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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难为妇

近秋,九月

潘夫人为了让彭婉婉融入官家夫人的角色,特地安排一群侍女和嬷嬷进行紧急培训。

行走,家谱,礼仪,规矩,穿衣打扮等等,彭敏婉闭上眼睛休息都不能安心,满脑子都是规矩。

“妈妈,过节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潘夫人看着账册,点着准备过节的礼品“这家少了许多,这家的东西准备得不合时宜……”

“是,夫人。”

“快下去叫人照我说的改。怎么还不走?”

“婆婆,敏婉过来请安。”彭敏婉掐着声说话。

“哎呀,你可吓了我一跳,怎么过来得这么早?外面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我听妈妈说,婆婆您没吃早饭,我特意做了早点,给您送过来”

潘夫人闻言抬头仔细打量彭敏婉“好一阵子没仔细瞧你,学得挺好,有模有样了,谁教你这样掐尖说话,罚她!正常的说话便可。这可是你真心给我做的?我尝尝。”她吃了一口就抬起头来夸了一句“做得还不错。你下去好好学习,教习夸你学得认真,非常不错。”

等彭敏婉走后,张妈妈着急说“夫人,你怎么这样宽容?少夫人都没个当媳妇的样!对您一点也不恭敬,谁家像她那样!”

“张妈妈,莫说这些话,在我跟前也就罢了,在别人面前丢我的脸。”

“是,夫人。婆子我多嘴了。”

半刻,潘夫人终是忍不住了“张妈妈,我又何尝不心急,急又能如何。你都知道我家老爷和彭将军是莫逆之交,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都比我多,若我对彭敏婉不好,他怕是要对我发狠!”

潘夫人拿起杯子,发现是空的,张妈妈连忙满上。

大喝一口冷水后,潘夫人只觉得透心凉。“张妈妈,叫人拿热水来。”

“都是我老糊涂了。”

“不怪你,我身边就你一个旧人,偶有疏忽是正常的。那个手炉热好了吗?”

潘夫人拿过手炉,接着说“我也不是那出色人物,当家理事我做得头昏脑胀,教养孩子也让我教个糊涂,我就是个糊涂蛋罢,以后也继续做着吧。”

“没有夫人含辛茹苦在后面支撑着,将军也不能后顾无忧。”

“罢了,明日叫彭敏婉过来一起理家,早点叫她。这一天天的,早早过来请安,我觉都睡不好。张妈妈,你整理一下这些账册,待我睡个回笼觉再看。年前老爷要回来了,我这许多事都还没做,真是满头烦恼丝。”

翌日,特地早起的潘夫人被早早等着的彭敏婉吓了一跳。“婆婆,晨安”

“起来吧,你跟张妈妈看看账册吧,这是?”潘夫人看着食盒“晨食不能放在我这暖阁,会熏味。”

“媳妇知错了。”

“你年轻,贪吃,是正常的。”潘夫人嘴上说着,面上却不愉。“你还打开它做什么?”

“婆婆,这是我为你做的白米粥,配有一些酸菜,香味内敛,在这暖阁吃上一碗也是合宜的。并不是我贪吃才拿到这儿”

“你有心了,来,装碗,我尝尝,这酸菜甚是开胃,这是谁做的?”

“婆婆,这是我亲手腌制的,小时从一个婆婆那里学会的。”

“下次这种事交给下人们,你在旁边指点就是,你要好好养你的手,粗糙得不像话。”

“夫人,少夫人孝心可嘉,亲手做才是诚意满满。”张妈妈眉眼舒展,似乎很为此高兴。

“这样满的,我奖你一个小庄子,学这么久规矩你也该累了,这几日秋景值得看看,你去松快松快。”

“夫人,少夫人该学理账了”张妈妈眉头皱起,她又不高兴了。

彭敏婉面对眼花缭乱的账目倒没什么心烦,做为初学者自是认真地记着要点,有问题就问。脑子给出的反应就是,这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嘛?内外这样矛盾惹得彭敏婉心烦,她暗暗掐着自己的掌心,痛意使脑子清醒几分。

“前世”就像一个心魔,让今世的彭敏婉变得浮躁不再安宁,但也带来新的学识和观点。

张妈妈发现热敏婉走神,内心一喜,面上板着“少夫人,账目有何问题?”

“哦,张妈妈,这个数错了。”

“怎么会错?我可是看了两遍!”

“张妈妈,我给你演算一下。”

“哎,少夫人,这怪模怪样的,老婆子我看不懂,待我拿算盘算算”张妈妈利落打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两次。

“张妈妈,可是对了”吃饱了正在休息的潘夫人,拿起手绢遮上扬的嘴角。

“禀夫人,确实是对的。”

张妈妈她也没想到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彭敏婉竟是如此聪慧,一点就通!教起来事半功倍。这是倒是个心里明白的人,只是不能对夫人低眉顺眼,对少爷举案齐眉,这也是很可恶的。

潘夫人对彭敏婉倒没有张妈妈那样感官不好,但是她觉得这个儿媳妇气人也是气人,像个滚刀肉,打也打了,罚也罚了,立立规矩,说错也是错,这儿媳认错的态度还算端正。

不过过年的礼节往来不错就好,她是比自己的儿子好,会来事。这个媳妇她也满意,虽然妇容有瑕,肯定会让那帮爱说小话的夫人抓住把柄,但因为儿子这些年的荒唐,受了太多非议的潘夫人都已经钝感,现在能有一个人陪她一起承受这些事情,她诡异地觉得还挺好。

潘夫人是感到欣慰了,但彭婉婉懊恼极了。从她被成亲到回京的路途,她身边就没少过人,潘夫人更是贴身不离。到了京府后,教仪婆婆教的各种奇葩规矩让她感觉抬手投足间都是挚肘,比训练还要辛苦。

在府中生活两个月,其中令她惊讶得是潘夫人对潘俊的态度有些淡薄,反而张妈妈比潘俊的亲妈还要紧张。而潘夫人比较喜欢琴棋书画,其中她画最为出色,听下人们说她的这位婆婆每年都要送几幅画到宫中拿奖。

其次是潘府人员的生活也令彭敏婉称奇,府中明面上是潘夫人拿事,实则是潘夫人背后的张妈妈管着,所以导致张妈妈看到的地方整齐,而她的背后是人员多样性的,所以彭敏婉才能当着面听自己身边侍女婆子聊八卦。

在这种被规矩锁着的日子,她很想再来一次甩手离去,但是潘夫人每天特地命人送过来的汤非常针对女性养颜,让她女性特征开始发育得越发明显了,穿起男装来也不如以前服帖了,皮肤开始破天荒从黑不溜秋变得白皙。她样貌的改变和随时都有贴身侍女的陪伴使得外出行走变得很难,更何况自己不如当年不知事,明白越多事情,选择就越难。

过秋节时,潘夫人带着彭敏婉认人,潘氏主家比较荣华,家主位列内阁重臣,它家的小姐更是官家身边的贵妃,潘家做为旁枝之一也没重要到让人特意候着,只走个场面,维系一下关系。

大家亲戚表面上恭恭敬敬。等彭敏婉一转头去更衣如厕,就能听到亲戚家的主人侍从在八卦自己,说自己丈夫潘俊瘦不拉几的,和高大丰满的彭婉婉站在一下真的是十分不匹配,甚至还显得滑稽。

彭敏婉的婆婆潘夫人也听到了,一出门面上就不愉,她先是偷瞄张妈妈的位置,发现距离不近便小声对旁边的彭敏婉道“这些人的嘴真碎!平常趁我夫君不在,在我这又吃又拿,嘴里还没句好话。”

“是哩,不过我听说他们家的小姐挺好的,诗画皆优”

“什么啊,不过是些乱涂乱画,今个儿回去就让你开开眼。”

“定是很好看,我听下人说管家非常喜欢您的,能得这尊贵的人喜欢定是很美!”

“你啊,太俗气了,”

张妈妈的咳嗽打断了潘夫人的话。

“张妈妈,我明天想去踏青采风。”

“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吩咐。夫人,您该去拜见老太爷和老太太,前面已经通传了。”

“正该如此,妈妈快看看我可有不妥?”

“无,正合适。”

“那就去吧”潘夫人严肃起来了,迈着端正的步子,仔细着礼仪。

进了门,就往蒲团上跪,低头垂眉“潘亮媳妇挟儿媳拜见老太爷,老太太。祝老太爷,老太太寿比南山,芳龄永继。”

“好好,赏!潘亮媳妇快起来,你家儿媳在哪儿?”

“老太太,老太爷。这位就是”潘夫人拉着彭敏婉道。

“哎呦,怎么选了这么个?不相配,不相配!张氏,你做得不好!这么多年还是这不上进”老太太道。

“老太太,这是将军选的,说是看了时辰八字,是个旺家妻,能好好照顾我家俊儿。”

“你们两个都不着调,下去吧,等潘亮回来,我再好好说道说道”老太爷道。

“张氏,你呀,就是个书呆子。我且让你二嫂子过去帮你教教媳妇。还有你上进的血丝燕窝,我用的挺好,你有心了。”

“是,老太太能喜欢,儿媳高兴无比。”

潘夫人告退,出了府后大舒一口气“妈妈,我现在就想去庄子。”

“夫人”张妈妈小声说“这可不能,出了府就去庄子,会被传到老太太那里。明日再去吧。”

“好吧,回去准备准备,我那好二嫂要过来了。敏婉,你可得紧着皮,可别头硬,跟她抬杠。她要打要骂,一句话的事。还有要是缺什么,短了什么,就过来悄悄告诉我,能补则补,遇事你要机灵些。”

“是,婆婆。”

到了府,潘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快速离开。而张妈妈则张罗着迎接贵客。

将近黄昏,彭敏婉跟着潘夫人在门口等着,一架华美异常的轿子送来此次的贵客。

潘夫人亲自将这位贵客接了下来“妹妹,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身材娇小,衣着华贵披着一件珍珠衫,头上朱翠金钗满盈。妆容合宜,面略敷薄粉,眉若青山,目若秋水,神仙样貌。随侍的是一群簪花仕女,更衬得这位女子如画中洛水水仙。

“承君好意,安好,一切安好”女子看了看迎接的阵仗,面上和悦“想必这位就是侄媳妇,真是清秀可人”

“二婶婶,你这神仙样貌的人物夸得我可真欢喜。”

“你这人,怎么这样孟浪”潘夫人面带笑容道“我的好二嫂,你快进来,别让外面的冷风给你吹了”

众人簇拥着这二婶婶到了正厅。

“我的好侄儿呢?怎么不见?”

