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夫人从侍女知红手里抢得银钱,她就也不管自己女儿仆人什么的,一个劲地作。林府下层侍从瞧着彭夫人好糊弄,手里又有银钱,便叫夫人奶奶的逢迎好骗了银钱。
彭夫人今日买了钗明日买了新衣,她倒不是去外面的店买,而是买这些人口中说的好物。她有不就手的时候,或是赊账或是催知红往彭大小姐处拿钱。
肆意厮混不知月日,债台高筑无力回天。彭夫人风光快乐像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她债主找上门来了。
“哎呦,这都劳您上门,这点子钱,我给你就是了,知红!知红!拿钱来!这死丫头,不听话。”
时值隆冬,知红却穿着夏衣,鼻青脸肿,发着抖地从房内走出来“夫人,没钱了,您早用完了。”
彭夫人一听立马拽走知红,小声道“你快向大小姐要钱!”
“夫人,小姐明年就要议亲了,林老太太令下人们不要生事。”
“我做为大小姐的夫人,二娘!还要不得她钱,这林府哪里能亏待我,定是大小姐向林老夫人告了状,她人小不懂事!”
“夫人!夫人!我这里还有些钱,您拿去吧。”林啊么道。
“你这个老家伙竟敢占我的钱!”彭夫人说完甩了林啊么一巴掌。
“您看这够吗?这点子钱也值得你在这大冬早跑过来,晚些时候我送过去就是了。”
“哎,夫人。您是贵人不用担心一家老小,都等着这钱呢!哎……您这钱差老大一截呢。”
彭夫人一听就催林啊么拿钱“你这个老虔婆,钱呢?”
“夫人,没有了。”
“你怎么会没有,大小姐觉得你照顾孽种辛苦,老是偷偷给你塞钱!我可得要好好搜搜你!”彭夫人冲进林啊么的房中一通翻找。
“这不是钱么!老虔婆就会糊弄人!喏!钱给你。”
“夫人莫不是耍我!才区区几贯钱,您欠的可是五十贯!”
“怎么有这么多!”
那人掏出账单,直嚷嚷“夫人,我看人好才借你这么多!如今你竟是要送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告到老夫人面前我也有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哎!哎!我又不是不还!你也知道我的大女儿是这府里的表姑娘,区区五十贯,她拔根腿毛都不止这个钱,你回去等着!我明日定要拿出这个钱。”
“好,我等夫人你,若是明天拿不出来,我们到老夫人面前评礼!”
“你快家去,明日我还找你喝酒,要备酒菜!我指定不少你钱!”彭夫人又是一番赌咒发誓,那债人才走了。
彭夫人转头又冲进林啊么房中翻找,真的又找了些钱,她好似立马得了理,仗着人高马大的,对林啊么拳打脚踢,逼问银钱在何处。
林啊么体弱受不得这皮肉之苦只好招了。
“整日防贼,家贼难防,这不,整整二十贯给我搜出来了!我再让那小孽种对大小姐哭穷,剩下的不就到手了!哎?小孽种呢?”
彭夫人踢了一脚林啊么,见不得回应,以为这婆子上杠,打算把这人的头发扯起来再打。
“她晕过去了,夫人,不要再打了,打坏了,二小姐要找你拼命了。”知红上前拉住彭夫人,又挨了一巴掌,脑子晕乎乎的,一个不留神,那倒霉夫人像只泥鳅滑走了,是追也追不上了,看方向是去内院了。
知红连忙去给彭大小姐送信。
今日,林老太太特地让彭皖烟带着小安一起玩牙牌,难得林大小姐林丽华也凑在一起玩。
所谓“牙牌”是用象牙做得“宣和牌”,也就是后世的“牌九”。
“看,这是“宣和牌”,下人们用做赌博行酒令,太俗气。咱们也行令,常行的是“骨牌离合令”,一玩法是“令官说一牌名,次座接诗一句。令官又说一牌,三座接诗一句。以次递说,皆须押韵,兼与牌意关合为妙”。……
两小孩和林老夫人相处和乐时。外面传来嘈杂争吵的声音。
“我要拜见老夫人,你们这些贱人别拦着我,那臭丫头能去见老夫人我不能?”彭夫人在门外大吵大闹,拦她的丫鬟一靠近就知道她喝了酒。
林老夫人等粗使婆子按住彭夫人才敢出门看看怎么回事。
她笑着说“我这院子差点成了猴子大闹的地了,烟儿和丽华先回屋去吧。”
“彭夫人意欲何为?弄这么大阵仗来见我?把老身这地当做你家不成?”
