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渊!”
“我知道是你!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看着我,却为什么不来见我!池渊,你出来!”
三楼雅间无人,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和乍然躁动的蝉鸣。
难过的心伴随着泪水轰然决堤,暮蝉指着窗子:
“你再不出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池渊,你有本事就眼睁睁看着我死在你面前!”
说罢,暮蝉转身跑进屋里。
赵书城挡在她面前:“暮蝉妹妹,你别想不开啊!”
“让开!”暮蝉一把推开他,一脚踩上窗边。
赵书城一把将她拽下来:“不值得的!你别吓我啊……”
暮蝉回身给他一肘子,赵书城吃痛松开手,转眼间又死死抱住她,仰天嚎道:
“池渊,你到底在不在!你快出来啊,我真的要拦不住她了!”
一阵天旋地转,暮蝉被人抱在怀里。
睁眼时,暮蝉坐在桌上,被池渊紧紧箍着腰。
他紧抿着唇,面色惊惧,桃花眼深不见底,燃着难得的怒火。
暮蝉死死抓着他肩膀,生怕他再跑了。
池渊被捏得生痛,却一声未吭,转头向赵书城吼道:“连个小姑娘都拦不住,你干什么吃的!”
“对不起……我”赵书城下意识道歉,反应过来也吼道,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她这样是因为谁啊!说得你有多在乎一样,我起码还拦住了,你在哪呢!”
池渊面色一滞,沉默半晌,低声道:“滚出去……”
“我凭什么滚啊!你……”
“赵书城,你先回去吧,我想和池渊说会话。”
赵书城一愣:“那,暮蝉妹妹,你可要好好的,别再做傻事了……”
暮蝉擦干净眼泪,笑着点点头:“我会的,谢谢你。”
余下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直到池渊长叹一口气:
“我离得远,根本赶不来。若是方才门口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今日就要因为我白白丧命?
你让你爹爹阿娘怎么办,你让你大哥阿姐怎么办?你让我……欢欢,你是要我死吗?”
“我知道是你。”
池渊颤声道:“我的离开真的让你这么难过吗?难过得竟然想抛下一切去寻死?”
“我知道你会拦住我。”
想了想,暮蝉补充道:“可是如果你再离开,我……”
池渊轻轻按住她的唇。
他眉头紧皱,神色惶恐:“早知今日,当初我不招惹你好了。”
“你就只有这句话对我说吗?”
“欢欢……”
“可是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暮蝉轻声道,“你说我不能嫁给别人,要嫁也要嫁给你。你说你会将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部送给我,让我永远做最快乐最幸福的姑娘。”
“才短短几月,你就言而无信了?”
池渊眼眶通红,低声哀求道:“别说了,欢欢……”
……你再说,我就真的要心软了啊。
“之前,我以为是君心有两意,所以即便我发现你有时在暗处偷偷看我,也绝不会自相奔投。
可是,城东古寺中,我看到了你写下的愿望,你分明还很惦念我……”
“要么是你不喜欢我了,要么是我不喜欢你了,除此之外,这世上没有任何原因,能让我接受你所说的一别两宽的结局。”
暮蝉趴在池渊肩头,哽咽着:
“池渊,你真的忍心看我嫁给别人吗?你真的能忍受我和其他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吗?”
闻言,池渊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灼热,心跳如擂鼓。他将暮蝉拉开,轻柔而珍重地托着她的脸颊,神色郑重虔诚,仿佛望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他语气无奈,像是最后的挣扎与确认:
“你可知和我在一起有多危险?你可知我们的爱会面临全世界的责难与阻拦?”
“我既然喜欢你,就不惧怕千难万险。”
池渊倒抽一口气:“你可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想好了?真的不后悔?”
“少废话了。”
池渊紧紧拥住暮蝉:“欢欢,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良久,暮蝉推开他:“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
暮蝉噗哧一声笑出来,抱臂睨他:“下次再敢自作主张,让我难过这么久,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池渊凑上前抱她,却被暮蝉一把推开,池渊便无奈道:“再不敢了,我知错了。”
“你知错就好。”暮蝉冷哼一声。
池渊看得笑意盈盈,上前环住她的腰,郑重道:“这么好的人,我只能狠心逼自己放手一次。欢欢,此后余生,你只能与我白头偕老,不要后悔……”
暮蝉扬头笑道:“那可说不准,万一哪天瞧不上你了呢?”
“不准!”池渊视线紧随,发誓道,“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会待你很好很好的,欢欢,我爱你比爱我自己更多,既然应了我,一辈子都不准变心。”
“你这时候知道着急了?当初说狠话要和我到此为止的时候,可不是眼下这副模样。”暮蝉见他越发着急的模样,故意气他,
“我就不,天底下好看的少年郎又不只你一人,我一年喜欢十个!”