“他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疯呢,我已叫人唤他回来。”

“娶了媳妇,还这样子怎么能行!定是侄媳妇不够贴心服侍!彭氏,你给我跪下认错,我侄儿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起来!”

“这……”

“妹妹,你性子软和,可不能被外人欺负了去。彭氏,你还不赶快跪下!来人拿戒鞭来!打到她肯跪为止。”

“嫂子,她是你五弟好友的女儿,可不能……”

“嫁到我们家,就要守我们家的规矩!做媳妇第一就要学规矩!妹妹,我是奉了老太太的命过来帮你的。”

潘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二婶婶,敏婉知错,敏婉认罚”见形势不妙,彭敏婉立马滑跪。

“这才对嘛,妹妹,你看她多懂事,可比你以前好多了。”

“我是不如”潘夫人僵着脸。

堂上安静可听呼吸声,潘夫人她们都静静的坐着,彭敏婉不知时间早已跪了许久,膝盖早已木了。

夜上三更,打更人打着锣。等待许久的主人公潘俊,醉眼朦胧地被扶了进来。

“哎呦,怎么搞成这样。”二婶婶身边的侍女立马扶住潘俊

“妹妹早些休息吧,明天去采风才有精神,这样妹妹的画才有精神。这边我让玉珠去服侍侄儿。”

“嫂嫂,晚安,这阵子劳嫂嫂费心了。”

“去吧妹妹,五弟回来你可别说我不体贴你,只是老太太想要家族清正,才能不托爷们的后腿。侄媳妇,你留下。”

潘夫人步履快捷,彭敏婉的一个眨眼,她的背影就消失了。

“侄媳妇,彭氏,我叫你可听见?”

“二婶婶,侄媳妇彭氏但凭吩咐。”

“哎!我也不想做这个坏人,谁让你婆婆当家不成样子,老太太想让你在过年的家宴上拿得出手,为你的来历描补几分。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为人却是有点傲,外面那些人可不喜欢这样的。你可懂?”

“二婶婶,我懂。”

“那就要低眉,稍颔首,腰肢软不可僵直。不然和你婆婆站一起,倒显得你才是个主要的。还有你的衣服太过老气,肤色太过暗沉。你身上的问题过多,今日叫抄抄家规以正妇德。来人,拿纸来,珊瑚,你过来服侍俊大少奶奶抄书。”

彭敏婉就着昏灯不曾闭眼,抄了整夜的家规,临近清晨,有些渴。“珊瑚,我渴了,打点水来喝。”

这位比彭敏婉还能熬的侍从整夜不停歇地盯着彭敏婉抄书,听到彭敏婉的要求,也只是从桌上的壶中倒了些冷水,像是跟谁赌气一样,水杯径直往彭敏婉手中一递,敏婉几乎没拿住杯子,但水珠贱到刚写好的纸上。

此时,外面突然来人说容二少奶奶请彭敏婉准备晨食和服侍婆母早起。

潘夫人第一次早早起床等着。

“昨晚累了吧?敏婉”

“头回定是有些累,不过我会做好的。”

“你呀!在我和张妈妈面前傲着呢,到她面前像只鹌鹑遇到鹰似的,欺软怕硬。”说完,就把手上未擦干的水珠弹到彭敏婉的脸上。

张妈妈劝道“别人的媳妇也是这样,将军爱护小姐才免了这些规矩。”

“婆婆,那鞭子这么粗,打在身上可疼了。”

“对,敏婉说得没错。那真的可疼了,我以前也受过,那可是老太太手里教媳妇的家规。”潘夫人想起过去还瑟缩了一下,侧眼瞄了一下“要是以后你还是这么傲,我也效仿她们这样打你一顿。”

“婆婆,若是敏婉做错了,受了打是应该,但也请告敏婉因何受罚。敏婉自小长在乡野里,往来皆是村中妇孺,陡然嫁到大户人家,难免没些规矩。婆婆能够躬亲教导,是我之幸。”

“哎。你下去吧”

等彭敏婉照退下后,又被到请容二少奶奶也就是二婶婶面前。

“彭氏啊彭氏,抄个字都缺胳膊少腿的,学识不佳也就算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的女德也不甚佳,孝顺婆母护持夫君,你是样样没做到。”

彭敏婉哇的一声哭出来“二婶婶,小女自小粗野,不通人情世故。天却有幸,嫁得潘家这样富贵人家,您这样说,我着实有愧,倒是拖累婆母和相公,如此,遇得二婶婶这样的贵人,但凭吩咐。”

“你这……”

“俊二少奶奶,快擦擦泪,哭不得,好好认错就是”侍从连忙上前安慰。

“吵什么吵!”潘俊慢步进房“你给我闭嘴。乡野村妇。”

“侄儿给婶子请安,有此胡闹之事,您昨日可睡得安好”

“你有心了,这些时候你上进的东西我特别受用。比你哥哥还要贴心!”

“婶子喜欢就好。我父亲乱点鸳鸯谱,只把美玉陷于泥,着实可恶。”

“别这样说,你父亲只是被人挑唆,等他回来,老太爷肯定好好与他分说。你在军营可是瘦了,回来还是这样淘气。”

“真是累坏我了,醒得比鸡早,吃得比狗坏,在军营吃不好睡不好……今日的晨食不错,是婶子换了什么名厨么?”

“小滑头,就爱享乐。你的辛苦婶子都知道,俊儿受累了。且去婶子家找你哥哥玩吧,都成家,不能再不着调。”

“我这算什么成家!”

“昨儿的玉珠可好?把玉珠赐你,让照顾你?你的新妇做事不周到,她可描补一二。”

“我可不想让人管着。”

“别胡闹!坏了身体可怎么的?我这有事,你去找你哥玩,玉珠就做你的姨娘去”

“玉珠,请主子们恩典”

“我还想再跟婶子说说话呢。”

“时日多得是,你新妇的事要紧,不然过节过年,她可要丟你的脸。”

“好吧,婶子,我这就告退”临走潘俊还瞪了彭敏婉一眼。

“彭氏,你的厨艺不错。今天继续教你些妇德妇容。我们潘家的家规你可要背得滚瓜烂熟为好”……

彭敏婉在这边学规矩学得欲生欲死。而罪魁祸首潘俊日子过得潇洒多了彭敏婉每次被迫服侍他梳洗宽衣时,恨得牙痒痒。

潘俊有龙阳之好。玉珠对他来说还没有他的亲亲爱爱们强,但是这个侍妾却管起彭敏婉来,背后站着容二奶奶,从奴婢荣升成主子难免狂起来,跟彭敏婉平常争着用度。彭敏婉也不让着她,用度是彭敏婉最后的底线,直接抓着她扇了几巴掌,踹了几脚。玉珠直接告到容二奶奶跟前,没成直接被前主子赏了顿打,这才老实起来。

潘俊从战场回来后他彻底放飞自我了,天天跑到樊楼里跟那些象姑亲亲爱爱的。如今随着蓉二夫人的到来,潘俊收敛了些,同处一个屋檐的夫妻才得以有相见的机会。夫妻俩的关系再僵,彭敏婉也要像这个时代的女性一样,做个举案齐眉,低眉顺眼,事事依从的妻子,起码在那位二婶婶的眼底下是这样的。

这日,彭敏婉依从蓉二少奶奶的规矩正服侍潘夫人早起。

潘夫人小声说“敏婉,辛苦了。你学得很好,她快要家去了,管不着这里了。”

“没事,我不辛苦。”

“看看你,没个精神气的,我看见你这样,哎……!”

“没事,媳妇受得住。”

过了几日,蓉二少奶奶果然不在来府上了。但潘俊又开始去找他的情郎去了,听说这次是个良佳子。

潘夫人为了让他节制点少惹事,暗示彭婉婉送几个清俊的小厮给潘俊。

彭婉婉装傻“娘,要给他那么小厮干什么?多费钱,那钱留下来都可以买好几件新衣”

“婉婉,你做我们家的少夫人要大气一点,找几个小厮怎么啦?我们家不差几个人的饭,再说,我儿子整天跑外面去,你这个做妻子都看不住自己的丈夫,我作为婆婆给你支个招,你还不听。”

“娘,我跟您刚学管家,做不来这样的事。”

“什么做不来,我让我身边的张妈妈帮帮你”

“好的,娘。”

几个清俊的小厮最后通过张妈妈的手送到潘俊的身边。

潘俊果然也不往外跑了,整日念些酸诗腐文,和身边的侍从扮演些情情爱爱的戏码。

一进冬,潘俊的身体受不住就倒了。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冤家,彭氏你是他的旺星,好好照顾他,快点让他好起来。省得他敬爱的蓉二少奶奶为他担心!”

“是”

“胡妈妈,你留下来给少夫人搭把手。我先去料理那几个狐媚子,我虽然很想要省事稍微纵容几分,但也不能太过。”

“好的,夫人。”

“少夫人,您是少爷的旺星,煎药擦洗服侍,您都要诚心亲手做,效果才会好。药刚从医馆抓了回来,您可以开始煎了。”

“张妈妈,物件都在何处,我立马就给他做。”

“胡妈妈,这火怎么点不着呀?”

“胡妈妈,小灶裂开了,怎么办?”

“胡妈妈……”

“哎,哎!少夫人,这药可以了”胡妈妈用手绢盖住自己抽搐的嘴角,那一碗又稠又糊得快要成粥的药,少爷喝下去应该没问题吧。

潘俊在房内和一个清秀的小丫鬟聊天,看到彭婉婉走了进来,病重气弱地质问胡妈妈“怎么是她?”

“少夫人是您的旺星,有她在,您的病会好很多”

“那好,潘婉婉,来给爷喂药”

“是”

一勺药喂进嘴里,潘俊立马就吐了出来“什么玩意,拿走,拿走,重新熬过。”

“夫君,良药苦口”

“胡妈妈,就你让她来折腾我吗?”

“夫人说,要让少夫人伺候您直到痊愈。”

潘俊邹起眉头,也说不出什么“我娘亲怎么不过来看我?”

“夫人的娘家那边催夫人过去,听说是老大爷生病了。”

“总是这样”潘俊夺过药碗一口闷了“快,给少爷我蜜饯!”

