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酒吧里，重金属音乐震得人耳膜发颤，彩色射灯在人群里扫来扫去，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纪裴坐在吧台VIP的卡座里，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件同色系大衣，即使在这样喧闹的地方，周身也透着股清冷矜贵的气场。一米九二的身高陷在卡座沙发里，依旧显得挺拔，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深刻，像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我说纪裴，你发什么呆呢？”旁边的付君豪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这人刚从国外回来，一身花衬衫配牛仔裤，跟纪裴的沉稳形成鲜明对比，“我跟你说我在伦敦的艳遇呢，你听没听？那个白人小男生活可不错了！”
纪裴收回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兴趣。”
“没劲。”付君豪撇撇嘴，给自己灌了口威士忌，“你说你，放着家里的大床不睡，非要陪我来这吵得头疼的地方。怎么，纪氏总裁也有想不开的时候？”
纪裴没理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发了句“最近总失眠，有没有合适的安神方子”，牧严回了个打哈欠的表情包，说“等我明天查完资料发给你”，之后就没了下文。
这阵子他确实忙，并购案压得人喘不过气，说好请牧严吃饭道谢，拖了快半个月还没兑现。微信上倒是聊得频繁，从安神方子到节气养生，有时牧严会发几张自己在医馆煎药的照片，白大褂袖子挽起来，露出半截小臂，阳光落在他发梢上，毛茸茸的，看得纪裴心里发软。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想问牧严睡了没，又觉得太刻意，删删改改，最后还是锁了屏。
“看什么呢？魂都丢了。”付君豪顺着他的目光往舞池看，忽然吹了声口哨，“嚯，那小子长得可以啊，白里透红的，跟个水蜜桃似的。”
纪裴的心猛地一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舞池边缘的卡座里，牧严正被一群人围着，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连帽卫衣，帽子戴在头上，露出张被酒精熏得通红的脸。大概是喝多了，他仰头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边还沾着点啤酒沫，像只偷喝了酒的猫。
纪裴的呼吸瞬间滞住了。
这就是他说的“查资料”？
还没等他消化这画面，更刺眼的一幕撞进眼里——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凑到牧严耳边说了句什么，牧严笑着推了他一把，男生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往怀里带，牧严没躲，反而仰头靠在男生肩上，肩膀笑得一颠一颠的。两人靠得极近，黄毛的下巴几乎要蹭到牧严的发顶，手还在他腰侧轻轻拍着，姿态亲昵得刺眼。
纪裴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玻璃杯壁传来的冰凉触感，压不住心里窜起来的火。
他想起酒会上牧严说的“男女通吃”，想起他凑在自己耳边时温热的呼吸，想起他喉结滚动的弧度……那些暧昧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尖刺，扎得他心口发紧。
“怎么了？”付君豪察觉到他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又看了一眼，“你认识那小子？”
纪裴没说话，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舞池里那个笑靥如花的身影。
付君豪啧了一声：“认识就过去打个招呼啊，这么盯着人家看，跟要吃人似的。”他说着就要起身，“走，我陪你去……”
“坐着。”纪裴的声音冷得像冰，付君豪愣了一下，悻悻地坐了回去，心里嘀咕这祖宗又抽什么风。
舞池里，牧严正被舍友闹着要罚酒，他笑着摆手说喝不动了，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吧台角落，整个人猛地僵住。
纪裴就坐在那里，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看不清表情，但那道目光太烫了，像有实质似的，牢牢锁在他身上。
牧严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脸上的酒意醒了大半。他下意识地推开身边的黄毛，坐直了身子，手忙脚乱地抹了把嘴角的啤酒沫，眼神有点闪躲。
“怎么了小严？”旁边的舍友注意到他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熟人了？”
“嗯……”牧严的声音有点发飘，他挠了挠头，心脏砰砰直跳，“我过去打个招呼。”
他起身的时候脚步还有点晃，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才站稳。周围的音乐还在震，人声鼎沸，可他眼里好像只剩下那个坐在角落的身影。
越走近，纪裴的样子看得越清。他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指尖在酒杯上轻轻摩挲着，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复杂了，有他看不懂的沉郁，还有点……像被惹毛的大型犬？
牧严忽然有点怂了。
他刚才跟舍友闹得太疯，被纪裴看见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不正经……
“纪……纪总？”他走到卡座边，声音有点发虚，不敢看纪裴的眼睛。
纪裴抬眸看他，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脸颊上，又扫过他被抓皱的卫衣领口，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喝酒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语气听不出喜怒。
“啊……今天我舍友生日，就喝了一点。”牧严挠了挠头，试图解释，“我平时不这样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冲过来两个打闹的醉汉，撞得他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唔！”
牧严下意识地闭眼，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而撞进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里。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威士忌的醇香包围了他，带着纪裴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让他瞬间忘了呼吸。
纪裴的手稳稳地揽在他腰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卫衣渗进来，烫得他皮肤发麻。牧严的脸正好贴在纪裴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敲在他的心尖上。
周围的音乐好像突然停了，人声也模糊了。世界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和彼此过快的心跳。
牧严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腰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他才猛地回过神，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挣扎着要站起来：“对、对不起纪总，我不是故意的……”
“别动。”纪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暗哑，“站稳了。”
他扶着牧严的腰，等他站稳了才松开手，指尖却像是沾了胶水，离开时带着点不舍的滞涩。