林老夫人是十分看不起女婿武将的身份,女儿在的时候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如今这后娶的“彭夫人”闹上门来,她也不拘规矩,发发心里的火。
那彭夫人支支吾吾,说想女儿们,要见见。
“做母亲的想见女儿是人之长情!老身并没有拦着你见的意思。可你这样风风火火闹上门来,可是我怎么对你不周?”
“没有,老太太,这怎么会有?只我的亲女留在烟儿这里太久了,我怕打扰到烟儿,小安这反骨仔是野猪吃不了细糠,自在家里就克着我,我担心这煞星也克着大小姐。”
林老太太说着太阳晒有些头晕靠着身后的小丫鬟,她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嬷嬷立即呵斥到“彭夫人!我家主子敬着你,容忍你的无礼,我做奴才实在看不下去。你这乡里长大的蠢妇,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竟来冲撞老太太!我这就要撕了你的嘴,满嘴喷粪,再打你这无用的螃蟹腿,着呢是莫须有!来人关起门来,我要好好罚她”说完就揪住彭夫人的头发,用裹着厚布的粗棍打得彭夫人嘴里直喊求饶,伺机拿着针如骤风急雨狠狠地扎!
“莫叫出声来,否则以后要你好看!”
而另一边躲进屋里的林老太太正精神奕奕地斥问奴仆。
“这人怎么跑到我院里来!没个人拦着!”
“老祖宗息怒,我已查明,守门的吃坏肚子了,没忍住去了茅厕,那人就闯了进来!”
“都给我狠狠地罚,不许叫出声来!在连夜给我赶回家去!”
“奴遵命!”
“都是老祖宗仁慈,才让这些人怠慢值守!我定会好好再挑人。”
林老夫人隐约知道怎么回事,但一直不想将这脓疮挑破了,全都是为自己的舐犊之私。女儿离去后,她老人家对这位女婿是恨极怨极,听此人的名讳心都好像有根刺扎着,痛苦至极。如今女儿留下的一儿一女能陪着自己,心也有些抚慰。可这府里早已不是自己当家的时候了,这次能让彭夫人跑到跟前,以后呢?她都不敢想。
当乡野粗俗的邢氏跟着自己外孙们过来时,林老夫人便安排各种刁难事,谁知彭夫人竟不识货,好笑至极。自己一直爱着名声,不好跟这尘埃之人计较,迟早都要收拾她们,只是差个机会就是了。
至于那小安,若不是外孙女念及自己同父的小妹,有意为其解围,老夫人早恨不得把她们赶到乞丐窝里去。
想到这里,昔日惜才的心思散了去。她着人去请彭皖烟。
彭皖烟一来,林老夫人开口就是“囡囡,你那妹妹可惜了。我也不是那救苦救难的,我的心意是要给我在意的人,小安那母亲想得她狠,你放你小妹回去吧。外祖母我这么大年纪,受此侮辱,生平首次见。”
彭皖烟看着自己外祖母以袖掩面小哭,只好说“我知道了,外祖母。我这就让人送小妹回去。”
“她可真粗野,囡囡,你好好学东西,可不能像那妇人一样闹歪了。恭顺识礼仪,路才走得顺。”
“孙女受教。”彭皖烟徐步上前,扑在林老太太怀里“惹得外祖母伤心是我的罪过。”
“这怎么能怪你!只怪你爹这缺心眼,我送人去照顾你爹,他假清高地还不依,说什么不娶,后来你老子的娘替儿子娶了个村里的蠢妇!……”
彭皖烟第一次完整地了解上一辈的爱恨纠葛。
大门外,彭将军将军一身风尘的出现。
他已许久没有回来汴京了,特别前夫人逝去后。
此去经年,林府门口镇宅兽是这样崭新,半分岁月的风霜都未使它自销。
彭将军好不容易才从边疆回来,不是为了访亲,也不是为了经营关系,而是为了自家二房这个贼婆娘的事重登林府,心中有些发怯,现在没有发妻的调和,也没有老丈人顶着,他只能咬着牙上了。
彭将军硬着头皮敲了林府的门。
“来着何人?哦,原是彭姑爷!”