歇了半响,潘俊说“让彭婉婉下去,我不想看到这丑女人,反正也生不出个蛋,要她有何用,还不如我身边亲亲爱爱会伺候人。”

“少爷,少夫人嫁过来是护佑您的,就是吉祥护符,遭难时怎了离身。”

“贱奴,你还听我的吗?不然我就让人给你打几大板。让清石过来伺候”

“这,少爷,夫人嫌那几个没伺候好您,都发买了,新的还没得及补不上。”

“滚~,老妪,都给我滚”潘俊摔了碗,拿起一个挂件扔向彭婉婉。

“奴婢告退,少夫人你可要好好照顾少爷。要不然,夫人回来,你会很难交代!”张妈妈退了下去,彭婉婉身边监督的丫鬟婆子也离开房间。

“你也给我滚,彭氏!”

“婆婆让我伺候你,直到你痊愈,大少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我要出恭,我要更衣,我要洗漱,你也给我做吗”

“自然,分内之事”

潘俊有点哑口无言。

“不过,大少爷洗漱肯定不行了,您受了风寒,可禁不住这深秋的冷风一吹。”

“滚,别碍着小爷的眼。”

“她们在外面守这呢,我出不去的,大少爷您就好心收留我吧。”

潘俊翻了身,背向床外,再也不说话了。彭婉婉享受着难得的安宁,不一会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彭氏,彭氏!……”

一个玉佩扔到彭敏婉的头上“哎呦,好痛!”

“好你个彭氏,叫你看顾我,你自己倒睡上了,快伺候我更衣!”

“是,少爷。”

彭敏婉过去服侍。

“哎,哎,你干什么,哪有这样服侍的!不害臊!”

“少爷,你我不过男女而已,大家都是人,你怕什么,我是你的妻子,还是我叫外头的人进来?快尿吧!”

“岂有此理!”潘俊顾不上穿上裤子就甩了彭敏婉几巴掌。

彭敏婉受了这等委屈,压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心中早已有十几种方法拧掉潘俊的脑袋。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贱妇!”

彭敏婉看在他身体弱的份上,赏了他屁股一拳,只打得他一个踉跄趴在地上。

潘俊蒙了。

“再对我不好,我就再打你,弱鸡,上战场只会哇哇叫。呸!”

“反了天了,来人!”

“你再叫”彭敏收着力再给他一拳。

“来人啊!”……

听得外面的人赶了过来,彭敏婉连忙装作不知所措“夫君,你怎么啦?”

“彭氏!你干的什么好事!”张妈妈事先出声,她连忙把少爷扶了起来。

潘俊看着后面的潘夫人“娘,我被这贱妇打了,好痛。”

“张妈妈快帮少爷整理仪容。”潘夫人用扇子遮住自己的眼睛。

“婆母,我错了。我力气不足,害得少爷摔倒,我错了,请罚我吧。”

“张妈妈,请戒尺!”潘夫人接过戒尺,象征性打了几下。

潘俊看了不忿“娘,你该狠狠地罚她,她对我大不敬,我要把她休了。”

“住口,她是你爹亲口许的,要休也得问过你爹。”

“你要护着她,从小我要什么你就不给。”

“你要的都是些什么!骄奢意淫的玩意!”

“我不要你做我娘!我不要一个商贾出身的娘。”

“对!你二婶婶才配做你娘!逢年过节对我娘家人鼻子不是眼的!去,去你二婶婶家去!”

潘俊激动地跑了出去,张妈妈连忙叫人出去追。

“张妈妈,你出去,彭敏婉你留下。”

“夫人……”

“给我滚出去!”

“是,夫人。”

房中安静了许多。

“彭敏婉,你跪下,伸手来。”潘夫人重重地打了几下后说“敏婉,我对你可好?”

“夫人待我很好。”

“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潘俊是你立命安身的根。虽然你与他的婚事实在过于儿戏,但婚契已过了官府,你就是他的妻。和离之后,你能去哪?”

“总归会活下来的。”

“天真!你是没有嫁妆的,一个女儿家终日碌碌无为,为生计奔波。你爹身体不好,你可知?他把你嫁到我们家,也是存了拖孤的心思。还有你不必管潘俊!他并不是我儿!有我压着护着,其他人不敢做得太过,你是衣食无忧的,要是烦得很,明日就跟我去庄子逛逛。哪里的风景可好看了。”

彭敏婉眼眶含泪“谢谢娘。”

“莫哭。”潘夫人急忙为孩子擦眼泪。

明日清晨,潘夫人就带着敏婉去了庄子上,小桥流水人家。

这些看惯了的的风景,往常彭敏婉只觉这树这草该喂牛喂猪做柴火,但在潘夫人带有文人气息的介绍下,就开始生动起来了,什么“树阴照水爱晴柔”“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潘夫人为庄子上的景色逐一点睛。

“敏婉,没想到你倒有几分诗歌的底子,但只会生背,不会做诗。虽是这样,那也比寻常人好多了。风是采了,我要绘画了,宫中人真俗,只会看圈里的东西,倒忘了画的真意。”

“娘说得对,那娘这次要画什么?”

“画个蝶飞花吧。誉春意盎然之美。敏婉要试试吗?”

“娘,这纸贵得很,我画了就可惜了。”

“这有什么,你画画。”

彭敏婉便在纸上画了后世小孩常画的胖头金鱼,还加上了光暗阴影。完了一看,色彩都糊成一团,潘夫人看后笑。

“小孩似的,不过到有些新意,我添上几笔倒成了花团锦簇。”

潘夫人增添了许多细节,还用上了光暗阴影的技巧。

“还算可以。拟真,春意繁荣,我可以交上去。敏婉自小不通书墨倒是给耽误了。你去玩吧,我这会本是要午睡的,要不会头痛得紧。”

彭敏婉告别了潘夫人,在庄上逛了起来。

张妈妈在检查南方来的货。

“你们怎么做事的,这糖如此多沙子,你们也没发觉就收了货!”

“张姑姑,是我们的错!”

“哎,多说你们也无益。只能改成次等,卖给寻常人家,收些本回来!小二子,你差事做得太差,我就换大牛来做此事。你就帮忙跑个腿吧。”

“张妈妈,我有一法子可以去掉那些沙石。”

底下的人面露惊喜,张妈妈皱起眉头“少夫人,您从未接触过这些杂事,恐怕……”

“张妈妈,我是少夫人。你!听我的吗?”

“可是夫人那里不好交代。”

“此若是坏了,我向娘请罪。”

“哎呀,少夫人这……”

“诸位伙计可是听我这位少夫人的?你们进的这些白沙糖量可是很大的,虽说张妈妈不跟你们计较,但不代表你们没有犯错,将近年尾,你们的工钱可是不好拿的。”

“张姑姑,听一下少夫人的话吧。”

“那……哎呀!老奴就静待少夫人的好法子。”

彭敏婉用系统中得知的蔗糖提纯法,照样准备着材料。

溶解,加热,过滤,晾干,提取蜜水,准备配制的石灰水?

“这是什么?”

“主子,这是石灰呀。”

“我需要未煅烧过的生石灰”

……

“主子,拿来了。”

“这看起来不太纯。”

“主子你不知道,您要得有点急,暂时只弄得这些”

彭敏婉一拍脑袋,得,还得自己制石灰乳。

彭敏婉在这边忙着,张妈妈却到潘夫人哪里告状。

“哪值得你这样慌张,不过是些许白沙糖,还是次品的,你就随了她去。”

“夫人,这糖可是造价不菲啊!”

“张妈妈,这造价可比我送老太太,老太爷他们多?比俊儿一次消遣的花费多?白沙糖只是我们联络贵族们的工具,这次没有了,再让我爹爹亲自挑好的送过来。”

“是,夫人。”

看着张妈妈还是心怀芥蒂,潘夫人便道“张妈妈,我还不知道你,心细,做事样样要妥帖。这事不重要,京中的铺子才重要,敏婉是调皮了点,等她坏了事,我就压着她给致歉。”

“哎呦!这可不能,哪有主子向奴道歉的!夫人万万不可。”

“张妈妈,过年了,需要你费心。我弟弟今年中了进士,要进京了,麻烦你叫人为他张罗。你对我好,我都记得。你家小子可是要老童生了?我让我弟弟把他以前摘抄借你家小子看看。”

……

“糖制出来了,我可看错,这雪白得,像雪一样,六子!”

“没错,老牛。快尝尝”

老牛用勺子轻挑了点“甘甜无比,比外面的优品白沙糖还要好,少夫人有点本事,我还以为那石灰水会直接废掉所有糖!”

“你还跟少夫人犟,找个机会跟少夫人认个错吧”

“定要如此”

……

彭敏婉早晨向潘夫人请时,掏出一个小黑布包“娘快看,敏婉可有帮你的忙?”

“这是什么?冰片?弄得像霜似的。”

“娘,这是糖?尝尝?”

“别唬我了!啊!真的是糖!”潘夫人没有彭敏婉预想得那么开心,反而沉默的盯着彭敏婉看。

“娘,你在看什么?”

“敏婉,你果然旺家妻!你也是我的福星,你做得很好!帮了大忙!”

