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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温韵

卯时三刻,天光刚破云翳。大理寺檐角悬着的夜露还未坠尽,廊下竹帘被晨风掀起细碎声响。陆景年伏案校对着昨夜未竟的卷宗,案头铜漏滴答,墨迹在晨雾里氤氲出淡青色的痕。

忽有脚步声自回廊尽头传来,苏铭揉着惺忪睡眼跨进门槛,玄色劲装半敞着领口,发带松散地垂在肩头。“陆评事还真是勤快。”他目光扫过满案案卷,“没想到陆评事起得这般早。”话音未落,又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陆景年搁下笔,起身将青瓷盏搁在白瓷茶海间:“我也没想到苏将军会这么早来大理寺。”沸水注入盏中,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清隽的眉眼。檐外传来惊雀振翅声,几片沾着露水的槐叶飘落在窗棂上。

苏铭斜倚在梨木椅上,手肘撑着桌案支起下颌:“这么早就要动身?”他望着陆景年“这个时辰杨知言怕是都没起。”

“我只是一向起得早罢了,并非是要去找杨大人。”陆景年将茶盏推过案几,茶汤在盏中漾开细密涟漪。

檐角风铃忽然叮咚作响,惊起一阵细碎的金声。

苏铭接过茶盏轻啜,滚烫的茶水让他清醒了几分:“你上次不是说谢家是他们孙家烧的吗?怎么,现在有别的想法了?”

陆景年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喉结微动:“嗯,当时与谢夫人对过时间,谢家被烧的时候她去过孙家,她说孙家的人她都不陌生,当时所有人都在正厅宴饮,连仆役都有明确的当值记录,所以没有人能去烧她家屋。”

苏铭嗤笑一声,指尖叩着杯沿:“孙家又不是傻子,就不能私下派个人去?”茶盏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脆的轻响。

“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但她坚决说不是。”陆景年起身推开雕花窗,“所以我想再查查看。这案子若能理清,或许能借着线索重审一遍绸缎庄案。”他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竹影,袖口掠过案头未干的墨迹。

“那,挺好的。”苏铭敷衍地应着,目光却落在墙上悬挂的汴京舆图。某处用朱砂圈着谢家绸缎庄的位置,而孙家宅邸的标记与之相隔不过三条街巷。

“你打算几时去谢家?”苏铭突然问。

陆景年收回视线,晨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再过半个时辰吧,这个点就不去打捞他们了。”

“那,陆评事,你们大理寺那么多事物要办,怎么还真就应了他的要求?”

“我去与少卿说前就想过,这案子应要不了几时,若大理寺的事忙不过来,让杨大人先独自办着便好。”

苏铭笑了,“那你还真会想。”

……

铅灰色的云层如厚重的帷幕低垂,豆大的雨珠裹挟着凉意倾泻而下,将青石板路砸出密密麻麻的水花。陆景年立在朱漆门檐下,仰头望着被雨幕氤氲得模糊不清的天际,雨丝沾湿了他额前碎发,在眉间凝成细小的水珠。

就在这时,白色的伞面突然斜斜探出,恰到好处地替他遮住了纷扬的雨丝。陆景年转身,那握伞的人正是苏铭,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陆景年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笑意。

“多谢苏将军了。”

“嗯。”苏铭淡淡应了声,伞骨轻转,将更多遮雨空间偏向陆景年,“走吧。”

“好。”

檐角铜铃在雨中叮咚作响,两人踩着水洼里的倒影往内院走去。雨势渐急,将周遭的喧嚣都冲刷成模糊的背景音,唯有伞面与雨丝相触的沙沙声,和着两人错落有致的脚步声,在回廊间回响。

穿过垂花门时,陆景年瞥见堂屋窗棂透出的暖黄烛光,隐约传来交谈声。推开门,杨言知与谢夫人已来了。

谢夫人攥着手帕的指尖微微发白,眉眼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绪,昨日那副紧张又悲伤的神情分毫未减,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随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轻晃。

“陆评事快请进。”

杨言知见陆景年踏入门槛,立刻起身相迎。

“没想到陆评事竟真愿意相助,杨某实在感激不尽。”

陆景年神色谦逊:"杨大人言重了。您我同为刑狱之人,协助调查本就是分内之事。"说罢,他抬脚往屋内走去。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杨言知这才注意到跟随而入的苏铭。他脸上笑意未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倒是没想到苏将军也在此刻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苏将军也是来协助调查的。”陆景年侧身替苏铭说道,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两人之间流转。

杨言知抚着胡须轻笑,话锋却暗藏锋芒:“这不过是件普通命案,苏将军这般兴师动众,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杨大人谬赞。”苏铭将伞倚在门边,“我不过是担心杨大人公务繁忙,疏漏了重要线索,特来略尽绵薄之力。”

“那就多谢苏将军费心了。”杨言知斟茶的动作顿了顿,茶盏磕在案几上发出轻响,“本以为军中事务繁重,但见苏将军如此清闲,倒是下官多操心了。”

两人笑意盈盈的对话中,空气中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陆景年沉默不语,谢夫人看来陆景年一眼,也选择保持沉默。屋内一时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杨大人......”

