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裴在凌晨三点被手机震醒。屏幕光刺破黑暗,映出董满满三个字时,他眼底的睡意瞬间凝结成冰。
“纪总,市中医院的药材库……”董满满的声音带着哭腔,混着电流的杂音,“被人放了火,现在还在烧,好多珍贵药材都……”
纪裴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带翻了床头的水杯,冷水溅在脚背上,刺骨的凉。他没顾得上擦,指尖死死攥着手机:“牧严呢?他怎么样?”
“不清楚……”董满满吸着气,“消防员刚进去,里面全是烟,我没看到牧医生……”
“地址发我。”纪裴打断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抓过衬衫胡乱套上,拉链卡在中间也顾不上,赤脚踩进皮鞋就往外冲。别墅的走廊静得可怕,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像擂鼓。
车库里,宾利的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划破凌晨的寂静。纪裴死死盯着前方的路,车灯劈开浓重的夜色,时速表的指针不断攀升。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牧严的脸在反复闪现——他蹲在药圃前笑的样子,被沈听挑衅时皱眉的样子,在他怀里红着眼眶说“我不怕”的样子……还有那天在时装周上,他脖子上那条蛇形项链闪着的细碎光芒。
“不准有事。”纪裴低声念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牧严,你他妈不准有事。”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冷静和算计。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和父亲对抗,如果不是他把牧严卷进这场纷争,那个本该在诊室里安安静静号脉的小中医,根本不会面临这些。
市中医院的药材库已经被火光吞噬。消防车的警笛声刺破夜空,橙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黑黢黢的夜空,把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不祥的光晕。
纪裴拨开围观的人群,一眼就看到站在警戒线外的董满满。她的黑色西装外套沾满烟灰,头发凌乱,看到纪裴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人呢?”纪裴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牧严到底怎么样了?”
“纪总……”董满满疼得眼泪直流,“我真的不知道,火太大了,消防员说里面可能……”
“可能什么?”纪裴的声音发颤,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消防服的队员跑了出来,摘下头盔抹了把脸:“里面没人!我们搜遍了,除了药材没别的!”
纪裴悬着的心猛地落下,却又被更大的恐慌攫住——没人?那牧严在哪儿?
他掏出手机疯狂拨打牧严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指发麻,依旧无人接听。
“查!”纪裴抓住董满满的衣领,眼神像要吃人,“给我查他最后出现在哪里!查医院的监控!查附近所有的路口!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董满满被他吓住了,连滚带爬地去打电话。纪裴站在原地,看着熊熊燃烧的药材库,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被烧得剧痛。
他想起父亲昨晚在电话里说的话——“纪裴,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人,不是你能护得住的。”
原来不是威胁,是预告。
“爸……”纪裴低声念着,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恨意,“你真狠。”
牧严是被冻醒的。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手脚被绳子捆着,嘴里塞着布条。
记忆像断了线的珠子——昨晚他整理完药材库的账目,准备锁门时,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口鼻,一股刺鼻的气味袭来,他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火……他猛地想起什么,心瞬间揪紧。药材库!那些珍贵的药材!还有陈老师收藏的那些老药方!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绳子却捆得很紧,勒得手腕生疼。仓库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点微光,能看到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
恐惧像冰冷的水,一点点漫过心脏。是谁?是纪裴的父亲?还是沈听?
他想起纪裴,心里一阵发慌。不知道纪裴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看到着火的药材库,会不会担心他……
手机!他猛地想起自己的手机在口袋里。他扭动着身体,试图把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指尖终于碰到了冰凉的手机壳。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只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牧严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那人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腿。
“牧医生,别来无恙啊。”
是沈听的声音!
牧严猛地抬头,借着微光看清了他的脸。沈听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脸上带着种扭曲的笑意,眼神里的疯狂让人心头发冷。
“是你干的?”牧严的声音因为嘴里的布条而含糊不清,眼底却燃着怒火。
沈听笑着扯掉他嘴里的布条,动作粗暴:“是又怎么样?”他凑近了些,呼吸里带着酒气,“纪裴不是很能耐吗?不是能护着你吗?现在他人呢?”