暮蝉故意不看他,池渊急得上手掰过她的脸。
“你要是敢变心,我就……”
暮蝉打开他的手:“怎的,还要打我不成?”
池渊心中默默琢磨:我自然是舍不得动你,日后哪个不长眼的狗男人胆敢招惹你,我就将他千刀万剐丢海里喂王八!
正想得出神,脸颊上突然覆了一吻。
池渊呼吸一滞。
暮蝉见他越发阴郁的神色,轻声安慰道:“我开玩笑的,池渊,这你都听不出来么?”
“你……”池渊眸色晦暗,直直望着她。
暮蝉眼睛亮晶晶的:
“晴川流归碧水,你说从我带你去晴川的夜里,你开始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
今夜子时,碧水之畔,池渊,我们成亲吧!”
池渊瞳孔一震,诧异地望着暮蝉。
“池渊,我们拜了天地,就是夫妻,我就不用再和小王爷结亲,任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池渊沉默。
暮蝉奇怪道:“池渊,你怎么不说话?”
池渊哑然半晌,道:“……欢欢,这有损你的声誉。”
“啪!”
暮蝉打他一巴掌。
不疼,池渊只是有些懵。
“拜了天地,你要娶我的!”
“我……”池渊语无伦次道,“我当然会娶你,可是、可是……”
“我这么喜欢你,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忍心看我嫁给别人?如今义正辞严说怕影响我的声誉,当初又为什么要招惹我?”
池渊默默想到:当初好像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不过他怎么敢顶嘴,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站在原地罚站。
池渊犹豫着开口:
“我一定会娶你,可不是现在……这事先缓一缓,等想办法将婚约推了,不然我怕……”
“我爹爹我哥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你怕这怕那,就是不怕他们谈成了婚约让我嫁给别人!等等等,你知道他们有多急吗?我根本就等不了!”
池渊又陷入沉默,大气不敢出。
他当然知道暮家人会有多反对。
安平侯与暮峥交好,爱屋及乌疼爱暮蝉,想必早已将他的身份相告。
暮家人不会同意暮蝉和北梁皇子在一起。对他们来说,这无异于亲手将暮蝉推入坟墓。所以宁愿强硬地定下婚约,早早将暮蝉嫁走,也绝不愿看她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只可惜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暮蝉的心意。
暮家人过于疼爱暮蝉,不愿告诉她真相,不愿让她卷入泥泞的纷争中,所以暮蝉始终无法放下。
若是他们早早将自己的身份告知暮蝉,池渊未必还能够破镜重圆。
思及此处,池渊亦觉焦灼:“哎……欢欢,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今晚我就在城门口的客栈等你,爱来不来!”暮蝉摔门而走,吼了一句,“别跟着我!”
池渊当然要跟着,边跟边哄:“我会去的,别生气了……赵书城都走了,我送你回家。”
直到暮蝉回府,池渊都没将人哄好。
傍晚特意早早等候,暮蝉来时果然面色惊喜。
池渊掏出一包桂花糖,拉过她的手:“别气了。”
“一包糖就想收买我?”
“这包不一样。”
暮蝉接过打开:“有什么不一样?”
“这是我自己做的,是我道歉的诚意。尝尝,和糕点铺子的一样不?”
暮蝉尝了一口,神色狐疑:“你自己做的?真不是买来唬我的?”
“当然不是。我在糕点铺子学的,你喜欢便好。我还学了别的,以后还会学更多,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所以……”
池渊垂首作礼,笑着道,
“暮三小姐宽宏大量,给在下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暮蝉微怔,笑吟吟道:“好吧,勉为其难原谅你。”
她牵了一匹毛色皎白的马:“愣着干什么,上来呀!”
池渊能文能武,唯独不擅驭马。坐马车可以,坐马背能吓个半死。
暮蝉看出他的犹豫,递出一只手,笑道:“马车太慢了,别怕,我骑术很精湛,被我大哥的小白训练过的!”
