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实验楼像具冰冷的尸体。祁言刷卡进入B207时，程陌已经坐在工作台前，焊枪的蓝光将他侧脸镀上一层金属质感。桌上摆着三枚纽扣大小的装置，旁边是季阳的电动牙刷——祁言昨晚用建模黏土取了牙模。
“迟到了四分三十秒。”程陌头也不抬，镊子夹起一片透明薄膜浸入溶液，“指纹膜还需要二十分钟。”
祁言放下背包，取出保温杯递过去：“现磨咖啡，双份浓缩。”他故意让指尖擦过程陌手背，“没加糖。”
灰蓝色虹膜里闪过一丝意外。程陌接过杯子时，祁言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有道新鲜划痕——昨晚分开后肯定又熬夜改装设备了。
“监控系统架构图。”程陌调出屏幕，上面是三维立体的宿舍楼模型，“季阳床位在这个位置，最佳拍摄角度是空调检修口。”
祁言放大图像，突然皱眉：“不对，他上周和林骁打篮球扭伤右脚，应该换到了靠门的下铺。”话出口才意识到问题——今世的季阳根本没受伤。
程陌的焊枪停在半空。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祁言心跳如擂鼓。
“平行时空的偏差。”程陌突然说，“就像薛定谔的猫，在我们观测前，季阳既换过床位也没换过。”
他打开抽屉取出针剂，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祁言看清标签后瞳孔骤缩——□□，强效镇静剂。
“不是给你用的。”程陌把针剂塞进特制钢笔里，“林骁今天下午的游泳课，季阳肯定会去更衣室。”
祁言胃部一阵绞痛。前世那些被下药的传言突然有了新解。他抓住程陌手腕：“不能用药，季阳父亲是药剂学教授，他尝得出来。”
程陌挑眉，转而从冰箱取出个小瓶子：“那就用这个。"标签上手写着"四氢大麻酚喷雾”，日期是昨天。
“你……”。
“实验室合成”。程陌晃了晃瓶子，“三十秒起效，两小时后代谢完毕，检测不出。”他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放心，只够让他看见‘幻觉’。”
祁言突然想起前世论坛的某个帖子——有学生声称在更衣室看见“漂浮的内裤”，当时被群嘲吸毒。现在看来，恐怕是程陌的手笔。
指纹膜成型时，窗外开始下雨。程陌突然扯开祁言衣领，冰凉的手指按在他锁骨上：“窃听器。”微型设备被黏在皮肤上，像颗黑色雀斑，“心跳超过120就自动报警。”
“你经常往人身上装这个？”祁言试图缓解紧绷的气氛。
程陌的拇指摩挲过他喉结：“第一次”。这句话不知指设备还是触碰，“频率调到了只有我能接收。”
雨越下越大。他们冒雨赶到游泳馆时，祁言的衬衫已经湿透。程陌突然把他推进工具间，手指抵在他唇上。隔着门缝，他们看见季阳鬼鬼祟祟地溜进更衣室，手里提着健身房背包。
“计划变更。”程陌在手机上打字，“林骁今天根本没来。”
祁言盯着季阳的动作——他正从背包取出摄像机，却不是对着更衣区，而是径直走向储物柜。输入密码时，季阳的手在发抖。柜门打开的瞬间，祁言看清里面是整整齐齐一叠照片——全是林骁，最早的照片边角已经发黄。
“七年。”程陌突然耳语，“从初中开始跟踪。”
季阳开始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内容让祁言血液凝固：“……为什么选他不选我……明明我更……”声音突然拔高，“那个婊子祁言有什么好！”
程陌的手猛地收紧。祁言通过门缝看见季阳掏出了美工刀，正疯狂划破照片中林骁的脸。
“现在。”程陌塞给他一支钢笔相机，“我去引开他，你拍完立刻从西门走。”
祁言刚要反对，程陌已经冲了出去，故意撞翻金属衣架。巨响中季阳惊慌转身，程陌装作醉酒学生踉踉跄跄扑向他：“哥们儿……更衣室在哪……”。
祁言趁机溜到储物柜前。钢笔相机对焦的瞬间，他注意到柜门内侧贴着的课表——今天下午《领导力培训》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动手”。而林骁的课程表显示，他此刻应该在与祁言同系的学妹谈话。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这不是偷拍，是嫁祸陷阱。季阳故意引他们来，因为——
“祁言？”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骁站在更衣室门口，游泳包滴滴答答淌着水。他目光扫过被翻动的储物柜，季阳瘫坐在地上装出惊恐表情，而祁言手里正握着钢笔相机。