彭将军递了些好处给门人“兄弟,劳烦您向林老夫人通传,罪婿上门请罪。”
“哎呦,奴婢何敢与彭将军互称兄弟!折煞我了!”
彭将军是个爽快人,做不得圆滑事,只是再递上几贯钱,再道“劳烦您嘞。”
门人叹了口气“您还是没什么长进,我这就传话,您在外面等上一等。”
彭将军的假期不过十几日,日夜兼程赶了回来,身心皆疲,稍作歇息就欲会周公。
“将军!将军,别在这里睡”回来的门人叫醒靠在门柱旁的彭将军。
“啊,啊!兄弟如何,老太太和林老爷可见我?”
“老太太说老爷出去办事,得三五天才得回。因此家中无人,不便与外人见。将军三五天再过来吧”门人把一半银钱退与彭将军。
“哎!哎!这乃是我请你买酒喝得。”
“不妥,不妥!您跟咱府有亲,小赏小人拿了是咱办事妥当受赏。您这样子,小人受之有愧。”
彭将军只觉得此人还是这么聒噪,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收一半还一半是什么意思?从前还收少了?
“彭将军风尘仆仆,现在天色又晚,您该先找个地方投宿才好。至于拜见之事来日方长,咱家老爷三四日就归。”
“多谢兄弟!”彭将军说完转身就走。
门人看得有些好笑,这人还是这么憨。
第二天,彭将军又上了门,敲门后出来却不是昨天那个门人。
“兄弟,老烦通传老太太,罪婿彭志敏上门请罪。”
“好说,好说。只是……”
“哦,兄弟,拿去喝酒!我请你的。”
“哎!哎!您可折煞我了。贵客临门,自当喜迎。可是……”
“嚯!兄弟我懂”彭将军又塞了次银钱,门人才去通传。
“彭将军,你可算是是来了。表小姐可盼着你”另一位仆人从采买的小门出来,这位正是彭将军认识的人,是林家主以前身边的小厮,黄葵。
“黄兄弟,你我好久未见,此去经年,你风华依旧。我今日可是能见到舅兄?这里这么多年还没变过。”
“过誉了,彭姑爷,这么多年,您夸人还是只有那么几句。至于老爷,不巧啊,我家主人有重要的诗会刚去赴会了,要不彭姑爷改日再来拜访”黄葵传来的消息让彭将军十分不愉。
不是说出门办事三四天就回来吗?
“黄兄弟,今日不要说二话。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舅兄!”
“彭将军,您还是这样直性子。你该知道,老爷你不是不能见,只是老夫人不乐意,我们老爷孝顺,你看!”
“我懂你的意思,这好货你拿去”彭将军直把一包东西塞他口袋。
“彭将军,你够意思。老夫人不乐意,但大夫人觉得是老人家孩子气,不让你见,过后老夫人又该责怪彭将军不肯坚持。所以大夫人已去叫老爷,想必很快就能回来,彭将军暂到我家中吃茶聊天。”
黄葵引着彭将军从刚才出来的门进入林府。
还是这个死样子,自己的夫人说得对,自己说话不会打机锋,而钱是好东西,这世上没有钱通不了的事,不能就是钱不够!
