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星雨和良远的居所共在一处,在霓欢后脚同时赶了进来。
屋内因季隐真丢东西打晕童大夫,略显狼藉。又因挤了数人,显得更加杂乱。
其时明月朗朗,凉风习习,顺着窗子轻轻吹了进来,茂密的树叶兀自沙沙晃动不休。
各人身上披了一层月光的薄纱,又白又冷,微妙的凌冽气氛悄悄蔓延开来。
良远与封星雨为地上的童大夫松了绑,齐齐望向季隐真,眼神各异,心中也隐隐猜到了季隐真在做什么。
霓欢冷脸,道:“隐真哥哥,我问你,你这是在喂养霍行知体内的邪祟,还是在引导霍行知炼化这些邪祟?”
季隐真道:“你管得着吗?”
霓欢一口气上不来,举手一拳打烂身旁的紫檀木桌,叫道:“我就应该趁你进入内景之时杀死霍行知这个害人精!”
季隐真手上动作不停,道:“你心思真坏,人家又没惹你,你处处想着杀死他。”
霓欢气不打一处来:“我心思坏?我心思坏?你心思就好了吗!你知不知道,修士对邪道避之若鹜,是因为邪祟就算被炼化了,还是会影响主人的心智,侵蚀主人几十年苦练的丹田根基,直至此人死亡。从古至今,修炼邪道的人个个早死,你不是让他早死吗?你心思就好了?我看你是恨透了他,趁现在报复他!”
季隐真反驳道:“才不是呢,我已经研究过了,那些人是因为阴阳两气不能达成平衡,长时间阴气鼎盛才会影响心智,导致走火入魔暴毙的。霍行知身体极阳,炼化邪祟极阴,到时候自然会形成一个平衡。”
霓欢气极大笑,道:“你想得到美,邪祟极阴是一方面,攻心才是主要。只要霍行知有负面情绪,就一定会遭到反扑,走火入魔,不过是时间问题,还妄想为人所不能为之事,可笑!”
季隐真恼了她一眼,道:“烦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历来步入邪道之人多为穷困潦倒之士,没有辅助修炼的法器宝物,当然马上就会暴毙。霍行知身边有我为他引入天地之气调和,邪祟再多再厉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霓欢话语一滞,想反驳季隐真,但季隐真说的确实是实话。
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天地之气与邪祟进行调和,邪祟自然被压制得死死的。季隐真能随意且不受限制的调动天地之气,季隐真就是那个最厉害的“法器”。
玄门百家之中自然也有这样厉害的法器或人,但既然可以拥有这种极品的法器和人,那说明此人背后势力强大,生活优渥,完全无需去修炼这危险的邪道。
况且邪道在正道眼中是为“捷径”,为人不齿,而修炼邪道之人心智受惑,通常会喜怒无常,滥杀无辜,又被玄门百家视为祸患,出现一个,杀死一个,绝不手软。
霓欢呵呵冷笑,道:“隐真哥哥,玄门百家对修炼邪道之人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正愁怎么收拾霍行知呢,这下都不用我出手,只要被别人发现他是修炼邪道之人,必然遭到多方通缉。”
季隐真满不在乎道:“既然修炼,那便是要变强变大的。打过的话,谁来杀了谁就好了。打不过的话,躲躲就好了。”
霓欢被季隐真的话堵住了嘴,一时不知该回什么,在原地站定了片刻,才一扬手,冷哼一声,道:“只怕他还没跑呢,就已经被抓住了!”
季隐真道:“我和他在一起,他怎么会被抓住呢?你别胡说八道了,快走,快走。”
霓欢不敢置信,手指指着自己,道:“你跟他在一起,那我怎么办?”
季隐真彻底没了耐心,道:“你怎么办和我怎么知道?你回魔界吧。”
霓欢大叫一声,抽出腰间的软鞭甩在地上,轰地一声,地面的木板立即木屑横飞,被砸出一道深痕。
霓欢叫道:“隐真哥哥,你叫霍行知走了邪道,灵霄山知道了,定然会来寻我们的麻烦!我不想再多说了,你最好现在住手,把霍行知丢出去,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良远也应声道:“名门正派的弟子将自己的名声看得无比之重,你问都没问过他的意愿,便私自决定,待他醒来,定要恨你,趁现在还未酿成祸患,就此收手!”