第二天,潘夫人就带着彭敏婉回府了。

据下人说潘俊自出走后再没回府,潘夫人把潘俊的事和中馈交给了彭敏婉,就像甩脱了一个包裹?不对,她还是会向彭敏婉问几句潘俊今日干了什么和家中事宜顺利吗?。

彭敏婉没什么经验,就当在军中点兵点将,赏罚分明,其他一律按旧例。起初张妈妈可能因为突然失权心里有些气,唆使了几个比较出头的捣乱,但也因为彭敏婉手中权利稳得很,这些人被打几个板子或是逐出府去,彭敏婉很轻易在潘府上立了威。

府上的下人们规矩起来了,为此潘夫人特地传了彭敏婉说话。

“敏婉,你做得很好。只是有些过了,事情太过利落也不是好事。外面有些人传我们家苛待下人,特别是我身边的张妈妈心中甚是不满。”

“娘,敏婉认错,我定会宽待下人。”

“哎,傻孩子。外人说是外人的事,你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你不用放在心上。对了,你嫁过来这么久都没有去看看你父亲,这些日子累着你了,你且回去松快快。”

“是娘。”

第二天,潘夫人早早来到彭敏婉的房里。

“孩子,你怎么自己洗漱?不叫下人服侍?是我疏忽了,看看你住的地方,素净空得像个雪洞似的。”

“娘,我不爱下面人贴身服侍,羞得慌。我住的也没娘说得这么差。”

“傻孩子,我得给你捯饬捯饬,我们潘府的夫人又不是那等隐士逸人,是我的疏忽。来,我给你打扮打扮,回娘家,风风光光的,要让左邻右舍不敢小瞧。胡妈妈,来,拿东西来,孩子,你就适合穿得明媚的衣裙,这红面蝴蝶戏花裙最适合你。看看,你这小脸,细腻滑嫩,前些日子,身子调得还行。”潘夫人托起彭敏婉的下巴“未施妆粉,颜色上伊身便好,带些黯淡大家风,敏婉,你真是个不同俗流的美人”

《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的妆容服饰远不比潘夫人为彭敏婉打扮的全面美丽。

金贵的头饰往头上戴,薄如蝉翼的纱衣依次往上套,各色昂贵的妆粉来修饰敏婉脸上锐利的棱角,腰饰,手饰……这样平淡中带着隆重,衣裙配饰紧束,头上叮当佩环,彭敏婉生怕步履大点都会让这些东西变得凌乱破碎。

“敏婉,你可真是个明艳火辣的大美人。”

“娘,你很喜欢我这样”彭敏婉步履轻移。

胡妈妈看着潘夫人惊喜的样子道“少夫人这样子看起来,和夫人年轻时十分相似。”

“哎,年纪大了,也衬不上这明艳的红色。”潘夫人道,她轻轻整理彭敏婉的腰束。

彭敏婉看着潘夫人一身素净,心想潘夫人到底是身要跟着大流日子才好过点吧,实际心里是喜欢富贵颜色的吧。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彭敏婉登上轿子后才彻底松了口气,潘府众人的目光让小步前行的她浑身不舒服,像个猴子似的。

坐在轿子里,有些烦闷,可以清晰听到外面的声音,可以感受到正在从聚集达官贵人的东市被抬到热闹的西市,再由西市抬到人烟稍弱的西市边郊,那就是上面赏赐彭将军的宅子。

彭将军早已等在门口,身边仅跟着几个仆人。左邻右舍好奇的人出来围观

相隔数个月,彭将军似乎老了很多,鬓边垂着花白,发丝有些散乱,眼中含泪。

彭敏婉进了门,入了厅堂,上坐才说“爹,你近来如?”

彭将军眼眶泛红道“你这孩子,怎么有些冷心冷肺的?这么些日子都不来看我?”

“爹,你大男人一个,现在哭哭啼啼的。”

“你姐姐三年前就去了。”

彭敏婉有些愣住了,她被“压”着嫁进潘家后,的确失去很多信息渠道,眼前也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大姐她原来是走了!而不是不理她!彭将军的话解开了彭敏婉这么多年的疑惑。

“你哥哥他……”彭将军欲言又止。

彭敏婉眼看彭将军越发伤心,她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憋一句“爹,你可要再娶或是纳妾?”

“你再说什么鬼话?我都古来稀了,半身入了土,要什么新人!”

“爹,你看看你。门前长草,身前无子嗣服侍,来个新人,日常琐事有人打点,你生活会好过点,不必伤春悲秋。”

“不能!不可!”彭将军情绪激动反驳。

“那哥哥姐姐是怎么回事?”彭敏婉转话题。

彭将军又开始情绪低迷说起彭敏婉兄姐的事。

姐姐林皖烟因最后一胎难产而死,留下一女梅婷,如今已十岁了。姐姐的丈夫后娶了填房后,梅婷就有些不好过。彭将军回京就立马跑去看外孙女,回来气得吃不下饭,又没办法改变,只能时不时带梅婷出来放松,但是最近梅大人不许两人相见了。

而兄长林忠君倒是一帆风顺,只是他怨恨彭将军但感恩林府,所以自持是林府的嗣子就是林府人,并不与彭家相干,惹得彭将军伤心不已。

“我这半辈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却落得这个下场,这就是命!”

彭敏婉叹了口气,她并不怎么会安慰人。

“敏婉,你在潘家还好吗?”

“吃喝不愁,糊涂过日罢了。那,老头,你有什么打算,内外无人操持,你做为侯爷也太过寒酸了。”

“没大没小!过些日子,我有些老朋友要跟着我,我们相互扶持过得去。官家怜我,赐金银,还特从宫中选人赐了我一位管家,过几日就到。”

彭敏婉接话“兄长那,人各有志,强求不来,你且放下就是。至于梅婷哪里,我看看能不能求求林府管管梅婷。”

“敏婉,你不必操心。我已安排好了。我写信给同僚,求他为梅婷找个镇得住的干娘,他已然应下。只要梅婷安然长大,寻个好的夫婿就是她脱离苦海的时候。”

是啊,这个提倡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时代,孝字开头,其他摆开。靠婚姻摆脱原生家庭,跳去进另外一个坑,一点也不奇怪。

彭将军和彭敏婉接下来有些相对无言。

敏婉尝试用关心打破这僵持的局面“爹,你身上可还好?我听婆婆说你身体实在差。”

“你婆婆?我还好。但是敏婉,你是个直性子,少说少听,直管在你婆婆身边学东西就是了。”

“我没你想得那么差,哼!”

“你可别犟!你婆婆是好的,但是她娘家野心十足!这是潘兄告诉我的。因你嫁入彭家,我也去打听了。她娘家儿郎在我同僚的口中非常上进今年考了出名堂,甚至他的女儿百般算计通通高嫁做妻或妾,一个商贾人家,做到这,着实努力。我都有点后悔头脑一热将你嫁进去。”

这话说得彭敏婉心中的怨气呼之欲出,但到底还是忍下了“爹,你这样到处求人办事,又没有好处给人家,人家以后肯定不给你好脸。”

“怎么能!他们的军功都是从我手中抢的,我出生入死的,赢是他们的,输是我的!”

“债多,欠债的踩死债主,这种事没有吗?爹,你的管家到了,就少点沾这种事,每日做个糊涂蛋笑面佛就好。人活着总要往前看,把好的扒拉到自己碗里才重要。若是做不到就荣归故里,着锦还乡也是好的。”

“你人儿小小,还敢训爹,只是你们都在京城,我舍不得你们。”

“别说这些,你好我才舒心,虽然我不知道潘家为何接受我,也不知道她们有何图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这个莽货,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下人来请示晚食要怎么准备,两人暂时停了争执。

“你婆婆肯留你做客?”

“的确允了。”

“你婆婆确实好,你底子不好,又高又壮又黑的,她现在给调理得有些淑女样子。”

彭敏婉有些忍不住了“是啊,她的确好,趁我受制于人,一碗又一碗的养颜汤,内里含有砒霜毒物,一点一点用慢毒毁我武功,我再也拿不起我的重剑”

“哎,女孩子家家,会什么武功?若不是我对你有所亏欠,闯下如此大祸,早断你手脚的筋,省得你招惹酷刑或被俘受辱而死。那还能让你安定定做在这里与我话家常。”

彭敏婉听了他的话,很不淑女地扒拉几口饭压住内心的气。

“你看看,刚夸你学好,又现原形了!”

女儿气急,大力掷碗,**挤出几句话“女儿告退,请爹爹慢用。”

外面朝堂局势风起云涌,彭敏婉却只能管着潘家的杂事。此刻夜里三更,彭敏婉自那次那伤到元气后,再连续几天喝几碗不明就里的“养颜汤后”,她是夜夜难眠,醒的时间多了就不免思虑多了点,揉了揉隐痛的额头,她想着现在是个什么回事。

潘夫人最近的交际多了起来,那本糊弄里外的府中公账账本显示自己那位和善的婆母有许多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收入和支出,当然彭敏婉也属于“外人”,看来她只能做个糊涂管家了。

关于潘俊,他时而和他强制爱的小书生卿卿我我,时而从公中支出大笔银钱“装饰”自己,时而和某位公主有些出格的交际,是的没错,潘俊在京城的郎君中还是很有市场的,恰好入了那位公主的眼,当然了也少不了潘氏主家的大儿媳端懿长公主的敲边鼓。这些都听下人说得八卦,宽松治家就会衍生出这个现象,里外都透。

至于朝堂的风起云涌则是从别的地方打听来的。过去林安的关系彭敏婉肯定用不得,恰好有些潘夫人不合适去的茶会,彭敏婉多逛逛就听得一些枝末。

朝堂有人支持联合金国,需要加大力度,有人不支持则觉得养虎为患,这是表面的争议。这场辩论一直持续着,没有停过,哪怕是已经投入了大量物资进去和金国的联合中,他们还是没有分出胜负,甚至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主辩手的队员都换了好几轮,后来事态升级了,第三派势力入场并取得初步胜利,潘夫人娘家背后站的就是第三派势力。

繁花着锦,烈火烹油,月盈则亏。第三派势力达到顶峰,有些后继无力了,连街边的小童所唱童谣都含着唱衰第三派势力的意思,不过最近似乎有转机,因为潘夫人把白糖和其衍生物献上,为第三党派博一丝转身的机会。

彭敏婉再次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力之不能及之事,自己该如何?此事于自己有无干系?或是杞人忧天?她自己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所察觉的事情,只能在暗地里思索,自我内耗。

在一天鸡鸣时分,仆人掌着灯,彭敏婉开始完成自己的持家任务,逐一对牌,清点事项。

好容易处理完潘家琐事,天明灭灯,现在该听点早间“新闻”了

“奴婢听说少爷昨日与十九公主同游主家别墅,蓉二奶奶说他们容貌交相辉映,金童玉女。”……

彭敏婉暗想这说得有些出格,不像这些读书人的风格。

外面就传仆人的提醒“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潘俊就神采飞扬冲了进来说要休了彭敏婉,口中说了几句侮辱彭敏爹娘的话,彭敏婉这可忍不了,今世有爹有娘还不如没有,但前世的爹娘呢?所以她脱口而出“潘俊,你这个没后的人,怎敢说我爹娘!玩弄良家子的龟孙,兔爷儿!活该断子绝后!”说完扇了一巴掌给潘俊

这句话带来的连锁反应是不可估预的,因为后面远远跟来的蓉二奶奶和潘夫人刚好听到这句话。

潘夫人最先反应过来“都是小孩子家,闹起来说的气话,多教育几番就是了。二嫂子,这是我们家的事。”

“哦~妹妹!我们家可不能有不恭顺德,打丈夫的媳妇!”

潘俊嚷嚷道“娘,你都看见了,彭敏婉又打我!这次你不能偏心!”

“都是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敏婉比你小,她不懂事,你要让着她还要教教她。你不听我的话就是你不孝!”

