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联考将近,整个年级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紧了呼吸。
教学楼的灯早上六点半就亮起,晚上十点还未熄。教室里的钟声每敲一次,都像在提醒他们:时间不够了。
试卷堆得比饭盒还高,草稿纸用完一叠又一叠。
讲台上老师的粉笔沙沙响个不停,嗓音沙哑地重复着重点,哪怕台下已经一片困顿。
走廊里的空气都带着粉尘和咖啡混合的味道,紧张得连呼吸都像是倒计时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像是上紧发条的机器,拼命转动,不能停。
谢知贺,便是那群机器里最沉默却最精准运转的一个。
每天早晨六点四十,他准时出现在教室,穿着干净平整的校服,拉链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
黑发碎长,总是干净利落,白净的面庞轮廓分明,一双眼睛沉静清澈,不易让人读懂情绪。
他进教室的动作轻,不打扰任何人,手里抱着厚厚一沓试卷和复习资料,座位靠窗,总喜欢把窗帘拉开一点,让阳光斜照在桌角。
谢知贺的作息固定而克制。
他很少熬夜,却总能提前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他自律得几近冷漠,从不参与教室里那些互相打趣或八卦的喧嚣。
可他并不是冷淡无情的人。
尤其是对林黎——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细微的关注。
林黎上周感冒了几天,谢知贺注意到她喝水少,就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新拆封的润喉糖分成几颗放进她抽屉。
她常常数学题做到眉心紧蹙,他便在她走神时递过去一张纸条——
“函数单调性可以代入临界值验证,别死磕导数。”
林黎看着纸条上的字迹,略偏瘦,却写得极认真,几乎能看出他按笔时的停顿。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热烈的交流,却在一些不动声色的小事里有了连结。
林黎偶尔会回头借谢知贺的圆规、草稿纸,有一次忘带笔记本,他便从抽屉里抽出一本已经整理好的复习笔记递给她,说:“复印也行,别抄了,浪费时间。”
林黎看着那本笔记,整洁到几乎可以直接出版。每一个题型分类都用不同颜色标记,每一道易错点都写了分析和总结,她愣了几秒,才说了句:“你整理的也太有条理了。”
谢知贺轻轻“嗯”了一声,却没说其实他早就留意到她在复习中常出错的那几个知识点——那本笔记的目录,是他根据林黎最近的问题重新排的顺序。
他们也偶尔在放学后留下来,一起对答案,讨论物理压轴题怎么套能量守恒公式。
林黎问得认真,谢知贺讲得也专注,声音不高,指尖在草稿纸上画着思维导图,眉头微蹙,却温柔地一遍遍耐心解释。
谢知贺依旧不是那个会主动靠近他人的少年,却在不被察觉的地方,留给林黎一条隐形却坚固的绳索。
期中联考逼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急,教室的钟声里满是纸笔翻飞的沙沙声,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然而在这种压迫之中,却始终有一份沉默的温柔。
这次期中考试的风声,刮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猛。
连一向散漫如风的江语星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像是突然按下了“紧急模式”。
每次下课铃一响,她第一个冲出教室,怀里夹着一叠摊开的试卷,像只扑火的飞蛾一样朝办公室方向奔去,嘴里还嘟囔着:“一定要抓住化学老师,错一道少一分啊啊啊!”
一节数学课刚下,她飞也似地从走廊拐回来,抱着红通通批改过的物理卷子冲到谢知贺桌前:“老谢!你看这道题我是真的不会!为啥这个题用动能定理不是牛顿第二定律啊?”
谢知贺头也不抬,接过卷子扫了一眼,淡淡解释:“题目说的是位移已知,问速度,过程里有摩擦,当然用动能定理更快。”
江语星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行吧……你说得都对。”
她没坐稳,又蹭到了林黎旁边,“林妹儿!快快快,我化学又错了五道选择题,老师说我连共价键和离子键都傻傻分不清!”
林黎好笑地抽出她的卷子:“你这个题,NaCl当然是离子键了,你还选共价,吃错盐了吗?”
“我错得也太离谱了吧。”江语星懊恼地捂脸,“我是不是没救了?”