季隐真冷哼一声,为霍行知运转周天的真气丝毫没有停下,道:“好啊,你们四个一起来吧。”
“铮”、“铮”两声,封星雨与良远佩剑出鞘,霓欢软鞭一抖,灌注真气的武器暗流涌动,宽大的卧房霎时变得狭小不堪,闪烁着四种真气的光线,剑拔弩张。
童大夫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呀!”四转着,想找到门先逃出去。
三人正要发难之时,霍行知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喷出一口近乎黑色的鲜血,颓然伏倒床上,剧烈咳嗽起来。
季隐真顿时忘了三人,立即扑到霍行知身边,手掌轻轻拍着霍行知的后背,笑道:“你醒啦?”
霍行知将喉咙的余血全部咳了出来,这才慢慢停下来咳嗽声。缓了缓,伏在床上,死死按着剧痛的头部。
霓欢三人见势一顿,他们原意是要打断季隐真的动作把霍行知丢出去,现在霍行知自己醒了,怎么办?
三人相看几眼,最终惺惺收兵,瞪了霍行知几眼,去到屏风后面,寻了椅子坐下。
三人倒想上前理论,又怕季隐真嫌自己打搅了他的好事,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三打一尚有胜算,一打一就不好说了。
童大夫见危机解除,目光挨个将几人看了一眼,摸摸胡子,从门口回来,也寻了把椅子坐下,等季隐真完事。
季隐真将手探入霍行知与被褥之间,摸上他的额头,道:“你还在发烧呢,我去给你熬些退烧的药。”
霍行知抓住季隐真的手,缓了好久,才听清季隐真的话,摇摇头,道:“先别管这个了,隐真,我快被饿死了。”
季隐真莞尔一笑,在霍行知脸上亲了亲,又在霍行知的手上亲了亲,道:“我去给你煮面。”
霍行知在内景中想念季隐真得紧,也想亲亲季隐真,但季隐真已经放开他走了。
身上无一处不酸痛,脑中晕晕乎乎,又恶心又想吐,霍行知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喘着粗气。
季隐真略过屏风,见四个人坐在外面,瞪了他们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霓欢三人不甘示弱,尤其是霓欢和封星雨,回瞪了季隐真一眼。
季隐真哼了一声,出了门。
霍行知头晕耳鸣,外面的细微动静他并没有听见,直到一刻钟后季隐真开了门,他才睁开眼往门口望去。
屋里没有点灯,窗户却没有关,明亮的月光照射进来,柔软地铺陈在地上,像是撒了一地白雪。窗外的花香弥漫而来,沁人心脾。
季隐真踩着月光进来,身上也被月光照得明润温亮,手中的海碗冒出腾腾热气与香气。
这股饭香驱散了花香,飘进了霍行知的鼻腔中,他眼盯着海碗,口腔中开始疯狂地分泌口水。
季隐真来到床边,将碗放在床沿上,点了一盏油灯,坐在脚踏上,与面碗放在一起,道:“我喂你吃。”
霍行知点点头,眼睛还在看碗,这次却看见了碗中的东西。
只见碗中油汤白面,上面卧了两个可爱的鸡蛋,几根翠绿的青菜,还有两块半个拳头大的肘子。
非常好。
霍行知咽了咽口水,简直对这碗面有些意乱情迷了,道:“我先吃一口肘子。”
季隐真也正有此意。
两人吃饭都是先吃肉再吃其他的的类型,在这种事上不约而同。
霍行知无力起身,季隐真便将肥厚滑嫩的肘子肉蒯入勺中,再喂进霍行知嘴里。
霍行知刚吃了一口,登时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气能吃一头牛!翻起了身,眨眼间把两个肘子吃完了。
霍行知砸吧砸吧嘴,对于一睁眼就能吃肉非常满意。季隐真看他吃得快也很开心,摸了摸霍行知的额头,道:“厨房里还有,你吃不吃了?”
