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珩匆匆去了。
又是一夜大雨。
沈知漫躲在家中睡了个懒觉,醒后见外头雨势缓和,便叫明月差人搬了把摇椅放在廊下。待下人散去,她就躺在其中,静观细雨。
自重生后,她做了许多外人所道荒谬之事,改变了一些结局,而一些事的发展,也完全偏离了前世的轨道。
前世周璟珩一路扶摇直上,似乎从未结交魏阙,她重病缠身,也从未听过这人名号,直至四年后她离世,这人似乎也还稳坐着刑部尚书之位。
而今生,他被周璟珩看中,却未能施展拳脚,便已命丧黄泉,还被人利用陷害于她。
沈知漫对他知之甚少,又被困府中毫无线索,是如何也无法自救了。只能盼着周璟珩对此执念颇深,能够掘地三尺,挖出真凶狠狠鞭打了。
沈知漫叹了口气,刚准备阖眸浅睡,就见明月端着个托盘走来。
明月朝她行了个礼,问:“现下离午膳时间不远了,夫人昨日新婚辛苦,夜里又未用晚膳,想必有些饥饿,奴婢准备了些膳食,夫人可要用?”
沈知漫点点头,回屋的时候象征性问了句:“世子那边送过饭了吗?”
“世子今日繁忙,特意嘱咐不必送饭,大约得晚上回来才会用膳了。”明月答道。
沈知漫愣了下。
倒是没想到周璟珩这么刻苦,办公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这与她关系不大,沈知漫很快就敛了心神用膳。
无论哪一世,世子府的膳食都是精美无比、色香味俱全的,比起先前大理寺那些粗茶淡饭好了不知多少倍,勾得人垂涎三尺。
只是沈知漫刚尝了两口,就觉出了不对劲。
“这是你亲手做的吗?”沈知漫不动声色的问。
明月愣神片刻,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很快便点点头。
沈知漫微微蹙眉,但仍旧将饭吃完了。待到明月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她才缓缓开口。
沈知漫问:“世子如今如日中天,无人敢敷衍对待,吃穿用度皆是最好,为何今日膳食所用食材并不拔尖,倒像是以次充好?”
沈知漫见过用过,舌头灵得很,轻易便能分辨出好坏。她无意为难,也无所谓好坏,但却不敢忽视身边人的用意。尤其是近日里的变故,让她更加不敢轻视与前世不同的细节。
明月被她这么一问,立刻慌了,忙跪下去,焦急道:“明月断然不敢轻慢夫人,这些皆是奴婢用心制作。但其中因果,需得问夫人一个问题,奴婢才知如何作答。”
她这话有些奇怪,沈知漫让她直言。
“奴婢斗胆一问。”明月突然磕头,“夫人如今是仍记恨着世子,得过且过,还是有心做好世子妃,来日掌家中大权?”
这问题问得冒犯,怪不得要磕头。
沈知漫起了兴致,问她:“二者有何区别?”
明月抬起头,一脸认真:“夫人若是真如外头传闻所说,记恨世子,不愿与他修好,那便无需知晓真相。您也不必担忧日后遭受委屈,奴婢定当尽心伺候。”
“可若夫人有心掌权,那么奴婢便会告诉您,今日的食材,皆是府中下人苛待,以次充好,奴婢有手艺在身,才将这顿膳食做得并无错处。”
沈知漫明白了。
她和周璟珩不合,所以婚礼一过,世子府中下人不会再待她如主子,而她这辈子又无病痛缠身,十分健康,他们自然也不必忧心,倘若伺候不当她会一命呜呼。
明月身为一等侍女,做不出那种事,若是她无意与周璟珩修好,她便会恪尽职守想办法让她过得好,就如今日哪怕有刁仆欺主。她也能凭借出色的手艺,将此事隐藏过去。
这绝不是说说而已,明月有这样的本事,沈知漫前世就知道。
但她后面那番沈知漫从未见过的态度,和从未听过的话,却显然是不打算息事宁人的。
沈知漫挑了挑眉:“你笃定我野心勃勃,不会忍气吞声,所以想以此事为投名状?”
明月神色未变。
沈知漫有些好笑,并未给她准话:“可能决定我是否掌权的人从来都不是你我,而是这世子府真正的主人。御赐成婚,来日方长。”
说罢,她便朝书房走去。
明月急忙跟上。
沈知漫到书房门口之时,荼越罚跪的时辰已经过了,他一脸冷淡的守在门前,一副恪尽职守的模样,瞧见她来,神色更是谨慎许多,像是生怕光天化日之下会有贼人擅闯一般。
沈知漫装瞎,全当没看见。
“夫人安好。”
荼越先败下阵,规规矩矩地朝她行了礼。
沈知忽而想起些事问他:“你是世子近卫,我听人说,你平日里也会料理一些府中要紧的杂事是吗?”