仆人领着彭将军经过垂花门,再通过一扇月门就到了林府的倒座房,这里是一般访客到访后稍等的地方。
“您在这等着。”仆人黄葵引客人至候客厅便退下。
彭将军在等待的期间并无仆人送茶水,他没想到会被冷待至此。
他久候且无人接待,有些负气地想,规矩,规矩,连老子都不见,便顺着去门外的花园踱步散心。
林府有座名为“翻联”的院子,取自苏东坡诗段“翻翻联联衔尾鸦,荦荦确确蜕骨蛇”,院子立名者林老大人是也。院内有条小溪,溪上有大小两水车,可谓“喧中有静意,水车终日鸣”,溪中有鹅卵石、锦鲤、粉荷花,水草等构成一个小世界,溪边是几簇或白或粉的蔷薇依偎着一块大顽石头。
“烟儿,莫再玩水了,小心着了凉”老夫人温柔呼唤,她看到彭皖烟靠近小水车仔细端详,她嗔怪道“你这个小猴精,靠近它做甚,湿乎乎的。过来,听听水车声,赏着这些花,心情快活多了。”
“外祖母,我之前也见过,只是没有这个精巧、好看。”
“没什么特别的,彭姐姐没见过的多了去。乡间野里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彭皖烟心情晴朗转为多云。
林老夫人看着外孙女有些难堪,就转移话题“这水车在我们这,做得精巧些来组些景色,那乡里只田里河边才得见。你在乡下做不到二门不迈大门不出,但也不至于去田里河边。你小孩子家去哪里能看到这个?是你继母使坏,让你出去抛头露面?”
“外祖母,夫人可不敢磋磨我,嬷嬷都看着呢。”
“幸好是我叫人去照顾你,否则你也和你那小妹一般可怎么办?”
林丽华在旁道“祖母,您说得是哩。不过彭姐姐天资聪颖,现在学规矩也快。”
“你彭姐姐能学得进就好,华儿你也要多与你彭姐姐玩,教教你彭姐姐。”
“祖母,我哪敢?彭姐姐的那位夫人可凶哩,现在彭姐姐省吃俭用也给那位夫人过日子,就怕她闹进来,我那院处处精巧,弄坏我心疼!”
“烟儿,你该和她们割清关系才是,你一个未出门的女孩有这样的亲人,哎!都是我的错!我没替你母亲看好你。”
彭皖烟连忙上前给外祖母捏肩捶背,林丽华轻斥“彭姐姐莫要抢了金珠的活才是!”
“外祖母对我的好,我也知,我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林妹妹,莫怪我抢了金珠的活,外祖母就让我尽尽孝心。”
“烟儿秉性纯良,孝顺就很好。”林老夫人一手牵着林丽华道“华儿是我的心肝宝贝儿,烟儿是我那心头肉遗落的明珠,你们两个和乐相处,都是快出阁的人了,还说些小孩子的气话。”
“我可没有黑炭头般的小妹,与她同为姐妹,祖母可别看低了我,哼!”
“林妹妹,我的小妹很好,她蹴鞠踢得很好,推枣磨赢得最多,斗草没输过,拋媠扔得最远,还有她浮水的时候像一尾黑鱼灵动好看……”
“什么!你的嬷嬷没说这事,彭府哪有戏水的地方?是那个黑小妞带坏你!岂有此理,烟儿,你要规矩些,竟然擅自离开你的侍从一人跑出去!想当年,你母亲就是一时左了性子,与我们斗气,胡乱出府,遇到了贼被你父亲救了才会嫁了你父亲。”
“外祖母,是我怕小妹遇到危险才跟上去的……”彭皖烟看到外祖母严肃地瞪着她后,她把后来的话咽了回去。
“林老夫人严厉说教“万万不可再有此举动,外头拍花子多得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不带人出门就会给那些没良心的骗了去,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会多么心痛。”
林丽华在旁附和“正是,彭姐姐行为如此轻率,怕是要多注意女儿家最看重名声。”
下午,林老夫人坐在塌上神游,突然又想起之前要将女儿的儿女过继到早逝的二儿子名下的想法。
那时女儿刚逝去不久,林老夫人提出这个想法,但还在世的林老大人以彭姑爷多年独有一男的缘由而不肯,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外孙变孙,不合规矩。
彭将军更是不同意,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想到这儿,林老太太暗骂林老大人真是自己的冤家,当初赞成又能怎么样,关上门还不是自家事,矜持什么,宫中旧事在前,还死守文人规矩。
天色渐暗,林老夫人有些模糊的眼睛似乎又看到自己的老冤家的身影,还是那么的风姿卓越,仪表堂堂,不然当年榜下捉婿怎会选这块臭石头。
随着身影渐近啊,眼前人清晰起来。呸~原来是小冤家!林老夫人看清眼前人。
“母亲,我过来给你请安了”
“我的儿,你有心啦,我知你纯孝,快起来”林老夫人叹了口气。
“母亲有何不愉,何故叹气?”