蓉二夫人见机立马说“妹妹,你这是不对了,怎么向着外人呢?俊儿好得很,很得公主喜欢。”

“敏婉她家对我老爷有恩,老爷和彭将军结为异性兄弟,彭将军的女儿也是我和老爷的女儿。俗话说出嫁从夫,我还没有到从子的地步。二嫂子,且让我们关上门说点私底话。”

潘俊跳了起来,大声叫道“谁要跟你说私底话,娘你老是向着外人!”

“闭嘴,是谁老是不顾家中,率性妄为,在外面屡次闯祸,老娘给你补西墙,你给我推东墙!你不听话,敢不孝!”

潘俊涨红着脸,眼神瞄向蓉二奶奶。

蓉二奶奶道“妹妹,怎么能这样说俊儿,你糊涂了,俊儿可是你的独子!”

“他可是恨不得做二嫂嫂的儿子。婶婶和侄儿,瓜田李下的”

“你……”蓉二奶奶第一次见到潘夫人的蛮横,颇有点秀才遇到兵,最后只能说“这事我尽会上告给老太太老太爷,还我清誉,张氏,张余芳!别以为你娘家好起来了,就在我面前这么嚣张,敢顶撞我!”,蓉二奶奶扭头就带着一群奴仆走了,潘俊还想跟上,却被潘夫人拉扯“来人,把少爷关起来,老娘还治不了你!”

彭敏婉看着潘夫人吩咐人关起潘俊来,小心翼翼地跪下道“娘都是我的错,敏婉认打认罚。”

潘夫人拉彭敏婉“膝下有黄金,别胡乱跪。你固然做错了,他骂你就忍着,事后再收拾也行,怎么就冲动行事呢?”

“娘,敏婉知错。”

“算了,事情总会有个结果,我放纵溺爱养出这么个孩子,我实在有负老爷所托,我真是有些累了,今年面前老爷就会回来,敏婉你准备着点。”潘夫人沉默了会突然说道“想要飞上枝头的雀怎么会这么难呢,我一介女流……”

“娘,你再说什么?”

“没什么,你去吧,我要自己静一会儿。”

当天潘氏主家的老太太老太爷就让仆人传了话让潘夫人过去认罚抄家规,潘夫人也只能去了,回来人也有气无力的,遭了大罪,彭敏婉连忙服侍不离身。

“这是什么,这样剔透,是琉璃吗?不!不像,这是什么?还有这镜子这样蹭亮,把我也照丑了!”

彭敏婉拿起自己督造的玻璃杯“好不容易,我新请的琉璃师傅造出这镜子和杯子,娘觉得可好看。”

“敏婉有心了,这定是价值万金,这透亮得像水之精华凝结而成的玉一般。我前儿还见了别人家的镜子,那里可是祖传的,和这个一样,万金不卖”

“娘,关键在这工艺,这第一个做出来,之后的就不上价了。这是这个的方子,我不知道娘想要干什么,这次娘为我受累,我盼着这方子对娘有用。”

“敏婉,你愚蠢,这样的东西,你应该留着做立身之本,我对你也不算好,我本是商人之女,见利望义是常有的事。主家那边一直筹谋我和相公的东西,百般拉拢潘俊,她们若是豁出脸面要整你,我……我也不敢留你。”

“我情愿给你的,我爹是个傻蛋,得罪人都不知道。我只盼着你们更好,在我们有难时,做我们的贵人,拉我们几把。”

“你糊涂!荣华富贵在眼前,以后顶着候府夫人的名头出去,别人都敬你几分。这府里的东西都会是你的”

“哎……娘,实在是君家妇难为。我这俗人难登大雅之堂,我情愿立个女户,招个赘婿,守着我爹,安稳度日。”

“净说些傻话,你下去吧,我累了。”

过几日,彭敏婉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原来潘氏主家将潘夫人叫出,表面上为了给容二夫人出气,实则是要逼着潘夫人拿出白糖的方子。

现在外面的世界被白糖,玻璃和管家近臣的生辰纲搅得昏天地暗。潘夫人精神比从一天要比一天好,暗地里她的小金库越来越大。彭敏婉觉得潘府的账册越来越烫手,只好请示婆母如何是好?

潘夫人眼光闪烁“敏婉,可从哪里看出的问题?”

“实在是府上的仆人顺手牵羊多了,几个鸡蛋要几两银子,何不正大光明拿钱?”

“哎,敏婉,我不顶事哩,东府的老太太也经常这样说,敏婉教教我个好办法。”

“跟个风,买几个铺子卖买玻璃或白糖,找个可靠的合伙人,假装亏钱,另外立项。只不过从左口袋进右口袋。有钱的是铺子,又不是您。”

“敏婉,真聪明,好棒哦”潘夫人很是捧场地夸赞自己的儿媳“你小孩子家家,别想得有得没得,今日厨房做了你吃的酥饼,你且去吃吧。”

敏婉只好准备退下。

潘夫人语气幽幽道“一个棋子想要保存自己,能有什么法子?我最爱的是自己,我不想做薪火兴旺别人。我比我哥哥有能力,却因为我是女子只能嫁人。商贾之女嫁入清贵人家就要低一头。”

“娘,心比天高,命就要在自己手中,您做很好,我去吃酥饼了。”

彭敏婉走到门口,望着屋檐上滴下的水珠,发了会愣。

自潘夫人受罚之后,东府那边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直到潘将军回京的那天,潘夫人,彭将军和彭敏婉在城楼上等潘将军,刚见到人,东府来人就跑出来叫潘将军去东府受训。

潘夫人严肃地站在门口等该回来的人,身边的胡妈妈不停劝她不要站在风口,她也不应,只说自己热,想吹吹风,彭敏婉也只好陪着。

夜半时分,潘将军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血腥味,潘夫人连忙扑上前去查看。

“莫看,只不过挨了几鞭。倒是你,身体不好,快回房休息。手这样冷,胡妈妈,快热个火炉来”

胡妈妈迅速把准备好的手炉拿出来,并使眼色让彭敏婉离开。

“不,我要看看你……”

“不要紧,不要紧……”

识趣的彭敏婉径直走开,在风中依稀听得潘将军夫妻俩的残言碎语,今天天气真的有点冷啊。

羲和继望舒,白露未晞时。彭敏婉走向正房,请安潘夫人。胡妈妈小声告诉她,潘将军也在此,需移步正堂稍等片刻,敏婉依言而行。

果然片刻后,潘将军与潘夫人携手而来,夫人小心扶着自己的丈夫坐在软垫子上。

潘将军皱了皱眉头安稳地坐好,看着桌上清淡的晨食,夸赞道“敏婉,你有心了”

“公公,我只想着您和娘熬了一晚上,或许有些饿了,这些清茶淡饭对您的伤口有好处。”

“敏婉想得不错,啊丽,你吃些吧,陪了我一晚没睡,人都憔悴了。”

“好,好”潘夫人温柔的笑着喝了几口用鸡丝煨的白粥后道“敏婉,你的药很好用,你公公昨晚安稳了不少没起热,今日竟是能起床了。”

“公公能好,那药也值了。不过公公还是要多休息,洗漱搽搽身即可,不要碰伤口,我再让店铺配些药丸和药水洗洗伤口”

“好好,敏婉有你,是我们的福气。”

晨食大家都吃得非常欢欣之时,潘俊闯了进来,看着和睦的三人,火从心中起,大声嚷嚷“你们!你们……我竟成了外人。”

“混账,一天到晚哪里鬼混,让你娘费心!”潘将军怒喝“来人,把这逆子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慢着!”潘老太太出乎意料地亲身到了潘府“二十军棍,文才,你是要你儿子死呀!莫不是昨天我罚你,今天就把气撒到俊儿身上!”

潘将军等人跪下喊不敢。

“你素日忤逆我和老太爷惯。当初为了这立不起的白氏,放弃科举去从军拖累潘府书香世家的名声,好在挣得军功,也算光耀门楣。如今这潘氏犯了七出之罪“多口舌”,叫你休了她去,你竟再次忤逆不允,你不孝,真是家门不幸!”

“儿不敢,儿当初名落孙山,无望举人,蒙阿丽不弃嫁于我,微末之时伴我怜我,如今挣得军功封了候,糟糠之妻,我不能休。儿认打认罚,请母亲不要怪罪我的夫人!”

“对这商贾之女如此情深,爱之怜之?文才,为了她好,你不该留她,我们清贵世家容不得她!”

潘将军抬起头“容不得她?母亲,自我娶了她,潘府就没缺过钱银,你身上的华衣贵饰是前年祝寿是啊丽上进,新建的园子,库房里的奇珍异宝,白花花的阿堵之物滋养着这清贵世家!若我要休了啊丽,这些拼了命都要还她。”

“文才,她趁你不在可是苛待俊儿!母毒还不食子呢!”

“潘俊……”

“相公,别说”潘夫人拉住潘将军。

“没事……”

“毒妇,少在老身面前假惺惺的。文才,我到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潘俊不是我儿,也不是潘家人!”

蓉二夫人听得这话立马尖叫晕了过去。

潘老夫人瞠目结舌“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原来当年潘夫人难产下一个死婴,这可吓坏了彭将军,孩子事小,夫人最大。在潘夫人昏厥之时,潘将军这个情种竟然大哭起来,直至夫人苏醒要看孩子,将军更是慌乱,张妈妈送上了个昏招“狸猫换太子”,将自家同时出生的孙子装做潘夫人的亲儿子。

“好一个狸猫换太子”恢复过来的蓉二夫人道“白丽!你可害苦我了,我家的女儿……”

“住口”潘老夫人制止蓉二夫人的话“潘俊永远是文才的独子,我累了,文才,我先回去。不用送,你这个糊涂蛋。”

外人走了后,潘将军还未起身,轻声说“当年的事,我对不起你。我以为我的百般珍重,能让你活得开心,没想到伤害你最多的是我,当年若是我放手,你会开心许多吧,你和乔安兄……”

“尽说些傻话,赶快回房休息吧。我的相公。”

这个瓜吃得很撑,背景板彭敏婉想,大家族规矩多事情也多。而潘俊则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过几天,更大的事情又爆了出来,不过与彭敏婉无关,而是潘俊。

潘俊与蓉二夫人的侄女儿私定终身了,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卿不嫁。很抽象。

同时彭敏婉这边差点被毒蛇咬到,身边的丫鬟差点被毒糕点毒死,这是演都不演了。

正房内,处理完被收买的奴仆后,潘将军为此很恼火“啊丽,这里不能待了。”

“我不怕他们!”