“我可以解释。”祁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储物柜。
林骁的眼神变得危险。他缓步走近，泳衣下的肌肉线条紧绷：“季阳说你最近...很关注我。”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没想到是真的。”
程陌突然从侧面撞过来，假装呕吐喷了林骁一身“秽物”——其实是提前准备的燕麦粥。混乱中祁言被推出更衣室，程陌的唇几乎贴到他耳骨上：“跑！西门有车！”
祁言狂奔穿过淋浴区，身后传来打斗声和季阳的尖叫。推开防火门的瞬间，刺眼的阳光让他眼前发黑。一辆黑色摩托车急刹在面前，骑手扔来头盔——是程陌的室友赵明。
“抓紧！”赵明油门拧到底时，祁言从后视镜看见林骁追出来的身影。更令人心惊的是季阳的表情——那不是计划失败的愤怒，而是阴谋得逞的快意。
安全屋里，祁言反复查看拍到的照片。放大到像素级别后，终于在某个镜面反射中发现了关键——季阳背包里露出的绳索和胶带。
“不是偷拍。"他把屏幕转向程陌，"是绑架。”
程陌正在处理胳膊上的擦伤，酒精棉按在伤口时眉头都没皱一下：“课表。”他调出手机照片，“林骁今天本来该见的人是你直系学妹张晓。”
祁言瞬间明白了。前世张晓正是在下周离奇退学，当时论坛传言她“勾引教授”。如果今天他们没撞破……。
“季阳要制造林骁英雄救美的场景。”程陌绑绷带的手突然用力，“绳索是捆你的，胶带是封张晓嘴的。”
祁言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彩信——程陌被按在更衣室地上的照片，配文：“你以为重生就能赢？”第二条紧接着进来：“七点，图书馆天台。单独来，否则公开B207的监控。”
程陌扫了眼屏幕，突然冷笑出声。他拽过祁言的手按在自己左胸，掌心下传来机械的震动——心脏起搏器。
“三年前装的。”程陌拉开衣领露出手术疤痕，“所以季阳的威胁对我无效。”他点开某个隐藏应用，校园监控系统后台赫然显示着“远程清除中”。
“但他不知道这点。”祁言突然抓住关键，“他在用前世的信息差对付我们。”
程陌的眼睛亮起来。他们同时看向时钟——六点二十分。
“将计就计？”程陌从抽屉取出两个耳钉，“纳米耳机，有效范围五百米。”
祁言戴上时，金属冰凉刺得他一哆嗦。程陌突然凑近，呼吸喷在他耳垂上：“测试信号。”指尖划过耳钉的触感让祁言脊椎发麻，“听到就捏三下我手。”
图书馆天台的风带着熟悉的血腥味。祁言站在前世跳楼的位置，发现栏杆上不知被谁系了条红丝带——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准时得令人感动。”季阳从阴影处走出来，白衬衫在暮色中泛着蓝光。他右手藏在背后，左手举着手机：“先看个视频？”
屏幕上，程陌被三个壮汉按在实验楼走廊，其中一人正往他颈部注射什么。
“现在他应该开始抽搐了。”季阳甜甜地笑，“想知道前世谁帮你收尸的吗？是程陌哦。他抱着你的血衣在停尸房坐了一整夜。”
祁言指甲陷进掌心。耳钉里传来程陌的呼吸声，平稳得如同深海。
“你想要什么？”
季阳突然冲过来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我要你像前世一样跳下去！”声音突然又软下来，“不过这次，我会让程陌亲眼看着。”
祁言望向楼下——程陌确实站在那里，但姿势过于僵硬。放大观察后，他发现那是个穿着程陌衣服的假人。
“你知道吗？”祁言突然笑了，“程陌有次说，你像只围着林骁转的鬣狗。”
季阳表情瞬间扭曲。藏在背后的右手终于亮出来——是把手术刀，刀尖沾着可疑的黄色液体。
“他碰过的东西都会烂掉。”季阳刀尖抵上祁言脖颈，“先从你这张脸开始……”。
耳钉里突然传来三声敲击。祁言猛地后仰，同时抬膝狠撞季阳□□。手术刀擦过锁骨时，天台门被踹开，真正的程陌带着校保安冲进来。
但最令祁言毛骨悚然的是季阳倒地的表情——他在笑，同时嘴唇蠕动着说出三个字。读唇语是祁言的秘密特长，他清清楚楚看出那是：
“第一阶段。”
回程的摩托车上，祁言紧抱程陌的腰。风把声音撕成碎片，但他确信程陌听见了自己那句话：“他在执行某个计划...我们只看到了序章。”
程陌的手覆上他手背，体温透过手套传来。后视镜里，图书馆顶楼的红丝带在夜色中猎猎飞舞，像面猩红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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