霍行知摇摇头,道:“够了够了,再吃就饱了,吃面吧。”
季隐真放下勺子,夹起面条卷在筷子上,给霍行知喂到嘴里。
霍行知逆来顺受接下,忽然想起一事,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眼望着季隐真,笑道:“先前我不让你在床上吃饭,现在我自己却吃上了。”
霍行知和季隐真住在一起后发现季隐真喜欢躺在床上吃饭,汤汤水水的东西也会在床上吃,霍行知登时洁癖大发作:“太不卫生了!!”严厉禁止季隐真这种行为。季隐真不情不愿的改了。
季隐真也想起来当时那件事,手中继续为霍行知卷着面条,道:“你吃吧。你吃完,我把被褥换成干净的。”
霍行知心中一动,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忽然很想把季隐真抱在怀里。
他平躺着,眼睛看着床顶的花格,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从前。
他家里一共三个孩子,他出生那年,二哥得了病,从此父母一门心思都放在二哥身上,一边忙生意,一边跑医院。他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他们家旁支亲系众多,爷爷奶奶还是知名大学的退休教授,每天家里家外来拜访的人众多,霍行知住在那里,一个小孩子,自然而然受了冷落。从小到大,几乎是一个人长大的。
十二岁那年,二哥还是去世了,这时父母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孩子,把自己接到了他们身边。
父亲不苟言笑,规矩严苛,不能侵犯。
比方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看手机,还不能让餐具发出碰撞的声音。房间必须整洁不许有垃圾,衣服被褥必须干干净净,每天晚上十点睡觉,七点起床,不能熬夜,不能在外过夜,不能喝酒抽烟,不能吃垃圾食品。
母亲一有空就翻出二哥的照片,一看就哭一晚上。
他从小想和父母住在一起,此刻愿望成真了,又激动又惶恐,生怕哪点做的不好被父母嫌弃,在妈妈难过的时候不去惹眼打扰,以最严格的方式让自己遵守父亲的规矩。
家里并不亏待他,除了一日三餐,还想到他正在长身体容易饿,准备了各种课间加餐。但他就是嘴馋,想吃各种零食,糖果,辣条,薯片,饮料,个个都想吃。
但这些都是父亲眼里的垃圾食品,把这些东西吃到肚子里,那就是自甘堕落。
他为了成为父亲的好孩子,就算有同学给他,他也坚决不吃,有时还会特地说是父亲不允许的,言语中很是骄傲。
可有一天他还是忍不住了,趁着课间大家都不在,偷走了一个同学的零食。
这个同学平时课桌储物柜里放满了零食,他拿了最不起眼的一个,以为就这样,谁也不会知道。
他不是违背父亲的规矩,只是想尝一尝,尝一尝,以后就不吃了。
可凑巧不巧,那个同学发现自己零食少了,要老师查看是怎么回事。
他害怕被父亲知道,害怕父亲对他失望,害怕被大家和父亲认为是小偷,就算有监控视频,也一直犟嘴不承认。
后来他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同学到处说自己嘴上说不吃,背地里却偷拿了他的东西,他恨死他了。
父母知道了这件事,果然对他很失望,很不理解。
家里其他人虽然不当着他的面说,但少年的霍裴心里清楚,他们都在背后议论自己是个小偷,嘲笑他,怜悯他,不懂他为什么要为了几块钱的东西去做“偷”这种低下的行为。
他那时候只觉得羞耻,这辈子都完蛋了,连卧室的门都不想出,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似乎这样就不用面对了。
长大后,每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也很难受,那股羞愤欲死的羞耻每年都维持同样的浓度留在他的心里,想一次难受一次,更讨厌别人提这件事。
毕竟他一直是大家眼里的乖孩子。
乖孩子。
不过自从遇见季隐真之后,他倒很少想起这些事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不过很奇怪的是,这次他竟然没有了之前强烈到窒息的羞耻感,反而已经十分淡然了。
很轻易的想起来,很轻易的放下去。
如果是季隐真的话,季隐真不光要吃人家的东西,还要送人家两个拳头。这么看来,他倒是很善良了。
霍行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过季隐真那就算抢了。抢和偷明明是一样的事情,但抢比偷可好听多了,偷比抢的性质也好多了,怎么大家提到偷就是羞愧,提到抢就是另一种态度呢?