“有个万一,你可怎么办。我要用我军功求到江南去,带你回到你的家乡,离开京城,你愿意么?啊丽。求求你。”

潘夫人看着对方恳切的眼神“功成名就后,你愿意放弃一切,只为带我离开这里?”

“我的功我的名,皆是为了你。战场动荡,将领皆是庸俗之辈,我不想像彭兄那样满身暗伤,妻离子散,我是早已想要离开这北方的战场。”

“可是敏婉怎么办?”

“我想不了那么多了,京城很快又要乱起来了,我们先离开!安顿好了再接敏婉和彭兄。以后她就是我们的义女,我不想再看到你奄奄一息的样子。”

潘将军运作的速度很快,上面接到他的请求就立马放行。

潘夫人也好好跟敏婉说了。敏婉表示“娘,你去吧,我自己能行。”

“能和你做母女,我真的三生有幸,”

“九生九世的善行,才能换得擦肩而过。宿世因缘,今生做您的女儿,是大善。”

“哎!努力着,敏婉,我怕我这一去,你就被人暗算了去。”

“我爹在呢,他说会护着我。”

潘将军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话“夫人准备好了么?”

“这样着急,像是逃难似的。心中但有点难受。”

“都怪我,夫人一笑,我脑子就懵了,我恨不得夫人多对我笑,只盼夫人别嫌弃我这份痴心。”

“真的不用向老太太她们辞行吗?以后她们会以此为难我们吧?”

“不去!债多不压身,省事。再说了,我是为了赶着上任,此公务,她们会理解的。”

彭敏婉清晨辞别潘将军夫妇后,总觉得忘记了什么,现在府上头无人,她自是自在,打算回去小睡一会儿。

睡意朦胧之际,身边的丫鬟小青把彭敏婉叫醒了“少夫人,少爷正在前面闹事呢!”

彭敏婉猛然惊醒,我原来是忘了这人!连忙起身穿衣,匆忙走了出去“你是要做什么?”

“爹娘呢?”

彭敏婉坐在椅子上才说“上面迁授南边的官职,给的时间较短,爹爹带着娘赶着去上任。”

“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不是不知道,爹娘做事我做媳妇不敢过问。”

“他们不是答应了蓉二奶奶,为我和文蓉主婚。”

“岂有此理,潘俊,你竟敢停妻另娶,来人!给我把少爷绑起来。”

“你们怎敢动我!彭敏婉,你以为你是谁?”

“潘俊,你以为说话大声就有理吗?我是你爹娘户籍上的养女。”

把潘俊关起来后,彭敏婉静候对手出招。

连着几日,风平浪静。潘俊也是乖巧,有吃就吃,有喝就喝,主打好养活。

这天,有人上门说,老太太请少夫人游园,敏婉托病推辞,蓉二夫人直接带人裹挟敏婉赴宴,被敏婉喝退,借口要稍掩病容。他们真是等不及了。

彭敏婉盛装打扮前去赴宴,潘老夫人一脸和煦,并看不出来什么特别。

“啊,敏婉,今日真是好看极了。听说你病了,眼下看不出来,不会是偷懒赖着不想来吧,这很是不对的”

“老太太,您错怪我了。我这几日受了凉就病了,病容不好看,想着不能冲撞您的良辰吉日,敏婉知错。”

“好!好。女儿家的,尽瞎想,这日子天气好着呢,出来玩玩,去去病气,你身体就好了。快来看看,你的这些姐妹们,不住在一府大家都生了,你识得她们,也好有些伴,不至于一个人的。”

在宴会上,潘府的女眷多才多艺碾压彭敏婉,敏婉就做那个鼓掌的。

期间,彭敏婉躲过被故意弄脏衣裙,躲过被推入小湖,避开被强迫喝的酒,不去偏僻的地方。

真是宴无好宴。不过自己不在府上,潘俊应该跑了出去说不定搬了救兵吧,会是谁呢?

正跟一群风雅之人赏雪中梅花,一个小童突然掷出雪球到彭敏婉的头上,她连忙闪过,雪球撞到柱子露出石头心,这孩子见偷袭不成,连忙穿进奇石逃走了。

彭敏婉装作受惊,连着咳嗽几声几乎晕厥,嘴里忙说着要家去,仆人也拥她走出去。

门房传信,帝姬驾临。彭敏婉也这样被拦住。

青春少女,容貌秀丽,芳德帝姬在宫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蓉二夫人首先迎了上去,行了礼“公主驾临,逢毕生辉。”

“蓉儿,好久不见。这琉璃世界,就属这儿最美,大家站在雪中仿佛仙童仙女。”

“帝姬定是最美的那个。”

“哎,那个穿得满身俗气的是谁?”

“她是潘俊,俊儿的妻子。敏婉,快上来拜见。”

“敏婉,拜见帝姬。”

芳德帝姬冷冷说道“此妇礼仪不佳,分明是不敬重我,蓉儿,我定要好好教她!就罚她行礼,不叫停就不准走!”

就这样,彭敏婉被变相命令罚站在雪里,而公主带着一众女子在温暖的房子里吃喝玩乐。

此时,潘府上传话的进来,潘俊被人推入冰湖,现已生死为知。一众女子听闻一片哗然,特别是一位长相清丽的“姐妹”更几欲晕厥,听说叫李珠,小名叫兰姐儿么。彭敏婉微微上扬嘴角。

既然发生此事,芳德帝姬只好放彭敏婉离开,毕竟没有谁更适合在这个时候照顾潘俊的人。

回程后潘府还相赠了许多补品,说给潘俊补身体用的,潘家下人出来寒暄几句就收下了,问起彭敏婉,也只说少夫人带病照顾少爷。

而此时彭敏婉正在面见推潘俊的罪魁祸首。

“林公子你怎么想的,还敢过来见我,这事不好宣扬出去。你救了我相公,又是这样身份。”

“潘大少奶奶,您只管将我当做打秋风的。我被耽误了前程,这债!只推一次落水是不够……”

彭敏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阻止林书生的话,然后提高声量“你要什么?一些钱而已,你别传出去,我相公不是这样的人,小青去账房取银一百两,林公子,你还有家人,这钱你拿回去做个富家翁,来日方长啊。”

“潘公子的一条命就值这一百两”林书生大声狂笑,眼角流出了眼泪。

而此时,许久未见的张妈妈闯了进来“少夫人,你是怎么照顾少爷,还趁少爷生死未知,见外男,不守妇道!”

门外没拦住的丫鬟连忙劝道“张婆婆,这位公子是救了少爷的,夫人正在感谢这位公子”

“那为何两人独处一室!”

丫鬟听闻此言,连忙凑近张妈妈耳旁说着有关林书生与潘俊的纠缠,完了后又道“夫人觉得羞耻,所以想秘密料理此事,我们下人都在外头守着呢!夫人和林公子衣着整齐,夫人还特意吩咐去掉屏风,方便我们照料。张妈妈你太过无礼,快向夫人请罪!”

彭敏婉道“小青,且扶张妈妈去看少爷,张妈妈做为潘家的老人劳苦功高,只是心急主子,情有可原。”

“是。”小青把有些不情愿离去的张妈妈扶走了。

彭敏婉等人走后再说话“林公子心善,一百两是不够的,可是给太多您也守不住啊。您府上有老幼妇孺,多为她们想想,这银钱你先拿着,或是买地买房,或是吃喝玩乐,或是行走山水。以后若是有个麻烦,林恩公,我自会顶力相助。”

“行走山水?确实是个法子,我这一家老小力微薄弱,如何出走。”

“林公子有这个想法,我刚好这里有个法子,咱家有个商队,您不如跟着咱家的商队去吧。我定会为您安排好。”

林书生抬起头直视彭敏婉,他容貌清秀,面若好女,却有些憔悴,真是的是一副好相貌,家贫却有这样的容貌,虽作为男子,没有靠山和强大的实力,还是不免陷于淤泥,过于美貌于他是不幸的。

“谢潘少夫人。”

“事不宜迟,立即动身。看看这瑞雪,再过些时日就春寒了,春寒可比冷雪厉害得多。”

“小生告退。”

“胡叔叔,请你为敏婉办好此事,护送他们要去的地方。”彭敏婉对守在门口的中年男子道。

“少夫人,我省得。”

而潘俊这边还在昏迷中,张妈妈只管抹泪。彭敏婉进来也跟着哭。

张妈妈渐哭渐息,不知在想什么,瞪大眼睛盯着彭敏婉。

小青一进门看到张妈妈的眼神被唬了一跳,她带来外面的消息“少夫人,彭老太爷过来了。”

“我爹过来了,正好,快去请。”

不一会儿,彭将军被领了进门,也看到张妈妈极不恭敬的样子“这妇人是谁?”

“府上公子奶娘。”

“把她请出去”彭将军看人出去才问“这怎么回事,你丈夫怎么好端端掉到冰湖里,敏婉,你现在又有什么打算?你丈夫又怎么样?”

“这人在外面惹了一串麻烦事,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偏生我俩有名无实,他也不是正经的潘家血脉。”

“这该如何是好?潘兄他们夫妇俩就这样一走了之?”

“爹,这倒没有。婆婆将京中的产业都交给了我,还把我记名为她的养女儿。我只要守得住这许多金银,以后自由得很。”

“那你婆婆的方子呢?京城里的人精得很,你能守住?你爹这把老骨头都得埋进去!”

“我自然是没有方子的,怎么做得出那些儿来。”

“这都什么事儿。走,你跟我家去,我和我的老伙计们守着你,你这傻样儿,以后在家招婿,看谁敢欺负你。”

“爹,此时不能走,潘俊他还在呢。”

“怪我眼瞎,心被荣华富贵蒙住了。竟让你瞎凑活他们家里去,惹出许多事来。”

“婆婆临走时嘱托我好好照顾潘俊,可现在却这般情景,我有愧!”

“真不是为了这个”彭将军伸出手指做数钱样。

“哎,让我再努力努力,咱家那些叔叔们哪个不缺钱,跟着你大半辈子,伤残病痛的。”彭敏婉小声说着“爹你且回去,我只是想凑个经营的钱银和再嫁的嫁妆。”

“哎!……你……哎……你有事定要送信过来!我叫些小辈护着你!

“谢谢爹?”