牧严低着头，不敢看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刚才那一撞太近了，近得他能闻到纪裴领口淡淡的须后水味，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甚至能想象出他皮肤下流畅的肌肉线条……
“哎哟——”付君豪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这缘分，挡都挡不住啊。纪裴，要不我现在去前台给你开个房间？”
牧严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纪裴冷冷地扫了付君豪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闭嘴。”
付君豪识趣地闭了嘴，却冲牧严挤眉弄眼，那表情暧昧得不行。
“那个……我先回去了。”牧严觉得再待下去自己要烧起来了，转身就要走。
“等等。”纪裴叫住他，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大衣，“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牧严连忙摆手，“我舍友在呢，他们会送我……”
“他们看起来比你醉得厉害。”纪裴的目光扫过舞池那边东倒西歪的一群人，语气不容置疑，“地址发我微信上。”
牧严还想再说什么，对上纪裴那双深邃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乖乖地点点头，拿出手机发了地址，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纪裴起身拿起大衣，对付君豪说：“我先送他回去，你自己玩。”
“行吧行吧，重色轻友的家伙。”付君豪摆摆手，冲牧严挤了挤眼，“小帅哥，照顾好我们家纪总啊。”
牧严：“……” 他现在只想原地去世。
纪裴没理付君豪的调侃，自然地接过牧严手里的包：“走吧。”
两人并肩往外走，酒吧里的音乐和喧嚣被关在身后，走廊里安静了不少。酒精还在作祟，牧严的脚步有点飘，时不时会往纪裴那边偏一下，每次快要撞到他身上时，又会猛地站稳，像只笨拙的小鹿。
纪裴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不着痕迹地往他那边靠了靠，留出一个随时能扶住他的距离。
到了门口，纪裴叫来司机打开后座车门让牧严进去。车里暖气很足，牧严一坐下就打了个哈欠，酒意上来了，眼神有点迷离。
纪裴坐进来关上车门，一股淡淡的酒气混着奶香（大概是刚才喝的奶酒）飘过来，挠得他心头发痒。
“头晕吗？”他问，声音放轻了些。
“还好……”牧严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脸颊依旧红扑扑的，“纪总，你别生气啊，我平时真的不常来这种地方的。”
纪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早就散了，反而有点好笑。他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递过去：“含着，醒醒酒。”
牧严乖乖地接过来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脑子清醒了些。他转过头看纪裴，对方正看着前方，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垂着，像蝶翼一样。
“纪总，你怎么会来这里啊？”他忍不住问。
“朋友回来了，陪他坐坐。”纪裴淡淡道，“你呢？不是说要查资料？”
牧严的脸又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就……就忙忘了……”
纪裴没再追问，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微风声。牧严偷偷看他，看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修长干净，看他手腕上那块简约的手表，看他喉结在吞咽时轻轻滚动……
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他想起上次在酒店房间，纪裴握着他手腕时的力度，想起他低笑时的样子，想起他说“想试试能不能控制住”……
脸颊更烫了。
“那个……纪总。”牧严的声音有点小，“上次你说请我吃饭，还算数吗？”
纪裴转过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算数。等我这阵子忙完，就联系你。”
“好。”牧严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那我可等着。”
车很快到了牧严住的小区门口。纪裴跟着他下了车。小区是老小区，没有电梯，两人爬楼梯上去。牧严的脚步还是有点晃，纪裴走在他身后，时不时伸手扶他一把。
掌心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顿一下，然后像触电似的分开，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到了三楼，牧严指着一扇门说：“就是这儿了。”
他从纪裴手里接过包，摸出钥匙，手指有点抖，试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进去吧。”纪裴站在他身后，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早点休息，醒酒了喝点蜂蜜水。”
“嗯。”牧严点点头，打开门，侧身让他进来，“纪总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喝杯水？”
纪裴看了看屋里隐约传来的喧闹声，摇了摇头：“不了，你早点休息。”
“哦……”牧严有点失落，却还是笑了笑，“那纪总路上小心。”
“嗯。”纪裴看着他，目光在他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几秒，“进去吧。”
牧严点点头，退进屋里，还没来得及关门，纪裴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牧严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有点烫，”纪裴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记得喝蜂蜜水。”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往楼下走。
直到纪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牧严才猛地回过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好像还残留着纪裴指尖的温度。
他靠在门框上，心脏砰砰直跳，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这纪裴……到底是在撩他，还是单纯的关心啊？
楼下，纪裴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他拿出手机，点开和牧严的对话框，看着那张咧嘴笑的小羊头像，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后只发了两个字：
晚安。
几乎是秒回，那边发来一个抱着星星睡觉的表情包。
纪裴看着那个表情包，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笑。
付君豪的消息紧跟着进来：【可以啊纪裴，进展神速啊！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哥瞧瞧？】
纪裴回了个“滚”，然后锁了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牧严撞进他怀里时的柔软，是他泛红的脸颊，是他眼里闪烁的星星，还有……他和那个黄毛男生靠在一起的画面。
手指又微微收紧。
看来，下次请他吃饭的时候，得好好“问问”了。
纪裴的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车厢里的雪松味似乎都带上了点甜意。这趟酒吧没白来，至少让他清楚地知道了——有些在意，早就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至于牧严说的“男女通吃”……
纪裴低笑一声，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不过，他要小羊自己进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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