如果当时大家说,霍裴抢了同学的东西,而不是霍裴偷了同学的东西,他也不用因为羞耻,而在初高中一直装作冷僻,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在乎。
季隐真听见霍行知的笑声,连问怎么了。
霍行知张口,把自己脑子里想的事情全部告诉季隐真,包括他曾经难以启齿,想都不敢想的。
这件事导致他整个青春期冷僻不爱说话,看似高智理性,其实满肚子坏水,直到上大学后从家里搬出来,这才好了些。
季隐真摇头晃脑道:“那很好理解呀,你偷东西,他们便觉得你胆小可以欺负。你抢东西,他们便觉得你坏脾气不好惹。”
霍行知惊叹不已,道:“你怎么忽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季隐真微微一笑,道:“我平常偷东西的时候,他们便要找我要回去。我掀了他的摊子把我想要的东西拿走,他们就不来向我要了。”
霍行知:“……”
偷东西也要平常吗,流明宫不至于困苦到这个程度吧。肯定又是霓欢封星雨他们教的。
霍行知实在误会了霓欢封星雨。
霓欢有的是钱,不会做这种事。封星雨不常下山,一般下山都是执行任务,没机会掀摊子。
这种坏事,都是季隐真自己无师自通琢磨出来的。
霍行知道:“那你掀了人家的摊子,人家还找你要呢?”
季隐真道:“那有什么难的?你给他两拳他就不追你了。”
霍行知长叹一声:“我受不了了!”他叹完这声,后知后觉感到眼皮沉重,似乎又要不受控制睡着了。
他想起内景中的场景,一颗心沉了沉。
下一刻,他扭头伸手握住季隐真的手,道:“隐真,我吃饱了,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季隐真连连点头,道:“好呀。”踢了鞋爬上床,和霍行知挨在一起躺下。
霍行知侧过身体,伸手将季隐真抱在怀中,吻了吻他的额头,道:“隐真,我明天想吃烤羊排。”
季隐真睡在霍行知的胳膊上,道:“好呀。不过人家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要不要再给你做点脑子?”
霍行知受不了脑子的样子,好像一团软体长虫蠕动在了一起,立即拒绝道:“好恶心啊,而且我这又不是脑子受伤,是心灵受伤了。”
季隐真挠了挠头,道:“那我给你烤几串心脏。”
霍行知道:“你怎么老想着吃呢?我这种要用灵芝仙草治疗才对。”
季隐真笑道:“那我把师父的宝贝拿出来给你吃。师父养了好多好多的灵宠,我把它们杀了给你补身体。”
霍行知道:“都行,反正别给我吃脑子。”
季隐真学霍行知说话:“都行,都行。”
霍行知笑了笑,手臂忽然收紧,将季隐真紧紧抱住。
外面忽地一阵风吹来,吹灭了油灯的火光。
霍行知将头埋在季隐真脖颈中,闻着他的味道,闷声道:“隐真,我不想睡觉。我不想回去。”
季隐真伸手拍了拍霍行知的脊背,道:“你睡吧,这次回去,不会看到那些东西了。”
霍行知勾了勾唇角,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他莫名其妙的相信季隐真,就像季隐真第一次说喜欢他的时候,他对季隐真没有好感,却莫名笃定季隐真说喜欢他,就是会永远永远喜欢他。
季隐真因为霍行知醒来心情很好,这便证明了邪祟困不住霍行知了,用不了多长时间,霍行知就能完全清醒了。
他高兴得很,嘴里不由自主哼出一首歌。
他从未听过这首歌,也不记得歌词是什么,只是此情此景,这调子自然而然便出现在他脑海中,从嘴中欢快地哼了出来。
霍行知也伴着季隐真轻快的轻哼声渐渐失去意识了。
昏睡前,他轻轻张口:“多谢你。我没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屏风外的四人不知何时离去了,正和季隐真的意,他将霍行知扶起来,继续调动真气,为霍行知炼化邪祟。
从深夜到清晨,月落日升,季隐真一共运行了七轮周天,饶是他再有精神,此时也难免感到劳累了。站起来,想去倒杯水喝。
他这时才发现屋里的桌子从中间裂开了,倒在地上,上面的茶具杯盏也碎了一地。
正是霓欢昨夜打烂的。
他叹息了声,转身朝外面走去。
外面也有水壶,应该没被霓欢打烂。
他一推门,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门前,季隐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封星雨,皱了皱眉推开他,道:“你要做什么?”略过封星雨,还发现霓欢和良远也在。
封星雨在屏风后面听见霍行知和季隐真你侬我侬,当即第一个受不了走了,其实回去之后嫉妒得眼皮都合不住,干瞪眼到了天明。
封星雨跟在季隐真身后,不满地叫道:“季隐真,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聊聊了。”
季隐真倒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斜乜了他一眼,放下水杯,道:“你要说什么?”