送走彭将军后,彭敏婉继续陪在潘俊的身边,她早就发现潘俊的睫毛闪烁,肢体僵硬,想是醒了却不睁眼,她倒要看看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过了一个时辰,张妈妈端着汤水进来“少夫人,请喝点东西。您从老太太那回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再劳累可不是熬坏了。”

“张妈妈说得是,都有什吃的。”

“开胃有这紫苏饮,升阳散寒,最适合这天气,主食有这甘薯饼,甜丝丝的。”

“张妈妈,有心了。”彭敏婉喝了汤吃了饼,腹饱思睡,这乏也来得过了,正好睡一场。

张妈妈察言观色,小声叫小青扶彭敏婉去西厢房休息。

似睡非睡间,依稀听得外面吵闹,这些人真是肆无忌惮。

醒来后,小青已守在身旁,彭敏婉道“这药真好,叫人问问张妈妈方子,我许久未睡得如此好了。都有谁过来看潘少爷?”

“都是些乔装打扮的人,共有两方,一方有些倨傲,另一方看过公子后,想闯到少奶奶跟前,被拳脚师傅们拦住了。”

“赏些银钱给师傅们喝酒吃肉。”

“是,夫人。”

“小青,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这脑子乱着呢。”

“夫人,这京中的生意,小红还需要些时日打理。”

“晚些,叫小红过来。你退下吧,我要静静”

“是夫人。”

退,我把柄多得是,进,需要谨慎筹谋。

潘俊那边已经醒了,语气也没有那么冲,但眼神依旧让人讨厌。

晚些时候,小红过来了。房中未点灯,只烧着银丝碳。“小红,你的嫁妆凑得怎么样?真是可惜,你有如此才能却只想嫁为人妇。”

“少夫人,女人总归要嫁人的。我是一个账房先生的女儿,要配上一位进士,没有家世,那总得有些金银傍身。”

“只是我听说,这位进士与恩师家的小姐似乎有些缘分,你可有信心!”

“少夫人,该是我的总是我的!”

“金蝉脱壳,这壳可以高价而估吗?”

“可!潘夫人未将方子上进了,那位大人等着接收您家的产业呢。”

“有何顾忌?”

“一个鸡腿三个人抢。就怕您扛不住。”

“请卿卿你尽力,这个烤饼分多一份给你。”

“我尽力”小红发亮的眼睛尽显她的野心“不过,还需要您做些其他的事儿……”

小红走后,彭敏婉想着“恋爱脑!希望我一辈子不沾情爱。”

地转星移,彭敏婉早早醒来,看着月亮慢慢下移,上一世的人可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刻。

小青前来禀报“老太太亲自来看少爷。”

人来了呀,我也该去演一演。

一进门,彭敏婉就哭喊着“老太太,我可怎么办啊,相公,他不行了啊。”

“胡说!”老少同声异口

“你这人嘴里竟是胡话,做得也是糊涂事,你这样怎么好好照顾俊儿,你公婆也是胡闹,双手一拍丢下你两小的,怎么撑起家来。我让你二婶婶过来帮一帮你,你身边那丫鬟对俊儿不敬,拉出去打一顿”老太太指着彭敏婉背后的丫鬟,她的随从立马押着那丫鬟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痛呼声。

幸亏我没有带小青过来,不过也只能让个替罪羊受苦了。

彭敏婉表现得战战兢兢,小声替那位丫鬟求饶“老太太,饶了她吧,她对我挺好的,求求您。”

“我的好孙媳,太过仁慈,下人就没规矩,小孩子家家的,等会儿你二婶婶来,给你好好分说。”

外面丫鬟越打声越弱“你快出去看看,哎,真是手下没个轻重”老太太急言,彭敏婉出门看去,丫鬟身上处处伤痕,血腥味浓厚。

彭敏婉心惊,世家顾忌名声,不会做这种留人话柄的事,看来这次不能善了。

潘老夫人站在彭敏婉后面出身小声道“好孙媳,你父亲是威远候,但你的母亲至今下落不明,我也怜你自幼无人教导。按理说你这样的女子与俊儿并不相称,但错有错着,你且安稳在潘家生活,这是我赏你的!敏婉。”

之后,蓉二夫人带一帮人赶到,将彭敏婉身边的亲信赶了出去,库房铺子一一清点。

以势压人,够快够狠。彭敏婉生活一如往常,只是不够自由而已。

“这才几个月,怎么会少这么多!这可是少了上万贯,还有白糖和玻璃的收益”张妈妈震惊道“老五,我最信你,这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少爷好的时候,痴迷赌钱输了几千贯,包养些伶人少女,和伙伴们喝酒,用了不少钱。”老五吸着烟,眯着眼睛。

“我让你看着,你就是这样看的!少夫人治家如此严,怎么会允许少爷这样挥霍!”

“少夫人对少爷无所不应”

张妈妈此时的念头就是想冲到西苑去质问彭敏婉。

而铺子那边,蓉二夫人已经失去大家风范,对着账簿,掌柜和伙计一顿臭骂!

“你们这群你腿子,怎么办的事,亏损这么多!说!是怎么回事!”

“都是南边来料出了问题,沿路耗损得厉害。”

“有什么耗损至于这样!”

“南边不知怎么的乱了,有一伙反贼老是截货!”

“这与他们有何干系,我们潘府的货,他们还敢总是拦截。这糖不过是甜甜嘴儿,于他们用处并不大,相反还会引人注目。”

“那糖让火炮危力加大,也可以让腹饥者提起精神来。新出的那伙人已经招摇到让官府镇压了,奶奶,您也可怜我们,我们的薪粮昨天就要发了,伙计们都等着呢。”

侍女连忙扶住快要晕倒的蓉二夫人“我不能倒下,家里都等着呢,若我不办好此事,那都难过了,快去拷问去拿南边拿货的人,我就不信这么大的身家都因为白糖和玻璃折了去。玻璃的方子我还没找到。你们都快去找!”

潘府被翻得鸡飞狗跳,以前受人重视的潘俊被人冷落了。

“二婶婶呢?兰儿妹妹呢?她怎么不来看我?”

“看你做甚?你又不举!”彭敏婉吃着南瓜子,吃了一颗,把南瓜子壳隔老远扔到潘俊的脸上。

“我不信,兰儿妹妹她爱着我,腹中还有我的孩子。”

“孩子。”彭敏婉笑了“我嫁来的时候,娘就告诉我,你肾气不足,是个不能生的,虽然我也不懂医,但她们都这样说我就这样信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仆人怪异的眼神中,彭敏婉转头就去看了那位丫鬟。

那丫鬟精神好多了,身旁无人照料,身上有些异味,她看到彭敏婉来瞧“奴婢,多谢少夫人的药,您恩情我不敢忘。”

“你家里有谁,你这样也不行,我叫你家人接你去。”

“少夫人,奴婢自小离乡,被卖到府上,伶仃一人,命若蒲柳……”

“别说些酸诗酸话,附庸风雅的。平常在跟前都憋不出一句话,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使不得,使不得,少夫人”丫鬟看彭敏婉撸起袖子,就着打好的热水,给丫鬟擦身“别乱动,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奴叫小绿”

“怎么叫得这么随便。”

“是您赐的名,那天小青姐也在。“江水与山,只此青绿”,您说小青姐是小青,后边的我是小绿。”

“那都是玩笑话,没名没姓的”

“我喜欢您取的名,您人好,不是别人。”

……

“彭敏婉,她还有心干那事,岂有此理,败家不能持家,亏了上万贯,她还有脸活着。先用我的私库填着点,等着营利。不用管彭敏婉,她也没那个能力!”蓉二奶奶揉着额角。

“潘少爷要见您”

“别管他,一个西贝货,还摆什么谱,还累得我的大姐儿被退亲。这人也是的,守家不严,跟个窟窿似的,什么事都往外传。”蓉二夫人完全忘记之前对潘夫人的轻视,满意对方的任揉任捏。

“对了,把彭敏婉关起来,封了院子,困死她,身后无人,还敢瞎折腾!该她的。”

半夜无人,此时并没有宵禁。彭敏翻过高墙,骑隔壁家的马儿,奔至威远候府。

彭将军早已等候多时“敏婉,你这样横冲直撞的,可怎么好,我叫你家去,你又不要!”

“家去!家去!妇人无故离开夫家算什么?”

“在你身上算个屁!你不敢提,我替你提。”

“我先问你,我叫你把我的贴身侍女买下,你可做好?”

“这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那些人有些难缠,虽然你的仆人们受了点皮肉苦,但所幸无一漏下。敏婉,你可是身上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或是落了什么把柄?”

“瞎想,我只是感激她们相助于我,想让她们过得好点。”

“妇人之仁!自己都泥菩萨过江,那还管这些人!”

“珠珠,这小姑娘怎么样了?”

“她很好,文文秀秀的,乖巧的小小一个的。”彭将军说起自己的外孙女,眼睛泛起柔和的光。

“但我听说,她爹家要给她定亲了?还是他那继室的侄儿。”

“什么!”

“爹,您想把外孙女儿养在膝下,也不合时宜,你也不是她名义上正经的外祖。”

“我豁出脸面也要把她接回来!”

“那您记得把珠珠的义母也请去,找我的侍女小青备上礼物去请。这天色也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去吧,哎……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护你,我的敏婉。”

“您别操心,我去了。”

彭敏婉赶回了潘府,仔细查同房监视她的婆子,心宽体胖地还在呼呼大睡,呼噜声响彻整个院子,堪比牛蛙。

彭敏婉促狭地掐住婆子的鼻子,以白天的刁难之仇。那婆子有些窒息,抬起手揉了揉鼻子,继续睡了下去。如此几次,婆子被惊醒,只见眼前一双瞪视的眼睛“妈妈,我渴了”。

婆子先是被吓了个透心凉,然后就恼怒大叫“夫人哎,水不在那里吗?”

“我要喝热水。”

“您自己去打!”

“妈妈,我渴了”彭敏婉盯着婆子,让她睡不着觉,一打呼噜就掐她的鼻子。连着几日,婆子渐渐熬不住了,凡是彭敏婉要求的,她都会尽力去做,因为没人在乎她。蓉二夫人只是关着彭敏婉,她已经忙得没兴趣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府外突然升起不利于蓉二夫人的留言,借着白糖的影响力,到处传说蓉二夫人趁着潘将军夫妇去了南方,借机逼着侄儿夫妇拱手相让家业,白糖和玻璃的方子都在蓉二夫人的手里,可怜侄儿夫妇被软禁得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蓉二夫人因此事被老太太召见询问“怎么走漏风声的?此事对我们家影响很大!”

蓉二夫人听得此事内心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

刚遭受长辈的责骂,回到房中,自己的丈夫气冲冲进来打了她一巴掌“你怎么干的事!”

