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那日,天朗气清。
楚易穿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一步步走上祭天的高台。龙袍很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每走一步,都觉得五脏六腑在灼烧。陈余安就站在台下,一身绯红的蟒袍,身姿挺拔如松,是新帝最信任的辅政大臣。
司仪官唱喏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楚易接过传国玉玺,指尖冰凉。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远处连绵的宫墙,忽然想起五岁那年的上元节,陈余安塞给他的那颗糖,甜得能化掉心里的苦。
礼成后,他回到紫宸殿,脱下龙袍,立刻咳出一口血。陈余安冲进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又不吃药?”
“太忙,忘了。”楚易避开他的目光。
陈余安没说话,转身去取药。药碗递过来时,他看见陈余安的手在抖。楚易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却觉得,比心里的苦要好受些。
“北狄那边有异动,”陈余安收拾着药碗,语气平淡,“臣请旨,前往边关镇守。”
楚易的心猛地一沉:“一定要去吗?”
“嗯,”陈余安点头,“北狄狼王新丧,其子残暴好战,若不震慑,恐生祸端。”
楚易沉默了。他知道陈余安说的是实话,可他怕,怕这一去,就是永别。他想起太医的话,想起自己这摇摇欲坠的身体,忽然抓住陈余安的手:“多久能回来?”
陈余安的手顿了顿,反握住他的:“最多半年。”
“好。”楚易看着他,“我等你回来。”
陈余安走的那天,楚易没有去送。他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支黑色的军队消失在天际,像一条游向远方的龙。风很大,吹得他睁不开眼,他裹紧了披风,却觉得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心里。
陈余安走后,楚易开始疯狂地处理政务。他想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去想陈余安,忙到忘记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情愫。他改革弊政,减免赋税,安抚流民,朝堂上下一片赞誉,都说新帝虽体弱,却有治国之才。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他会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发呆,会一遍遍抚摸陈余安送他的那块玉佩,会想起他说“我护你,天经地义”时的眼神。
三个月后,边关传来捷报,陈余安大败北狄,斩杀敌将数十人,北狄遣使求和。楚易拿着战报,笑了很久,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会慢慢好起来,陈余安会平安回来,他们可以像从前那样,一个在朝堂,一个在边关,遥遥相望,各自安好。
可他忘了,帝王之路,从来都布满荆棘。
那天他批阅奏折到深夜,忽然收到一封密信,是陈余安的副将送来的。信上只有八个字:“权臣构陷,危在旦夕。”
楚易的手一抖,密信落在地上。他立刻召来心腹,命他们即刻前往边关,无论如何,都要保证陈余安的安全。可他知道,太晚了。那些觊觎陈余安兵权的人,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果然,三天后,京城里流言四起,说陈余安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领头的是兵部尚书,三皇叔的旧部,他拿着一封伪造的“反信”,在朝堂上声泪俱下,请求楚易下旨,诛杀陈余安。
“陛下,陈余安狼子野心,若不除之,必成大患!”
“陛下,三思啊!陈将军劳苦功高,岂能因一封伪造的书信就定死罪?”
朝堂上吵成一团,楚易看着那封所谓的“反信”,字迹模仿得极像,却少了陈余安写字时特有的那股锐气。他知道这是陷阱,可他没有证据,没有办法反驳。
“够了!”楚易猛地一拍龙椅,咳嗽起来,“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他几乎是逃着回到后宫的,刚进门就咳出一大口血。贴身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要去请太医,却被他拦住:“别去,我没事。”
他坐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残月,忽然觉得很累。他这皇帝当得真可笑,连自己最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陈余安的声音响起:“臣陈余安,求见陛下!”
楚易猛地站起来,推开房门。陈余安就站在月光下,一身风尘,甲胄上满是刀痕,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看着楚易,眼神里有疲惫,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怎么回来了?”楚易的声音颤抖。
“再不回来,就要被人安上谋反的罪名了。”陈余安笑了笑,走上前,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别怕,我回来了。”
楚易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手臂上包扎的伤口,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陈余安,我好怕……”
“我知道。”陈余安紧紧抱着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了。”
那一夜,楚易睡得很沉。他窝在陈余安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觉得天塌下来都不怕。他甚至想,就这样吧,不管什么江山社稷,不管什么君臣之礼,他只想做回那个能在陈余安怀里撒娇的楚易。
可天,终究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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