放心了。”丁锦行装作没听出李嘉棠的弦外之音。
李嘉棠没再继续纠缠,放下帘子,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丁锦行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手摸索着玉扳指,眯了眯眼睛,神情晦暗不明。
顾昭在京城的府邸离得不远,是圣上御赐的一座宅子。马车出了宫,又行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李嘉棠要来定安侯府的消息先她一步传到了顾昭府上,顾昭早已带着府上侍从在门口等候多时。
李嘉棠从马车上下来,顾昭行了个礼,便见李嘉棠穿得单薄,二话不说,立刻就将提前准备好的厚厚的大氅拿了过来,披在李嘉棠身上。
温暖的大氅包裹着李嘉棠有些冰凉的身子,李嘉棠抬手拢了拢大氅,心下更愧疚了。她确实前些日子失足落了水,但她水性好,很快就游上来了,着了些风寒很快也好了。至于熬夜找证据,那更是没有的事,她虽确实去刑部待了几天,但那证据是靠她的前世记忆,她没花一点儿心思。
许是那日狱里演得太真,吓着了顾昭,顾昭真当她是个病弱美人了。李嘉棠想起当时顾昭抱着突然“昏”过去的她,声音格外惊慌颤抖。忍不住轻叹一声,哎,造孽啊。
不过该演的还得继续演下去,李嘉棠轻轻咳了咳,从春信手中接过一个小木盒,递到顾昭身前:“熹安,送你的礼物。”
顾昭接过木盒打开,木盒中放着一块雕刻着五蝠捧寿的皎白玉佩:“多谢殿下,我也为殿下备了礼。殿下请随我来。”
李嘉棠一愣,下意识便跟着顾昭走了进去,左拐右拐地到了一间屋子,顾昭推开房门,屋内正中间摆着一架花纹繁复精致的箜篌。
李嘉棠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顾昭应当是问过春信,否则不能将礼送得这般合她心意:“这架箜篌好漂亮。”
顾昭见李嘉棠高兴,也轻轻笑了笑:“那臣为殿下包起来,送去公主府还是皇宫?”
顾昭请旨求亲之后,李广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李嘉棠这么个女儿,又因着器重顾昭,爱屋及乌地,给李嘉棠赐了个不错的公主府,加了封号“安乐”。
“公主府吧。”李嘉棠想了想,反正成亲之后也要搬过去了,现下的宫殿住不了多久,“既然都出了宫,我想去看看新的公主府。”
于是,在李嘉棠的突发奇想下,李嘉棠和顾昭乘着马车,直奔还在收拾着的公主府。
路过东街时,李嘉棠忽然叫停了马车,掀开帘子,对春信低声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春信便回来了,还带着两坛精致的桃花酿。
李嘉棠接过来,开了一坛,倒了两杯,递给顾昭一杯:“快尝尝,还是不是你记忆里那个味道。”
顾昭摩挲着杯盏,李嘉棠特意在这停着,竟是惦记着他的喜好。他轻抿了一口桃花酿,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也在他心头漫开。
只是柔和的表情忽然一变,顾昭一把将李嘉棠拉进自己怀里,下一瞬,一支箭擦着李嘉棠的背,射向李嘉棠方才所在的位置,若是再晚上一点,那箭应当就正中李嘉棠胸口。
顾昭抽出佩剑,抱着李嘉棠跳下马车,一手将李嘉棠揽在怀中,一手持剑利落地划破刺客咽喉。
明明是最紧张的时刻,李嘉棠却莫名心安,在顾昭强势的怀抱里抬起头,看向顾昭的侧脸,凌厉、镇定,仿若这些刺客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轻轻一踩便死了,不足为惧。
突然,李嘉棠瞳孔猛地一缩,一个飞镖直直朝着李嘉棠面门而来,李嘉棠下意识后退一步,在飞镖离李嘉棠只有半米时,一把利刃稳稳挡下飞镖。
李嘉棠转头看向利刃之主,顾昭紧抿着唇,未看李嘉棠,却将李嘉棠抱得更紧,彻底将她圈在怀中:“别怕。”
在皇宫和定安侯府两边侍卫的围攻下,那群刺客很快就抵挡不过。李嘉棠一句“留活口”刚落下,就见那些刺客如同约好的一般,迅速服毒自尽,死得那叫一个干脆,气得李嘉棠嘴角都抽了抽。
出了这么一桩事,两人谁都没心思再去看公主府了。顾昭低头看看还被自己揽在怀里的李嘉棠,声音轻柔,似乎是怕再惊着她:“我送你回宫吧。”
李嘉棠扫了眼倒在地下的尸体,反应迅速,刺杀不成功迅速服毒自尽,干脆利落的风格只有可能是专门培养的死士。即便要查,也是查不出什么了。
