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的右手终于略微展开，杏子掏出手机，叶凡瞄了眼，便埋头喝起了果汁。
杏子将手机屏幕的亮度调高，调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摊开的右手，皮肤雪白，手腕血管处但有很多道纵横的结痂伤口，仿佛无数条蚯蚓扭动着身体和血管交融。
“这些是吉田以前发给我的照片，她说小池月教授经常说她脑子里没东西，只有虫，她在巨大的压力下时常感觉自己的血管中有被虫蚁吞噬的瘙痒感，血管的搏动像是虫子的扭曲爬行，所以她持续性的自残，她以这种操作方式作为缓解压力的手段……”杏子的身子微微发颤，她似乎想到这令人难过的故事就微微不安。
山本智安慰道：“你还好吗？”
“嗯……还好。”杏子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很明显她感受到了压力，试图通过爱情这种情感转移压力。”叶凡总结完，眉眼一凛，严肃道，“但小池一郎当真与吉田秋凉谈过恋爱吗？”
望着二人，杏子紧抿双唇，沉默须臾，缓缓道：“或许，你们都不会认为那是恋爱，但对吉田同学而言，我认为是属于她的恋爱。”
山本智困惑道：“什么意思？别人不认为？”
杏子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叶凡叹了口气，提醒道：“类似钟情妄想症，坚信自己被爱，反复幻想具体情节，难以自控。”
“钟情妄想症？”杏子瞪大了双瞳，畏惧道，“会是这样吗。”
叶凡双手环臂，摇了摇头：“人性是复杂的，每个人各有不同。是不是，要看你后面想提供的证据了。”
“那你们看看这个。”杏子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了几张夹在笔记本中的照片，但只从其中拿出了4张，剩下的1张被她粗乱地塞进了背包中。
山本智接过照片，4张照片几乎是以7天一次的规律拍摄的，所有照片的右下角都标记着拍摄日期。
叶凡凑了过来，眯眼瞅着，不由眉头紧锁。
山本智本以为是一些约会的亲密合照，没想到都是一些边边角角，更像是一种偷窥者视角拍摄的各种照片，主人公全部是小池一郎的单人或与他夫人，和另一个男人的双人照。
尤其是其中，还混着一张隔着窗户拍摄的小池一郎与男子并肩的照片，日期是2020年10月7日，12:50分。
叶凡捡起这张照片，若有所思道：“小池月是10月7日的13点被人发现坠于楼下，而这是一张12:50的照片，无疑说明案发时小池一郎当真不在现场，若照片属实，便是不可否认的时间证明。”
“这些照片是用手持相机拍的吧？日期是不是也可以通过设定做手脚，说到底现在科技的进步反而可以让一些证据分不清真假。”山本智喃喃道。
杏子极力否认：“照片是她用我的相机拍摄的，时间是我校准后才给了她的，所以这是真实时间。”
山本智蹙眉道：“那吉田同学也可以为了帮助小池一郎制造不在场证明，故意调整了时间再拍摄，最后再调回正常时间交还给你。”
“不太可能。”杏子摇了摇头，“我是用了德国分秒器精准调整，如果改动后再调回，肯定会有时间差距，不会这么精准。”
山本智猛然想起什么，惊醒道：“我明白了，那天我和叶乐去找吉田询问案件细节，难怪她会这么说‘我和小池老师都不可能有问题，如果这个照片是吉田同学拍摄，不仅说明小池一郎有不在场证明，拍摄者的她自然也有。”
叶凡纠正道：“并不能完全证明，若用固定架固定相机，设置好延迟拍照，不在场的话也可以办到。”
山本智点点头：“有道理。”
“若是这样，那吉田同学就必须确定那个时间段，小池一郎一定会出现在那。”叶凡若有所思道，“此外，你手里应该不止四张照片吧？她在相机里，应该不止拍过四张照片。”
杏子心里一惊，立刻点点头：“是的。虽然她拍摄后将其他照片删除了，但我从垃圾箱里恢复了过来，是同一天其他地点的照片。如果用固定架拍摄，就要来回移动，在大学里更显得引人注目了。”
山本智道：“摄影部的人拍照应该挺正常的吧？”
“吉田同学已经不是摄影部的人了，所以才会找我借用相机。”杏子摇了摇头，补充道，“而且摄影部一般是在双休安排活动，而非教学时间。”
山本智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确定道：“嗯，10月7日那天是周三。”
“你说她拍了不少照片，也就是说还有很多照片都拍到了这个人。”叶凡道。
杏子立刻点头：“是，很多张，不是这周的照片也有很多。”
叶凡仔细盯着照片，可以清晰看到那人左手拿着一本红色的书籍，是教材，在家里见过还随手翻阅过，喃喃道：“当天小池一郎曾找叶乐问过一些问题。”
“叶乐？突然提他干嘛？”山本智不明所以。
“还没看出来吗？看这里。”叶凡用手指敲了敲照片中空无一物的手腕，道，“这张照片就是当天吉田所拍。那天是谁和小池一郎一起，替他做了不在场证明。”
话未说完便被山本智的惊呼打断：“啊！是叶乐！”
叶凡无语道：“你才发现吗。这照片也佐证了叶乐当天描述的事实，他出门的时候没有戴手表，才会通过墙上的钟表确认出门时间。”
“说到底，这也只是侧影，我对他也不熟，你能认出他，我认不出不是常有的事。”山本智如实道。
叶凡一怔，立刻从中挑出了两张照片，看着杏子，问道：“你认识照片里的这个人是叶乐吧，因为你说过，你曾经上过他的课，一个学期的课程，你应该不会陌生的。何况你也说了，很多照片里都有他的身影。”
杏子道：“嗯。我知道。”
“那吉田同学能认出他是谁吗？”叶凡又问道。
杏子沉默了会，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想她认识。”
“我不会问你为何不想将证据提交给警方，这是你的选择。但这些照片你自己留着比较好，我只拍照留存，可以吗。”叶凡征询意见。
杏子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可以。”
“吉田同学觉得自己的偷拍见不得人，所以删了大量的照片，但又为何还保留了这些照片？”山本智困惑道。
用手机给几张照片拍了下来，叶凡将原照归还，道：“可能因为她从来没觉得这是一种病态，只是享受这种偷拍的快感，她会主动分享，甚至以此为荣。”
山本智蹙起眉头：“你又是从专业角度给出的分析吗？”
“我猜的。”叶凡吸了一口果汁，手指轻敲桌面，思忖道，“人性这种东西只存在理论猜想，基本上都是问题发生后作出的经验性总结，你只要能猜想出一种情景，一旦真实发生，那它就可能成为一种理论。没发生，就是猜测咯。”
“不知所云。”山本智略显嫌弃地撇了撇嘴，恢复了一下表情控制，转头询问杏子，“你是当事人，你觉得她是这种心态吗？”
杏子若有所思道：“其实她和我都是摄影部的成员，我们本科时就有互换生活照片的习惯，所以我并没有觉得她习惯性和我分享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尽管照片的内容可能确实暴露了她的一些怪异，但相比于前一年长时间与我断了联系的时光，我可能会更愿意相信她过得很开心，其实那就很好了。”
“因此，我也才会说，她的恋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的爱情，可能是一种单相思的暗恋吧，所以我更不想去破坏她的编织的美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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