封星雨堵到季隐真面前,道:“我对你的眼光非常很失望,霍行知他有哪点比得上我?凭什么你选他不选我?况且他是灵霄山的弟子,名门正派灵霄山!玄门至尊,正道魁首!试问这世上有谁会傻到为了爱情而舍弃前程?前程寡见少闻,爱情比比皆是,他不过是看你花容月貌,一时兴起而已!等尽兴了,他弃你而去,动动脚步而已!”
季隐真哼了一声,道:“那我砍了他的脚。”
封星雨道:“你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
季隐真道:“人在何处,心在何处。人心分离,那与死人何异?”
封星雨夺过季隐真手上的茶杯,重重地掷在桌上,道:“你既然什么都不懂,为什么总要特立独行?为什么不能听我们的话?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下山去找霍行知!”
季隐真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找我自己找,你爱找不找。”说罢,推开封星雨往里面走去。
良远此时也拦了上来,拦住季隐真的去路,道:“你不能进去,我们不能看你一错再错。你叫霍行知修炼邪道,你辅助他,可你没想过霍行知倘若走火入魔,你也要遭受反噬?”
季隐真道:“你管得着吗?”
良远微一皱眉,道:“你愿意,你问霍行知愿意吗?”
封星雨了站在了良远身边,与季隐真对峙,道:“你自己一厢情愿,霍行知醒来后恨死了你,你可别到时候哭哭唧唧。”
封星雨一边说,一边给不远处的霓欢使眼色。
霓欢随手抄起手边的花瓶,脚步无声无息,向季隐真靠了过来。
他们三人早上商量了一下,决定速战速决,把季隐真打晕控制住,把霍行知丢走。
良远和封星雨吸引季隐真的注意力,霓欢动手。
季隐真毫无察觉,道:“你们两个,想动手么。”
良远道:“季隐真,我们是为你好。”
封星雨道:“动手就动手,单打独斗打不过你,我们一起上还打不过你吗?”
季隐真早被纠缠得心烦了,封星雨这么说倒合了他的心意,正要引动真气之时,忽然想起霓欢今天怎么没有聒噪?
心里涌上一股奇怪,正在此时,忽听脑后袭来一阵风,他立即要躲,身体刚动,只见良远和封星雨齐齐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使他不能躲开。
季隐真顺势一弯腰,反身伸腿向后一踢,踹中霓欢的肚子。
霓欢痛叫一声,三魂七魄似乎都被踢出来了,手中的花瓶脱手,砸在了封星雨脸上,而她直接向后飞去,撞倒了屋内陈设的木格架,上面的古董纸张齐飞,清晨照射进来的阳光中尘土飞扬。
封星雨没想到季隐真会弯腰躲,原本势在必得,这一下忽生意外,没来得及躲,被那厚实的古董花瓶结结实实砸在了脸上,登时头晕眼花,站立不住,接连后退几步,最终捂着脸跌倒地上,手中不断流下鲜红的血液。
良远原本要伸手帮封星雨挡去花瓶,可季隐真忽然发难,伸手击他面门,他自顾不暇,与季隐真交了几招,最终被季隐真在胸口上打了一拳,撞在墙上,顿时气血翻涌,喉头腥甜,分开。
季隐真向三人各看了一眼,见三人狼狈,心中畅快了不少,掸掸衣服,笑眯眯地摇摇头,道:“太弱了,太弱了,你们也去修炼邪道吧,这点手段,猴年马月能行走修真界呢。不过我可不会帮助你们修炼。”
季隐真心情很好,背着手摇头晃脑向里屋走去。
手放在里屋的木门上,正要推开,忽然眼前一花,踉跄了一步,跌倒在了地上。
他登时想到了是水有问题,向封星雨看去。
封星雨抹了把脸上的血,侧头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站起来,发现季隐真的视线后,语气调笑,走到季隐真面前道:“行走修真界靠的是脑子好吗?你有吗?有点手段很了不起吗,还不是栽我手上了?”