“我昨夜梦到你兄长和你妹妹。你兄长说,膝下无人,以后家祭便冷清了他。而你妹妹说,忧心孩子们无父母扶持教导而前路坎坷。梦后,我辗转反侧,忧心忡忡都吃不下饭了。”
“母亲,这可怎么办?我到如今却是子嗣不丰,我夫人膝下独有一幼子绝不可过继的。”小冤家也皱起眉头来。
再绕弯就废了口舌,林老夫人只好直接摊牌“这现成的人选不就在跟前?我见让烟儿和忠君过继给你的兄长就不错。你嫂子寡居多年想来也请冷想必也很喜欢烟儿”
“哈!哦”林家主懂了自己母亲的话“可是母亲,本朝不能立异姓子弟为继子。还有若是跳过本家给二哥立外姓为嗣子,肯定有人不服”。
“我儿可否想个法,全了我的愿”
“这事可不小,同宗昭穆相当者和三岁以下异姓方可立继,族里人真的不会同意的。”
“行了,快叫彭将军过来商议此事,他同意了先再说。金珠,你快叫黄葵请彭将军上门。”
“是”侍女应后就去找黄葵,但很快金珠就返回了
“禀告老夫人,彭将军已在府上。黄葵失职未及时上报,如今已过了半天。”
“派人去找,把黄葵缚了,领到正厅。我老婆子亲自向彭将军赔罪!”
“母亲,我来吧。这黄葵从前是我身边人。”
“让开,你的夫人治家不严啊!前阵子让一个泼妇闯到我院里闹事。今儿个,彭将军请进府里,家中主子却不知。我的儿,是不是要让外头的强人把你母亲我杀了才罢了!这事我得亲自料理啰!”
林老夫人的亲随把那黄葵捉了过来,又让人去把彭将军请到自己院子里来。
林老夫人身边金珠的娘夏嬷嬷赶去前院倒座房处请彭将军却扑了个空,很是焦急地叫人寻客。
“真是该叫人贬了去,也不怪老太太厌恶他。在别人家里,岂能到处走动,怪没礼的!”夏嬷嬷暗骂。
这节又说回彭将军在倒座房前花园闲逛。
林府里看起来换了许多东西,这花园路上比当年彭将军上门求婚时多了几座假山,经过的下人比之当年穿得更好些,一股子仙气。
彭将军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他不好意思问经过的奴仆,只一味跟着人流走,在经过一扇门时,一只新鲜死鸟糊到他脸上。
“嗨,谁的鸟儿被打下来,真是晦气!”彭将军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鸟血
旁边的人道“伙计,别介意,这是是府上客人的小孩打鸟玩哩。”
“可它糊我脸上,我这衣服新做的。”
“哎,哎。伙计你刚来是不知道,这家人是我们府上姑奶奶的家眷,全都是女子,你跟妇人计较什么?”
“姑奶奶?你们府上的小姐住这儿?”
“说什么的,这位姑奶奶是老爷那辈的,如今早已逝去。这家眷是姑奶奶去后娶的。伙计你可别惹她们,那娘们彪得很,整日打骂仆人,对自己的孩子像猫狗似的,可丢表姑娘的脸!这娘们前些日子还闯了老太太的院,挨了罚。”
“伙计,你说得对。老子今天自认倒霉了。”
“看着也没什么事,你拿着这鸟儿回去开个荤就是了。”那人说完就走了。
“我的家眷?住在这儿?”
“嘿,那个大块头叔叔,可以把鸟还给我吗?”门内现出一位黑不溜秋的小子。
彭将军暗想,难道白氏把男孩当作女孩养,实质是个男孩?
“小孩,这鸟是你的?那你这鸟弄脏了我的衣服你怎么说!”
“叔叔,我身无长物。您要做什么直说就是了。”
“那我问你打鸟做什么?”
“叔叔,我拿来吃的。”
“这府上是金玉堆砌的,你是客人怎么短了你的吃食,竟要自己打鸟吃?”
“您说得是。只是我有难以言说的苦楚。”
“你说说看?”
