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畔,绿柳依依,繁花似锦。画舫凌波,笙歌隐隐,远处的楼阁飞檐在阳光下泛着金辉,正是浴兰节曲江宴的盛景。
陆景年身着月白襕衫,乌纱帽下的面容清俊温润,腰间系着青玉双鱼佩,随着步履轻轻晃动。
他刚走到入口处,便见一人迎面而来,正是宋临卿。
宋临卿依旧是那身素色衣袍,袖口的补丁已换了新的,只是针脚依旧细密。他见到陆景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拱手道:“陆兄,许久不见。”
“宋兄。”陆景年回礼,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卷上,“看来宋兄即便是赴宴,也不忘治学。”
“不过是随手带的,”宋临卿轻笑,指尖摩挲着书脊,“倒是陆兄,近来大理寺事务繁忙,竟也能抽身赴宴。”
“陛下有旨,不敢不来。”陆景年语气平淡,目光却扫过远处的人群,“何况,曲江宴上或许能遇见些故人。”
宋临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几位身着官服的大臣正围着李广南说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陆兄是指……漕运司的事?”
“宋兄消息灵通。”陆景年不置可否,转而道,“先进去吧,免得误了时辰。”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主宴的楼阁走去。沿途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吟诗作赋,或高谈阔论,一派热闹景象。
刚走到楼阁门口,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陆评事。”
陆景年转身,见苏铭一身玄色劲装,腰悬佩剑,正大步走来。他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与周围的文臣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和谐。
“苏将军。”陆景年拱手。
苏铭目光在陆景年身上扫过,见他衣衫整洁,玉佩莹润,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倒是准时。”
“陛下的宴席,自然不敢迟到。”陆景年淡淡道。
“走吧,陛下怕是等急了。”苏铭说着,率先迈步往里走。
陆景年与宋临卿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楼阁内早已布置妥当,紫檀木的长案上铺着锦缎,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佳酿。
李广南端坐主位,永乐公主李念湳坐在他身旁,谢温韵则安静地立在李念湳身后,李广南低着眸,盯着谢温韵,像是要把她看穿。
三人上前行礼:“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公主。”
“平身吧。”李广南抬手,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谢温韵身上时,微微顿了顿,随即笑道,“今日是浴兰节,不必多礼,都入座吧。”
陆景年与宋临卿、苏铭分别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席间的官员们见状,纷纷上前见礼,一时间,殿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有官员提议行酒令,李广南欣然应允。众人轮番上阵,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引得阵阵喝彩。
轮到陆景年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忽然开口:“陆评事乃新科状元,文采自然是没得说。只是不知陆评事除了笔墨功夫,还有什么其他才艺?”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周围的官员们也纷纷附和,有位年轻官员紧跟着说道:“是啊陆评事,我等只知您文章盖世,却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本事能让我等开开眼界?”
另一位中年官员也接话:“听闻陆评事在大理寺断案如神,想必脑子是极灵光的,说不定藏着什么压箱底的能耐呢?”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景年身上,显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他。
陆景年放下酒杯,微微一笑:“让各位大人见笑了,在下除了读书写字,别无所长。”
“陆评事这话说得就谦虚了,”先前的老臣抚着胡须,不依不饶,“我朝向来推崇文武兼修,陆评事这般人才,怎会只有笔墨功夫?”
周围的官员们纷纷附和,一位武将出身的中年官员朗声道:“依我看,舞文弄墨之余,不如露手武艺?朝中那些武将,最佩服能拉弓射箭的好汉。陆评事若不嫌弃,不如试试射箭?”
另一位官员立刻接话:“张大人说得是!射箭既能显气魄,又能观胆识,陆评事不妨一试?”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景年身上,显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他。
陆景年心中早已明了——这些人看似起哄,实则是想看他进退两难。“怕是会让各位大人见笑,在下连弓都未曾碰过。”
其实陆景年年少时与他父亲学过射箭,但多年未动那弓了,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会。
“哦?从未碰过?但我想这种事对陆评事来说应该一学就会吧。”
就在这时,苏铭忽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各位不必强求。陆评事既说未曾试过,想必是真的生疏。不过射箭并非难事,若是信得过在下,我倒可以教教他。”
一直不发言的李广南放下手中的玉杯,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随即笑道:“这倒是有趣,既然如此,便布下场子,让陆评事试试吧。”
“陛下有旨,来人,布场。”一旁的内侍高声传令。
很快,下人便在楼阁外的空地上布置好了箭靶。众人纷纷涌到窗边或门口,想要一睹究竟。
陆景年心中一凛,知道这局面已无法回避。他略一沉吟,起身对着李广南与苏铭拱手道:“既蒙陛下与苏将军厚爱,臣便献丑了。”
苏铭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把弓:“这把弓力道适中,你试试。”
陆景年接过弓,故作生疏地拉了拉,苦笑道:“苏将军,实不相瞒,在下真的从未射过箭。”
“没关系,我教你。”苏铭走到他身后,温热的胸膛几乎贴着他的后背,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握弓、瞄准,“左手稳住,右手用力,眼睛盯着靶心……”
他的气息拂过陆景年的耳畔,让陆景年的耳根微微发烫。
李念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还与身旁的谢温韵说:“看来苏将军对陆评事很是上心啊。”
谢温韵:“……”
陆景年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按照苏铭的指点,慢慢拉满了弓。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射偏时,他却猛地松开了手,箭矢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靶心。
“好!”众人发出一阵喝彩。
苏铭也有些惊讶,随即笑道:“陆评事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陆景年放下弓,微微一笑:“是苏将军教得好。
……
李广南看着场中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这陆景年倒是个人才。”
李念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陆景年与苏铭站在一起,随后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谢温韵,见她依旧低着头,仿佛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心中微微一动。
李广南忽然开口问道:“念湳,这要一直把谢姑娘带在身边?”