林黎边讲边拍了拍她脑袋:“有救,放心,只要你现在开始发疯一样补,还来得及。”
于是教室里便出现了这样一幕:
原本最爱趴着画漫画、偷偷刷八卦论坛的江语星,此刻成了班里最活跃的“追分狂魔”。
她成天游走在谢知贺和林黎之间,手里的卷子永远多得像在搬家,嘴里一边念着:“知识点不翻十遍不罢休!”
谢知贺虽然话不多,却每次都耐心指正江语星的问题,甚至会提前翻一翻她可能不会的章节,帮她整理重点。
林黎也没少帮她对答案、讲思路。
只是林黎和谢知贺两人有时候讲着讲着还会因为一个公式争论半天,争到后来江语星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拍过去:“你俩别搞学术恋爱了!先救救我!”
三人一块儿坐在晚自习后空荡的教室里,桌上摊着笔记和错题本,风吹过走廊,掀起试卷的一角。
夜色渐浓,窗外天光暗得像墨滴进水里,但教室里的灯还亮着,照着他们努力的模样。
这一刻,所有焦虑、紧张、困顿都暂时被搁在脑后,剩下的,只有并肩作战的战友,以及那一份静悄悄却温暖的陪伴。
这一次,林黎没有把“第一名”写在便签纸上。
她的笔记本首页贴着一张米黄色的便利贴,上头只有一句话:“把该拿的分拿到。”
不是“全对”,也不是“赢过谁”,而是“拿到”。一种带着理性与克制的目标,就像她这段时间的复习节奏——稳扎稳打,不慌不躁。
距离考试还有一周的时候,她把所有物理、化学和生物的笔记按章节归档整理,每天给自己划出两个小时的错题时间,一小时复盘、一小时刷题。
江语星有时候说她像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林黎只是笑了笑,说:“我是在为自己负责。”
林黎的书桌旁贴着模拟题得分统计表,但她不再对每一次小波动纠结,也不再在每次模考成绩出来后第一时间去对比谢知贺或者殷序的分数。
她知道,目标是全局,而不是眼下的起伏。
考试前一晚,林黎没有像上次那样彻夜翻阅笔记,也没有临时抱佛脚查公式。
她只是早早洗了头,把所有考试文具整整齐齐收进透明文具袋里,然后拉上窗帘,平静地躺下闭眼。
脑海里没有想象考试后的名次,也没有和任何人并肩或追逐的画面。只有一道道题目浮现在意识深处,林黎一个个拆解、攻克、归纳。
她不是来比拼名次的,而是来完成一个对自己承诺过的目标:把每一道她能写对的题,全都写对。
*
讲桌角落还留着几张褶皱的答题卡,红笔划过的印痕像未愈的伤口。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压抑过后的松弛感,像一根拉紧的橡皮筋终于断裂,弹回手心,留下一圈浅浅的红印。
教室前排的男生把草稿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一声闷响里,期中联考正式宣告结束。
黑板上“考后请勿喧哗”的白字还没擦去,几道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林黎的笔记本上。
林黎下意识地翻到那页密密麻麻的公式与错题订正,每一道题后都工整地标注着“考前复习三遍”。
江语星瘫在桌上,像打完仗的将军,手指还残留着中性笔爆墨的痕迹,边哀嚎边总结:“下次再也不把化学压轴题留到最后写!最后十分钟连键都没来得及画完!”
谢知贺没说话,翻着林黎借他的物理错题本,笔尖在空白处轻轻一划,圈起一道他之前漏掉的题。
他考试时没看那一题——或者说,他在那道题卡了近五分钟,因为林黎几天前正好问过类似的问题。
谢知贺记得那天晚上,教室只剩下他们三人,灯光下她支着脸,一边听他讲解析一边揉着发红的眼角。
他递过纸巾时手指碰到她的,林黎一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某种沉默又坚定的信任。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想让她赢”。
这场期中联考,终于过去了。
一切紧张、焦灼、题海战术、夜晚的自习、办公室门口的排队、印在讲义封皮上的咖啡渍和圈起来的“易错点”……都已成为某段疲惫日常中的注脚,藏进记忆里等待被翻页。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是终点,只是长跑中的一个站点。
铃响那天,阳光穿过课间的缝隙洒进教室,有人小声说:“成绩快出了。”
而林黎合上笔记本,眼里不再是最初的慌张,而是与谢知贺对视一眼后的,某种默契的平静。
今晚双更[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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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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