无边月色洒在远行的官道上,温柔地抚过相拥的恋人。
月光温和而清冽,浩瀚的海水平静而汹涌,每当望向无垠的大海,都会想起心爱之人的眼眸。
爱人的眼眸是世间最小的海,盛着激荡不息的暗流,亦有三万个良夜的月光,每当视线交汇的刹那,都为你献上最虔诚最炙热的一吻。
汹涌的爱意从三万里海底倒灌至穹苍,永世不落的月光照彻百年不灭的暗夜,这就是我们对天地许下的誓言。
天地为证,风月为媒。
在天比翼,在地连理,乘风好去,对月合卺。
山海无拦,自成夫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暮蝉靠在池渊肩头,轻声呼唤:“池渊。”
池渊眉目温柔,爱意缱绻,藏不住,放不下,柔声应答:“嗯。”
暮蝉手指轻柔地绕着他的发:“池渊。”
池渊抱她更近:“嗯。”
“池渊。”她仿佛百无聊赖,叫人讨趣。
池渊哼笑出声,不见半点不耐烦,似乎还颇有兴致:“嗯。”
“池渊。”暮蝉起身注视着他的眼睛。
池渊笑弯了眼:“嗯。”
“我叫你多少遍,你都会回吗?”暮蝉没将池渊磨得不耐烦,自己先忍不住了。
池渊笑着将她揽在怀中:“欢欢,你叫我多少遍,我都会回的。”
“池渊。”
“嗯。”
“池渊,今晚月亮真好看。”
“嗯,好看。”
“你也是。”
池渊注视着怀中之人,眸光安静而郑重。几不可察地轻叹口气,恍惚惊觉如梦似幻,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院中月下,你说过同样的话。如今多年走过,你终于理解我的心意,也回应我同样的喜欢。
纵然坎坷,终归成全。
这样想来,我此生也算万幸。
“池渊,你怎么不说话。”
“我欠你两个秘密。”
暮蝉闻言噌的一下起身,全神贯注望着他。
池渊扭过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很多年前,我便有一个心上人,如日昭昭,如月皎皎,天地失色,云胡不喜。我的心上人,她叫暮蝉,小名儿是欢欢。”
暮蝉轻歪头,眼中闪过不解:“你喜欢我,我知道啊,这算什么秘密,你糊弄我?”
“……”
池渊耳根滚烫,若非夜色已深,恐能见满脸绯红,他倒抽一口气,愣愣望着暮蝉,半晌,咬牙道:
“不,你不知道。”
“我……”
池渊一把捂住她的嘴,神色万般无奈,眼神闪烁:“我的意思是!”
他仍旧咬牙切齿:“我是说,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早,也比你所知道的要早的多!”
暮蝉扒开他的手:“啊?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就是另一个秘密了。”池渊忍住笑,“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比这更吸引你,你要决定好。”
暮蝉纠结半晌:“那我要听你的第二个秘密。”
池渊笑着站起身,慢慢后退。
暮蝉眨了眨眼,满脸疑惑:“你干嘛?”
“正月初九是我到安平侯府的第一天。真算起来,我应该是十一月末出生,生辰,确实比你小很多。”
暮蝉愣了愣,反应过来时池渊已退出十余步,暮蝉跳起来追上去:“池渊,你敢骗我!”
这事当初暮蝉可在乎很久。在家是最小的,总想找个比自己更小的,体验一下当老大的感觉。
虽然池渊年纪是大些,可若是生日小些,四舍五入也算是可以叫自己姐了。
为了听人喊姐姐,暮蝉给池渊买了半个月的糕点糖果,只为让他改个生日。
磨到后面,暮蝉自己都将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池渊溜人一会便停下,任由她小猫一样砸在自己胸口,逗道:“少见你这般撒娇呢。”
暮蝉闻言更气了:“我不是!”
她冷哼一声,抱臂转身。
池渊将人捞回来:“好啦,不逗你了。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回不去回不去呗。”暮蝉指着安睡的白马,“反正马儿都睡了,我也想多看你一会。”
“可你哥他……”
“哎呀!你笨呐!从我们出来那一刻,就注定他们都会知道的。我家人最近看我很严,你以为我们现在回去他们就不知道了?你知道我偷偷跑出来有多不容易嘛!”
暮蝉席地而坐,长叹气:“我哥说不定正等我回去揍我呢,我着急回去干什么?赶着回去让他打死我吗?事已至此,好好看海吧。”
池渊半跪在她身前,肃道:“我不会让他打你的,我会挡在你前面。”
暮蝉摆了摆手:“你可拦不住他,我爹娘都拦不住他……”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因为哪怕会被打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呀!”暮蝉推开他,“你挡到我看海了。”
她语气轻松,池渊分不清她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耳边回荡着“回不去就回不去吧”。
他坐了一会,愣愣地看着暮蝉,半晌下定决心:回不去便回不去吧。就算有一日万劫不复,我也要护你周全。
池渊又起身挡住暮蝉的视线。
“哎?你挡住我……”
“我们还没有夫妻对拜。”
“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才算真正礼成。我们只拜了天地,你家人的同意,我会拼尽全力争取的,现在我们……”
“那可不行。”
“什么?”
“你没听过吗?拜了天地我就算是你的妻子,妻子跪夫君,夫君要挨天打雷劈的!”
“可是……”
“别可是了。”暮蝉靠在池渊身上,“只想好好和你待一会,天快亮了,这将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个日出。”
“以后你想看,我常陪你来看。”
暮蝉打了个哈欠:“我可不想,我只想每天睡懒觉到日上三竿,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一转头,暮蝉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池渊:……说好的第一次一起看日出呢?
他抱着暮蝉枕在自己腿上,为她盖上自己的外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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