“你想干什么?”牧严的声音发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干什么?”沈听笑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我想让他尝尝,失去最心爱的东西是什么滋味。”他伸手捏住牧严的下巴,力道大得吓人,“你说,如果我把你在这里……嗯?他会不会疯掉?”
他的话带着**裸的威胁和色情,听得牧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用力挣扎,却被沈听死死按住。
“放开我!”牧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沈听,你这个疯子!”
“疯子?”沈听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掐住他的脖子,“是!我是疯了!从看到你跟纪裴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凭什么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凭什么他能得到你?”
他的力道越来越大,牧严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开始发黑。绝望像潮水般涌来,他仿佛看到了纪裴的脸,看到他在冲自己笑……
不!不能就这么死了!
牧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腿,膝盖狠狠撞在沈听的小腹上。
“唔!”沈听疼得闷哼一声,手劲松了些。
牧严趁机挣脱,拼尽全力往仓库深处爬。沈听反应过来,怒吼一声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跑啊!我看你往哪儿跑!”沈听拖着他往回拽,脸上满是狰狞。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吓得两人都是一僵。
“沈听!”
纪裴的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
沈听猛地回头,看到纪裴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纪裴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眼底的红血丝比沈听的更甚,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兽。
“纪……纪裴?”沈听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纪裴没理他,几步冲到牧严身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身上的绳子,看到他脖子上的红痕和手腕上的勒痕时,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疼吗?”纪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轻轻拂过他的伤口,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纪裴……”牧严看到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怕……”
“别怕,我来了。”纪裴把他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我来了,没事了……”
他的后背在微微发抖,牧严能感觉到。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也怕了。
“纪裴,你来得正好!”沈听像是破罐子破摔,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刀,刀尖对着自己的胸口,“你要是敢动我,我就死在这儿!到时候警察来了,看你怎么解释!”
纪裴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你以为我不敢?”
他慢慢站起身,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沈听:“你伤了他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偿命。”
“你吓唬谁!”沈听的手在抖,却还是强撑着,“纪裴,你斗不过我的!你爸都站在我这边!药材库的火是他默许我放的!他早就想除掉这个小中医了!”
纪裴的身体猛地一僵。
牧严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纪裴:“他说的是真的?是你爸……”
“不是!”纪裴立刻否认,眼神里带着慌乱,“牧严,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沈听突然笑了,“纪裴,你就承认吧!你根本保护不了他!只要你爸还在一天,他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
他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两人心上。
纪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牧严,又看着眼前状若疯狂的沈听,突然笑了。那笑容很冷,带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你说得对。”纪裴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沈听莫名地感到恐惧,“我确实斗不过他,至少现在不能。”
他弯腰抱起牧严,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但我可以带你走。”
他看着沈听,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你和我爸,欠我们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说完,他抱着牧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仓库。
沈听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赢了吗?好像赢了,又好像……输得一败涂地。
车里,牧严蜷缩在纪裴怀里,浑身还在发抖。纪裴把空调开到最大,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他身上,又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
“冷吗?”纪裴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后怕。
牧严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纪裴,”牧严的声音闷闷的,“沈听的话……”
“别信他。”纪裴打断他,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我爸是想逼你离开我,但他绝对不会做出放火伤人这种事。是沈听自己疯了,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牧严没说话,他知道纪裴没有骗他。但沈听的话还是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和纪裴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纪父的反对,还有两个家族的利益纠葛,甚至……鲜血和阴谋。