素日儒雅随和的丈夫此一脸扭曲地看着自己,蓉二夫人还没从第一次被人打脸的震撼中出来,便被劈头盖脸的责骂压得抬不起头来。

“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大家世族的女儿怎么那么蠢!”

等丈夫走后,蓉二夫人的奶娘关切地上前扶住浑身颤抖的蓉二夫人“他打我!我生平第一次这样受辱。”说完她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将那女人放出来!我不要管这事”

“您想夫人和老爷,我的小姐,且撑住,过了这槛就是了,外面人都看着呢。”

蓉二夫人的下人们做事很快,赶着瘦弱的潘俊和假装病弱的彭敏婉参加清谈和夫人聚会,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掩耳盗铃。

潘将军远在南方写了封私信给官家陈述家门不幸,欠了彭将军人情债的官稍微使力,潘府便得到官家的申饬,有些进退两难,为了让各方势力不要逮着自家不放,于是直接把白糖和玻璃的方子献给了官家,如此来保全家族。

事情似乎暂且告一段落,但蓉二夫人不服气,她的私房投了进去,眼看富贵就在眼前,她不服,虽也不是贪那点钱,只是她傲得很,不愿就这样放下。

她娘家的兰姐儿也是等着彭敏婉去了,再嫁给潘俊,所以那孽胎一直留着,如今月份大了,打掉怕是命都没有,如今他们家也存着“息事宁人”的想法,选择最简单的法子,一是让女孩去别的地方生子后削发为尼,二是直接让女孩自刎。

兰姐儿直接吓得逃出家中,找到自己的姑姑蓉二夫人“姑姑,你可害苦我了,你可得帮帮我,我不愿削发为尼,也不远自挂东南枝。”

蓉二夫人没想到家里如此狠心“嫂子竟也同意!”

“娘亲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祖母说若是再闹,她便叫人来成全我。”兰姐儿泪如雨下“我这次跑出,是我娘拖着病体过来给我开的门。姑姑,都是你说,我和潘郎,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是亲上加亲的美事,也是你让我们时时常相会。”

“可我也没有让你们做到这个地步!你这个傻丫头!我得想个法子!你先去休息,躲躲。”

蓉二夫人独自做在窗前思考着。这彭敏婉突然冒出来,就一直克我。她和潘俊一直不合,原是潘将军强拉的配,她可是威远候的女儿,竟议亲得这样随便!肯定有鬼,她说不定也和兰儿一样。事不宜迟,立马叫人打听,还要联通俊儿把她给按下去。

彭敏婉虽然脱了困,可身边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趁手的,刚好直接带着潘俊住进威远候府。潘俊说来最近也乖巧极了,不再乱发脾气,似乎有些认命的意思。这也好,养着他就是了,自己也没什么情爱的心思。

过几日,下面人来报,有人查彭敏婉的底细,那些早已去了幽州,拍马也是追不上了,彭敏婉手底下尽是些宅斗和经商能力出众的人,杀伐智谋什么都没有什么干系。她的那些叔叔们都提议埋伏捉人,她又觉得何必为了自己的过去拉更多下水呢,左右要得都已经得,好好教底下人守住才是正理。

原本应该是经营蒸蒸日上,岁月还算静好。彭敏婉把珍妮机,棉花打籽机,和纺线都复刻出来,给了很多妇女和退伍的伤残士兵工作机会,她不知觉有了很多名望。彭敏婉开心极了比在军伍打败所有对手都开心。

朝中突然有人被告结党营私,无缘无故彭将军被归为一党,彭名下的布坊更是被视是党派聚集点。

布坊被封了,彭将军被官府拿走了。这简直是无妄之灾,也许是白叠布侵犯了许多的利益,也有可能是之前的事没处理好。看着布坊工人一张张愁苦焦虑的脸,谁能忍受有了希望再破灭!彭敏婉咬咬牙,把潘夫人给自己画的立体舞剑图和自己从军的事迹捅了上去,博官家一次面见得机会。

幸好彭敏婉成功了!

宫中来人教导彭敏婉礼节,听说是趁春宴以皇后的名义召见,她需要在会上跳剑舞。

羽衣霓裳,仙人之兮列如麻。彭敏婉一进去大殿,数不清的眼睛都注视着台下中央的女人,她穿着天青色男装,披着一件红色的披肩,与仙气渺渺的在座格格不入。

“威远候之女彭敏婉,参见陛下。”

“果然英姿飒爽,浓艳绮丽。听闻尔剑舞堪比唐代的公孙大娘,今日真可一饱眼福了。”

“民女遵旨”

无乐伴奏,是别人的故意刁难,早已习惯靡靡之音的坐上有些议论纷纷,官家也皱紧眉头,私吩咐乐手随舞而奏。

起初乐声杂乱无章,剑舞初起势,挽剑成花,招式婉若游龙,突然剑光四射若万剑归宗,若飘带,若星点。乐声更是慌乱,官家看着剑舞,恨不得出声叫停声乐,又恐一个眨眼,一个停顿就少看一秒。

忽然剑舞不再飘逸,而是变得杀气蓬勃,空中恍然有破空之声,乐手更是被惊得止了声。

静声之后,若云收雨寂,剑客收剑旋转腾挪,披风似一段红绫,身随剑舞,一舞倾城。

舞罢,众人迟迟还未回神,此舞太妙。

彭敏持剑肃立,心里有些乱,生怕自己发挥不好影响后续的计划,候立许久,百官中传来击掌的声音,官家才道“一舞倾城,难得,居然有如此姝丽。尔是威远候之女,想必此番上台定是想要为父亲求情吧?”

“不,陛下。我是要为了布坊的工人求情。民女有一物呈上。”彭敏婉解下披风,托与宫人呈上。

“这是……白叠布?是有价值之物,不过你想以此物求情,还不再跳一舞。”

“官家,若此物十几人能一夜成百匹千匹则如何?”

“异想天开。”

“民女觉得丝绸难得,便想着如何为天下寒士能有衣可穿,才叫人琢磨这事。承天得幸,民女终于得一法。”

“哦,何法?”

“民女会事后送上,只是民女为布坊求情不单只是为天下人制衣,也是为坊中众人求得活计”

彭敏婉立即跪下“坊中人皆是妇孺病残,并没有结党之说。”

彭敏婉掏出一叠纸张“此乃坊中众人的请愿,无一遗漏,民女请官家明察。”

“快请起,似你这般娇子不可随意下跪,我定会教人明察。”

宫人收了请愿纸,请彭敏婉坐在末席,春宴继续。

第二天,威远候彭将军回来了。“好你个娃儿,玩这么大!好了,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你从军的事情了。你以后可怎么办!”

“您老可嫌弃我不?没为你求情?”

“挺好的,我的老伙计们还有活计,挺好的。”

小雨停歇,春寒料峭,咋暖还寒。纷乱算计似乎都随冰雪消逝。

有官家背书,花样繁多,耐用,下沉市场的白叠布很畅销,非常受民众的喜爱,但也难免冲击丝绸市场,招致怨恨,不过现阶段还是一片欣欣向荣。

有一天,彭将军带来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或者笑谈?威远候之女与金国王子相知相念,珠胎暗结,威远候棒打鸳鸯致两对情人分离。彭敏婉听时只觉好笑,这种天荒夜谈的故事与自己何干?但彭敏婉不知道的是他们一家已经被视为朝中革新派一股有力的势力,官家因为彭敏婉带来的新东西比从前更信赖革新派,以蔡京为首的第三股势力也被压下来,更不用说保守派了。

如今边境局势更有波动,金人连连胜利,而宋军除了一两次胜仗其余只得个败字。保守派主张联合金人的项目又被重视起来。

蓉二夫人娘家背后站着就是保守派,她自从因为吃了大亏后就整天惦记着彭敏婉,原本想要查出彭敏婉身上的问题从而加以利用,却没想到彭敏婉自爆了,真是失了先机。恰逢自己的丈夫忧心在党派里地位下滑整日愁眉不展,她三瓜两枣没事就打两下,向自己丈夫吹吹枕头风,说是与金人联合,总是一味养着也不行,得需文成公主那样的女性感化那些蛮人,也好传些消息回来,这是一个十分简便的法子,谁去?怎么跟其他党人说?他得好好想想。

过了几日,因为彭敏婉的剑舞精妙绝伦,京中女子多有效仿,但因柔弱,剑虽难持,男装出行也不失为一种风尚。在彭敏婉看来,这女子不过是借自己的名头,做些打扮去挑战男性的权威。

三月三节,踏春祭祀做糕点。彭敏婉在京中并没有什么知心小姐妹,只有一群已婚妇女朋友,还是潘夫人就下来的人脉,友情是塑料的那种。今日,这群夫人们约着彭敏婉一起去踏春游玩。她们的女儿应该被嘱咐了不可轻易靠近彭敏婉,所以这些未婚的年轻女儿被她们的母亲稍微介绍了下,便如含羞的睡荷不见了影。

眼内是寺庙,繁花异草,美人媛童。耳边是妇人们讨论妆容,诗词,儿童,八卦等等,喝了酒的彭敏婉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那妇人说得正起兴时,余光突然看到被花瓣盖住的彭敏婉“哎呀,这儿可不兴睡,你们还不快去看看你们家主子,都喝醉了。”

去拿披风的小青瞪了一眼小丫鬟“尽去玩,正事都忘了”

披风盖下,彭敏婉有些清醒,依着小青的手坐石头上。此时那些夫人们正谈着那日殿前的剑舞,众人皆感叹道着实精妙。

“这有什么,我现且舞醉剑,给你们瞧瞧”彭敏婉道。

“此处无剑,你用何舞。”

“看这桃枝,我心有剑,用桃枝便能舞出来。”说完,彭敏婉就舞了起来。

桃花树下,落英缤纷,剑舞绝伦。彭敏婉只看自己心情,耍剑耍了个痛快,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多么风华绝代。

保守党初时有人提出和亲之事并不受人重视,此时男装风尚兴起,党人又有人重提此事,就有人走漏风声,说是确定和亲人选定做芳德帝姬。

帝姬听闻此事,终日惶恐。近日与自己的母妃闲谈时,不经意就暴露此事。

帝姬母妃得知流言,就仗着在陛下面前有几分恩宠,半遮半掩地询问此事。

官家也惊异此事,午时急忙驾临保守派主事的官员宅邸。临近黄昏,陛下出府时面满红光,微醺。

潘家请彭敏婉和潘俊过府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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