“是。”荼越如实回复。
沈知漫便将事交予他,嘱咐道:“我初来乍到,府中事务并不一概知悉,眼下有一事急需处置,思来想去还是你来办才好。沈府被抄,我本无家财,却幸得陛下宠爱,封县主之日获无数赏赐,又有赐婚恩典,添了不少嫁妆,然我一人无力打理,因此至今仍是一团雾水。我既入了世子府,那些东西便得跟着入世子府的库房,你这几日便一一登记造册,封入内库吧。”
荼越知道轻重,不敢不应。
要事已了,沈知漫放下心来,抬脚便要入内。
不想却被荼越拦下。
“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荼越冷着脸阻挠道。
沈知漫蹙眉,下意识瞥了一眼四周。
果不其然下人们窃窃私语,神色怪异。
“从没听过这种规矩,周璟珩刚吩咐的?”沈知漫不解。
荼越咳嗽了一声,没回复。
沈知漫了然了。
无论此事周璟珩吩咐与否,她今日都进不了这个门。
今时不同往日,病秧子如今身强体壮,对他主子虎视眈眈,又有仇怨在身,就差没把“居心不良”刻在脸上了,他怎么会给她这种有可能会窃取机密的高危人士放行。
沈知漫气笑了,转身就走。
刚走了没两步,闲言碎语就肆无忌惮地从身后飘了出来。
“和世子成婚了又怎样,到底是个外人。”
“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而已,还敢命令荼越哥,真以为嫁给世子就能掌管世子府了?”
“颐指气使久了,就觉得自己比公主还尊贵了呗,要不是咱们世子和善孝顺,哪能容得下她在这里放肆。”
“......”
叽叽喳喳的吵得人耳朵疼。
沈知漫转过身,那些人又立马停住嘴,但脸上愤愤不平的神情却半点未收敛。明月似乎想上前理论,沈知漫制止了她,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而后未言离去。
于是一波浪潮又被掀起。
夜里用膳前,沈知漫没让明月动手,自己跑去厨房挑了几根菜叶子和两块肉,随便炒了几道菜便吃了。等到周璟珩回府时,她正好吃完,只剩下半碟炒菜。
沈知漫擦了嘴,头也没抬:“世子回来了?明月,快去盛碗饭,给世子添双筷子,伺候用膳。”
“你晚膳就吃这些?”周璟珩脸大抵是被眼前的景象打了个措手不及,脸霎时黑了,问她,“谁做的?”
沈知漫总算抬头了,挤出一个假笑,语气天真道:“我呀。”
到嘴边的话被人噎了回去,周璟珩无语坐下。
不一会儿,明月还真拿了碗筷来。
周璟珩夹起一颗他曾下令不许出现在餐桌上的清炒花椰菜,眼看着沈知漫不为所动地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毫无解释的意味,忍了忍,才将其放入口中。
花椰菜的味道在口中绽放,他的胃里一阵难受。
一旁的沈知漫还不嫌事大的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卖惨:“今日委屈世子了。可我一个外人,也指挥不动府里的下人,只能做些粗茶淡饭招待你了。世子日后还是在外头吃完再回吧,省得在我这受气。”
周璟珩透过镜子瞪了她一眼。
沈知漫寸步不让,瞪了回去。
周璟珩便一言不发的吃完了她做的那盘花椰菜,而后头也不回的挥袖走了。
明月看着周璟珩愤愤离去的背影,十分担忧,开口劝道:“夫人,世子今日在外头忙了一日,就给他吃这些......”
“谁管他。”沈知漫打断她。
丝毫不在意得罪了周璟珩这件事,翻了个白眼,又继续梳头。
然而不过片刻,周璟珩竟去而复返。
没等屋里的人反应,他扔下一把钥匙,什么也说,就又再次离开。
沈知漫缓缓抬眸,看清楚是什么钥匙后,突然一把抓住了明月。
“怎么了夫人?”明月有些不解。
沈知漫问:“世子去哪了?”
“书房呀。”明月答。
“你去吩咐厨房,赶紧烧几道好菜,要有清蒸鱼,就说是世子要用,做好后送去书房。”沈知漫眼睛都亮了,“再备些玫瑰酥,沏好龙团茶,待世子用完晚膳后呈上去。”
全是周璟珩爱吃的。
明月被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懵了,一脸不解。
沈知漫笑笑,扬起手里的钥匙——竟是世子府的银库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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