谢夫人突然打破僵局,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她身上。

“额…杨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谢家?”

杨言知收回与苏铭对峙的目光,神色稍缓:“稍等片刻,待雨势小些便出发。”

“谢夫人也要跟着一起去?”陆景年问道。

“嗯。”

陆景年没多说什么,他望向窗外如帘的雨幕,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

暮春的雨丝仍缠绵未绝,四人踩着满地焦黑的瓦砾踏入谢家宅院。残垣断壁间,几缕不甘熄灭的青烟正从焦木中蜿蜒升起,混着刺鼻的草木灰与血腥味,将原本雕梁画栋的府邸浸染成一幅残破的墨画。

谢夫人望着曾经的正房如今只剩扭曲的梁柱,绣鞋在青砖上凝滞不前,素帕被她绞出深深的褶皱,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

陆景年瞥见她颤抖的肩膀,玄色广袖扫过烧焦的门框,温声道:“谢夫人,眼下伤心无用。唯有查明真相,才能告慰家人在天之灵。”

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掠过,将地上半卷焦黑的绸布吹得簌簌作响,残布边缘的金线在阴雨中泛着冷光,仿佛逝者未竟的呜咽。

“嗯。”

谢夫人抬手拭去眼角泪痕,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哽咽,终于迈动沉重的步子往里走,绣鞋碾碎瓦砾的声音在死寂的宅院里格外清晰。

四人穿过坍塌的月洞门,陆景年突然驻足,靴尖挑起半块带血的青砖:“绸缎庄失窃案,大理寺彻查谢家宅邸。除孙家仆从留下的痕迹外,再无外人痕迹。”他望着满地狼藉,修长手指划过焦黑的木梁,“所以谢夫人,真的不会是孙家吗?”

潮湿的风裹着灰烬掠过谢夫人苍白的面颊。

“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孙家与谢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杨言知的官靴突然碾碎脚下的碎瓷,尖锐的声响惊飞檐下几只鸟。

“谢夫人,”杨言知捻着胡须上前,官服上的补子在残破的院落里格外刺眼,"三日前您说'能放火的人都死了,请问那人是谁?”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惊得谢夫人身形剧烈摇晃,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焦黑的木柱。她望着廊下悬挂的半截铜风铃——那是小女儿最爱的物件,此刻在风中发出残破的叮咚声,恍惚间又回到温韵摔碎瓷碗的那个雨夜。“是...是我的长女温韵。”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

走在最前的苏铭突然止住了脚步,回头望去。

谢夫人颤抖着指向东厢房的方向,那里的墙壁已完全坍塌,露出半截烧焦的梳妆台:“她出生那年,老爷突染重疾,卧床不起。他认定是女儿命格克父,自那时起便对温韵冷眼相待...”她哽咽着擦拭眼角,“后来我生了幺女,我每次给温染买礼物,之后被温韵看见了她总要闹,半年前,老爷为了五百两银子,把她卖给了青州的富商,谁能想到,人刚送走一个月,她便生了病,走了。”

“你亲眼见到她的尸首了?”苏铭突然逼近,寒星般的目光直直盯着谢夫人。

“什,什么?”

“你可亲眼见到你女儿的尸首了?”苏铭又重复了一遍,“没见到遗体,如何能确定她已死?”

谢夫人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残墙,“孙家派人送来口薄棺,”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我当时掀开过棺盖,那张脸,那张脸虽然苍白,可就是我的韵儿!”

苏铭冷笑一声,铁指重重叩击焦木:“那现在看来就只能是孙家了,谢夫人为何就不能怀疑下孙家?”

“我不是不能,”谢夫人手盖着眼,似乎想让泪水停下来“我只是太相信他们了...当年老爷重病,是孙掌柜请的郎中,温韵出嫁,也是孙家派的喜轿。”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呜咽。

“相信?”苏铭觉得好笑,“相信有什么用,我若信他,那就一定是真的吗?”

陆景年有几分动容,垂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若寻不到确凿证据,”苏铭望着阴沉的天空,佩剑上的螭纹在雨水中泛着冷光,“这案子终究是困在死胡同里打转。谢夫人,你所谓的'相信',恐怕会让这案子永远摸不着底。”

风卷着灰烬掠过众人头顶,不断呻吟着,仿佛也在为这桩迷案发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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