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和亲王交锋的惊悸尚未平复,那个关于“借刀杀人”的可怕念头又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永璋的心。他深知主动害人违背底线,且风险极高,极易反噬自身。但坐视令嫔——未来的令贵妃、嘉庆帝的生母——一步步走向辉煌,又让他如鲠在喉。
他辗转反侧,试图在自保与害人之间找到一条模糊的界限。最终,一个相对“温和”却同样冷酷的策略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他不求舒妃去陷害、去谋害令嫔。他只希望,舒妃能运用她的智慧和影响力,在保证自身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永久地压制住魏氏,让她永远停留在“令嫔”的位置上,失去圣心,失去诞育皇子的机会,最终无声无息地湮没在深宫之中。
这更像是一种“冷处理”式的扼杀,不见血,却同样致命。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卑劣的寒意,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诱惑。这似乎……比直接害人“安全”一些,也更符合舒妃那种清冷高傲、不屑于肮脏手段的作风?
他需要再次通过那条通道,传递这个极其危险且逾越的请求。这无异于将一把刀递给舒妃,并请求她为自己挥刀。
如何开口?绝不能明说。他必须用一种极其隐晦、只有舒妃能懂的方式。
他再次铺开纸笔,却并非写策论,而是仿佛练字一般,临摹起一首词——纳兰性德的《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写到最后“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时,他停顿了。然后在纸张最下方,另起一行,用极小极工整的字,写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闻说御苑新植兰蕙数丛,姿容清绝,恐其滋蔓,或夺群芳之晖,奈何?”
写完后,他凝视良久。以纳兰词起兴,暗示人心易变、恩宠难恃(指向所有后妃共同的恐惧)。而后一句,则是核心——“新植兰蕙”暗指令嫔,“滋蔓”指其得宠乃至未来生子,“夺群芳之晖”则是其威胁所在。“奈何?”则是**裸的求助和试探。
他将这张纸小心吹干,并未放入任何作业中,而是将其夹在了一本他平日临摹用的、无关紧要的字帖里。下一次去小书房时,他“无意间”将这本字帖“遗忘”在了那张他们常用以传递信息的书案上。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这张纸一旦被不该看到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他相信舒妃的手段,相信她一定能收到。
等待回应的日子变得异常煎熬。永璋一方面为自己的卑劣念头感到羞愧,另一方面又无法抑制那黑暗的期待。他几乎不敢想象舒妃会如何反应。是震惊于他的大胆?是鄙夷他的阴险?还是……
数日后,当他再次踏入小书房时,感觉空气都凝滞了。他几乎是屏着呼吸走向那张书案。
字帖还在原处。
他颤抖着手打开。里面他写的那张纸……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临摹纸,上面同样抄录着纳兰词,却是另一首——《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而在词末空白处,同样有一行细若蚊足、却力透纸背的小字:
“御苑之花,荣枯自有天时。园丁所求,不过勤除莠草,沃土固本而已。奈何节令?”
永璋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舒妃回应了!而且回应得如此巧妙而犀利!
她借纳兰词表明心迹:自己如同雪花,志在“冷处偏佳”,并非热衷争宠的“人间富贵花”,撇清了自己出于嫉妒而出手的动机。
“荣枯自有天时”——她承认了令嫔(新兰蕙)可能带来的威胁,但也暗示皇帝的宠爱(天时)非人力可完全掌控。
“勤除莠草,沃土固本”——这是核心!她同意“除草”(压制令嫔),但方式不是直接摧花,而是通过“勤除莠草”(清除令嫔可能借助的势力或机会?)和“沃土固本”(巩固她舒妃自身,或许还有永璋的地位?)来实现!这是一种更高级、更隐蔽的压制策略!
最后一句“奈何节令?”则是反问:时机呢?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暗示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她没有拒绝,但将永璋那简单粗暴的“压制”请求,提升到了一个更复杂、更需谋划的层面。她接受了“合作”,却牢牢掌握了主导权和解释权。
永璋靠在书架上,浑身虚脱。他不知道自己该感到庆幸还是恐惧。
舒妃看懂了他的黑暗,接纳了他的黑暗,甚至准备运用更深的黑暗来实践它。她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也更加可靠。
这条幽暗的联盟,终于越过了那条危险的界限。
他们不再仅仅是导师与学生,不再是单纯的投资者与潜力股。
他们成了共谋者。
共同谋划着,如何无声无息地,将一个尚未完全绽放的生命,永久地禁锢在深宫的阴影里。
幽兰不再只是散发冷香。
它的根茎深处,悄然生出了一根淬毒的尖刺。
而目标,已然锁定。
其实璋这会儿直接把令嫔除掉是最省心的。但那就堕落太快了,违背人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幽兰之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