“我们去哪?”牧严问。
“去我郊外的别墅。”纪裴说,“那里没人能找到我们。”
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灯火越来越稀疏,最后只剩下漆黑的田野和天上的星星。
牧严看着窗外,突然说:“纪裴,我不想走。”
纪裴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们逃不掉。”牧严转过头,眼神很亮,“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你爸和沈听也不会放过我们。与其躲躲藏藏,不如正面面对。”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纪裴的手:“药材库烧了,我们可以再建;药材没了,我们可以再找;陈老师的药方丢了,我们可以凭着记忆一点一点复原。只要我们在一起,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纪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那点绝望和恐惧,突然被一股暖流取代。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好牧严,却忘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小中医,骨子里藏着怎样的坚韧。
“好。”纪裴握紧他的手,声音坚定,“我们不逃了。”
他掉转车头,朝着市区的方向驶去。车灯再次劈开黑暗,这一次,里面不再只有恐惧,还有并肩作战的勇气。
回到市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药材库的火已经被扑灭,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陈砚之和王阿姨站在警戒线外,看到纪裴抱着牧严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小严!你没事吧?”王阿姨拉着牧严的手,眼泪直流。
“我没事,王阿姨。”牧严笑了笑,想让她放心,眼眶却红了。
陈砚之看着他脖子上的红痕,又看了看纪裴阴沉的脸,什么都明白了。他叹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师,对不起,药材库……”牧严的声音充满了愧疚。
“傻孩子,药材没了可以再买,人没事就好。”陈砚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天塌下来,有老师给你顶着。”
纪裴看着陈砚之,突然弯腰鞠了一躬:“谢谢您,陈老师。”
陈砚之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谢什么,这是我该做的。”
就在这时,纪裴的手机响了。是董满满打来的。
“纪总,沈听……沈听自首了。”董满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把所有事情都揽下来了,说是自己一时冲动,还说……还说是为了报复您抢走他的生意,跟董事长没关系。”
纪裴和牧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他还说,”董满满顿了顿,“让您好好照顾牧医生。”
电话挂断,两人久久没有说话。沈听的突然自首,像一出荒诞的戏剧,背后藏着的,不知道是幡然醒悟,还是另一场算计。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纪裴握紧牧严的手,“至少暂时安全了。”
牧严点点头,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一周后,药材库的重建工作开始了。纪裴动用了自己的关系,调来了最好的施工队和最优质的材料,甚至亲自盯在工地上。牧严则和陈砚之一起,凭着记忆整理那些丢失的药方,还联系了以前认识的药农,重新采购药材。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只是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纪裴没再回纪家老宅,也没再和父亲联系。纪氏集团的股价因为药材库纵火案受到了些影响,但在他的力挽狂澜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牧严脖子上的红痕渐渐淡了,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纪裴每次看到,都会心疼地吻一吻那里,眼神里的愧疚和珍视,让牧严心里暖暖的。
这天晚上,两人忙完药材库的事,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洒在地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纪裴,”牧严突然停下脚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怎么办?”
纪裴看着他:“什么怎么办?”
“就是……”牧严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你爸那边……”
“我会解决的。”纪裴打断他,眼神坚定,“给他点时间,也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他明白,我不是在胡闹,我是认真的。”
他顿了顿,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枚银色的蛇形吊坠,比牧严脖子上的那个更精致,鳞片上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
“这是……”牧严愣住了。
“我找人重新做的。”纪裴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紧张,“上次那个在火灾里丢了。牧严,这枚蛇形吊坠,代表着守护和永恒。我不敢保证永远,但我能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守护你一天。”
他把吊坠拿出来,轻轻戴在牧严脖子上,指尖划过他的肌肤:“给我个机会,让我用一辈子来证明,好吗?”
牧严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用力点头:“好。”
纪裴站起身,把他紧紧搂进怀里。月光下,两枚蛇形吊坠在两人胸前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守护的承诺。
远处的夜色里,董满满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看着相拥的两人,手里捏着一份文件——那是沈听在看守所里托她转交的,里面是他对纪父所有不法行为的举报,还有一份……他和纪父的聊天记录,证明药材库的火,确实是纪父默许的。
她拿出手机,给纪裴发了条消息:【沈听的东西,我放在您办公室了。有些事,您该知道。】
然后,她转身钻进车里,消失在夜色中。
有些债,终究是要还的。有些路,终究是要自己走的。
但此刻的纪裴和牧严,他们只是紧紧抱着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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