“有何不可?”
李广南没有回答。
场中,苏铭又递给陆景年一把弓:“再试试。”
陆景年接过弓,再次拉满。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箭矢如闪电般射出,再次射中靶心。
“陆评事,厉害。”众人的喝彩声更加响亮。
陆景年放下弓,对着苏铭拱了拱手:“多谢苏将军赐教。”
苏铭笑道:“陆评事过谦了,你的悟性,怕是比军中许多将士都要高。”
……
回到座位上,宋临卿端起酒杯,对陆景年道:“陆兄的表演还真是精彩。”
陆景年与他碰了碰杯,浅酌一口:“宋兄客气了。”
宴席继续进行,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李广南兴致勃勃,又提议让众人展示其他才艺。一时间,弹琴的、跳舞的、说书的,纷纷登场。
陆景年坐在席间,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中却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
忽然,他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望去,见苏铭正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和探究。
陆景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过头,继续看着场中的表演,只是心中那丝异样的感觉,却久久没有散去。
夜色渐深,曲江宴也渐渐接近尾声。众人纷纷起身告辞,李广南笑着应允,让下人送各位大人回府。
陆景年与宋临卿、苏铭一同走出楼阁,月光洒在曲江池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陆兄,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宋临卿感叹道。
陆景年笑道:“宋兄过奖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宋临卿拱手道。
“宋兄慢走。”
看着宋临卿远去的背影,苏铭转头对陆景年道:“我送你回去吧。”
陆景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多谢。”
两人并肩走在曲江池畔,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快到大理寺门口时,苏铭忽然开口:“陆景年,你今日的箭术,很厉害。”
陆景年微微一笑:“让苏将军见笑了。”
“我说的是实话。”苏铭停下脚步,看着陆景年的眼睛,“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陆景年心中一凛,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苏将军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大理评事,能有什么事情是苏将军不知道的。”
苏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嗯。”陆景年点了点头,“苏将军也早些回去。”
看着陆景年远去的背影,苏铭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握弓方式倒与他有几分相似…”
……
而另一边,偏厅内烛火摇曳,将李广南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忽明忽暗。
谢温韵跟着内侍踏入时,正听见外间传来隐约的喝彩声。她敛衽行礼,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参见陛下。”
“平身吧。”李广南并未回头,指尖摩挲着案上的玉如意,语气听不出喜怒。
谢温韵起身,垂眸立在一旁,静待下文。直到外间又一阵喧哗掠过耳畔,她才轻声问:“不知陛下这个时辰叫温韵来,有何事吩咐?”
“你一直跟在公主身边?”李广南终于转过身来。
“是。”谢温韵的回答简洁利落。
“那你便帮朕监视她。”李广南的声音陡然转沉,字句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她的一言一行,何时见了谁,说了什么,都要一一报给朕。”
谢温韵的睫毛颤了颤,心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攥住。她抬眸时,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淡漠:“我凭什么帮你?”
“凭什么?”李广南轻笑一声,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谢姑娘,你要知道,是我下令才保住了你的命。”
“若陛下现在要我死,我无怨。”谢温韵挺直脊背,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倔强。
“你倒是有骨气。”李广南挑眉,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阴恻,“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骨气,要谁来偿?”他顿了顿,看着谢温韵骤然收紧的下颌,一字一句道:“那我要是杀了她呢?”
谢温韵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你若帮朕,”李广南放缓了语气,却更像淬了毒的钩子,“我可以保她现在不死,但你若不帮,只会没的更快。
外间的喝彩声又起,衬得偏厅里的沉默愈发沉重。谢温韵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答应你。”
李广南满意地笑了,挥了挥手:“去吧,别让她瞧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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