季隐真想运气消去这股药劲,瞪了一眼封星雨,随即撑起身子要引气入体。可刚一动,晕眩感便更加的强烈了。
封星雨道:“你别白费力气了,这是童大夫调制的蒙汗药,越调动真气,越发作得快。”
霓欢现在痛得腰都直不起来,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忍耐。听见封星雨喋喋不休,心烦意乱,叫道:“别废话了,快把童大夫找来,让他给我看看,不行了,我肚子不是被踢穿了吧……”
季隐真还想再看,眼前一黑,已然人事不知了。
三人短暂休养,趁当晚夜黑风高之时,拖着霍行知的身体,去了流明宫之外的一座荒山之上。
这山上坐落着流明宫,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哪家有钱人家修建的避暑山庄,不敢上前冒犯。后来流明宫恶名远扬,大家连山脚都不敢靠近了。
如今流明宫的风头暂时过去,那些山野修士也散的差不多了,加之地处偏僻,尤其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他们便选定了这里——
活埋霍行知!
霓欢将铲子一人丢了一把,三人不语,只一味吭哧吭哧挖土,地面上很快出现一个大坑。
这坑已经挖了一丈之深,可三人还没有停下,又掘了一丈,这才心满意足起身,从坑里爬出来。
荒山野岭,山野莽莽,他们连灯都没有点,只靠着月光照明。
地上,霍行知安然躺在那里。在霍行知的旁边,还有一口棺材。
不过这口棺材里面已经躺了一具死尸,并不是给霍行知用的。
霓欢早上受了伤,现在动作,还是会牵动疼痛,这一痛便烦躁得不得了,垂眼看着霍行知,气喘吁吁。
忽然,她抄起铲子,向霍行知的头上一敲,骂道:“你这个贱人,竟敢和我作对,我叫你尝尝被活埋的滋味!”一脚将霍行知踢到了坑里。
封星雨还有些不放心,道:“灵霄山的消息准确吗?”
良远道:“不会有错的。”
霓欢哼了一声,道:“那可是魔君大人安排在灵霄山的眼线,那还有假?”
三人自从霍行知来了流明宫后,便向灵霄山的探子问信,询问霍行知的情况。
可因为觉明之死,灵霄山管辖森严,这封回信,直到霍行知短暂苏醒那晚才到了流明宫。
霓欢看了信后,决定把霍行知赶走,变成了杀死霍行知。
反正一个月回一封信,伪装霍行知还在的样子就好了,又能出气又能解决后患,何乐而不为?
封星雨双手赞成。
良远也觉得二人的想法很好,但活埋……也差不多,反正总归是个死。
霍行知在季隐真身边这么长时间,如果霍行知有心,什么事都套问出来了,到时放虎归山,才是后患无穷,不如一了百了。
霓欢冷笑道:“因为刺杀隐真哥哥不成,心灰意冷,决定游历修行。可笑。那群道士如果知道了霍行知爱上了杀师的魔头,是什么反应?”
封星雨摸了摸脸,道:“我可不信他有什么好心思。就算喜欢是真的,正魔不两立,难免他利欲熏心,出卖隐真。这种‘名门弟子’,我可见过不少。”
三人短暂交流后,动作起来,铲土盖在霍行知身上。
土埋到一半,三人又将棺材放在上面。这样就算有人发现这里动过土,翻开一看有口棺材,也不会继续疑心往下挖了。
三人最后将多余的土坟起一个小堆,坟堆前立了一个枯旧的木牌:慈母刘氏之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旧日如晦9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