李嘉棠想起擦着她的背过去的那支箭和直直射向她的飞镖,若非顾昭反应迅速,她此刻恐怕就要成了冤魂。所以这批刺客真正的目标不是顾昭,而是她。
李嘉棠不记得前世有听说过顾昭遇袭,天子脚下,对重臣行刺,这么大的事若是发生过,必会闹得轰轰烈烈,李嘉棠不可能不知道。
而今生真正的改变,并非是顾昭翻案,而是二人的婚约。这个改变之后,便发生了前世没有的行刺事件。可一桩婚约而已,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
李嘉棠是真真想不明白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急急赶回皇宫的马车里了:“在京城里,对公主和侯爷行刺,这样的胆量,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你有怀疑的对象了?”听到李嘉棠这么说,顾昭便也问道。
丁锦行的脸忽然浮现在李嘉棠脑海里,今日早些时候,他特地拦住她,下午就发生了行刺之事,李嘉棠又早知他怀有异心,这两桩事,会是巧合吗?
可前世这时候,丁锦行应该在想着怎么拉帮结派搞政变吧,冒着有可能被查出来的风险刺杀她一个无权又挡不着他路的公主,不合逻辑。
李嘉棠又问起:“真正做假证污蔑你通敌的人查到了吗?”
想起此事,顾昭神色又冷下来:“你觉着不是秦风?”
“是,也不是,秦风或许是直接动手污蔑你的人,但他是文臣,你是武将,况且他不过一七品大臣,与你没有明里暗里的利益纠葛,他没理由害你,背后必然有人指使。”李嘉棠慢慢给顾昭分析着,前世有关顾昭被诬一案也是如此,差到秦风便不再查了。
李嘉棠说不清顾昭被诬和她被行刺两件事会不会与丁锦行政变的图谋有关,此刻丁锦行风头正盛,她拿不出实证,总不能说这是前世所知,只好隐晦提醒顾昭:“可以往三品大员以上查,你的地位,有理由忌惮你、想除掉你的,必是位高权重。”
一件又一件的事笼罩着朦胧的疑云,叫人看不清楚。想着想着,李嘉棠的眉便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顾昭看着,不自觉地抬手抚平了李嘉棠的眉间,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时,心一惊,脸上登时浮上红晕:“殿下恕罪,是臣冒犯了。”
看着顾昭青涩害羞的模样,李嘉棠觉得顾昭像高傲的猫,害羞时便炸了毛。她轻轻一笑,倒是暂时将那些麻烦事忘在了脑后,忍不住就想开口逗上一逗:“这也叫冒犯的话,往后成婚,熹安是要日日将冒犯挂在嘴边吗?”
顾昭沉默不语,倒是脸更红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垂眸看着李嘉棠的眉眼,方才刺杀的一幕一幕浮现在他眼前,这是一起冲着李嘉棠去的刺杀,他轻声却坚定:“别怕。”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说,嫁与你要面对时不时而起的刺杀很是危险,要劝我悔婚呢。”李嘉棠有些意外,“毕竟你请旨求亲,是因为我帮了你强求于你。”
顾昭沉默许久,说不清是回答哪个问题,也说不清是对着谁说的,只是低声喃喃了一句:“不是。”
但李嘉棠等了等,没等到顾昭开口,便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也分了神想别的,因而错过了这句低喃。
京城里出了刺杀这么大的事,消息根本藏不住,李嘉棠的马车一进宫,就有宫人等在宫门口,称圣上急召二人,要他们一入宫立刻过去。
临下马车之前,沉默许久的李嘉棠忽然拽着顾昭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唇边,低声交代了句:“若是父皇问起,一定要说刺客是来刺杀我的。”
湿润的气息扑打在耳边,顾昭的耳朵顷刻就红了,他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情绪平稳之后就应下李嘉棠的要求,却暗地里有些不解,二人都清楚刺客是冲李嘉棠而来,这也就是实情,李嘉棠为何要刻意交代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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