“我有一长辈爱赌,家中银钱尽拿去用了。林府人心善,让我们家吃喝不愁,可这样白吃人家的,心里总是不安的。而近日家中有人受了伤,我年纪小做不了什么事,看到飞着的小鸟便想着打下给家人养身体。”
“哦,那你家人怎么受得伤?”
“叔叔,我要先问你个问题再回答你。”
“你说?”
“叔叔与我家有何干系,我树上远远就看到了叔叔,您的模样和我的兄长叔伯们很相像,你是我爹吗?”
彭将军稍屈身子,手搭在孩子肩上“孩子,我是你爹,你可是小安?你是男娃女娃?”
“爹问得好笑,我自是女娃!”
“你妈……林姐……你怎么成了这样?举手抬足皆是男儿模样!”
“您先进来吧,爹,我可想坏你了”小安把自己的爹领入院内与林啊么叙旧。
知红悄然出现在门边,痴痴望着众人。
“这位是?”
“她是我妈的丫鬟知红。”
彭将军看到这名女子一脸憔悴,走路亦有些颠簸,忙道“知红,吾在此多谢你照顾夫人。”
“老爷,你可是回来了。”知红呜咽落泪。
小安看这场景直皱眉,知红莫不是对自己的父亲起了心思,可这知红从未与自己的父亲见过面,情义从何而起。
林啊么把小安双眼遮住,这一幕不适合被自己姐儿看到。
知红拉住彭将军诉苦,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牛劲,双手紧紧抓住彭将军。
老实男人自是受不了这样的,毕竟男女有别。可是他仔细一听知红说的,彭将军就对眼前的女子羞愧难当,也忘了避嫌。
彭将军当然自己后娶的媳妇是怎么样的,他当然知道却没什么好办法。白氏是自己母亲在妻子死后私自迎进门的,彭将军回过神来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虽说没有夫妻之实,这白氏的妻子名分还是定下了。母亲在时,白氏安分守己。母亲去后,她又因为替自己守过孝,自己因这名义需得敬她几分,敬着敬着,那白氏就得寸进尺闹得全家不宁。
族里的姑婆都劝着彭将军好好待白氏,要为前妻剩下的两孩子考虑,彭将军自个儿因为公事变动经常不着家,俩孩子还小总要有人看着,总不能送予外家去,寄人篱下总是不好过的。至于白氏,给个孩子就老实了。
仅仅是为了息事宁人,彭将军与白氏圆了房,但事后白氏并没有收敛,气焰越发猖狂。
彭将军在某日下定决心要把这女的处理妥当才好,这白氏却怀上了,仅有一次都让她中了,之后的事情更是拖泥带水脱不了身了。
知红犯上诉苦,彭将军更是共情此苦而没有惩罚这位女仆。
林啊么见自家主子迟迟无动作,只好自己上前分开两人。
“知红,你病了,好生回去歇着,主子不会怪你的。将军过来可有拜见老夫人?”
“长辈不想见我,我有什么办法?”
“您也不能到处乱走呀,看你怎么走到这儿,赶快回去,说不得他们正在找你嘞。”
林啊么的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找过来“彭将军,彭将军。您老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老夫人正等着你嘞!快些走。”此人二话不说就拉着彭将军就走。
小安对林啊么道“我们这里几人成了空气似的!”
“乱说!那人不过是急了些。”
彭将军被仆人领着进了老夫人的
林老夫人从座上起身,嘴里说着“彭将军,我老婆子亲自向你赔罪了”,可她的神态却十分平静。
“万万不可,老夫人。这等小事不值得您老人家这样。”
“哎!都老身那媳妇治家不严,养出那欺上瞒下的刁奴。来人,把那黄葵拖下去,给老婆子我狠狠地打,不能见血,莫污了我这院子!女婿,我这儿子人情世故不甚通透,行事憨直,容易被人讨好了去,这些刁奴仗着主子宽厚行事自作主张,此事倒是落了你的脸。”
要不是你们看不起我,黄葵等人会这样对我?彭将军糙汉脸露出懵逼,为避免冷场只能尴尬的笑几声后道“老太太,小事,小事。内兄也是无心的。”
林家主没个眼力劲,直道“彭将军你是有何事呀?上门如此匆促,你好好准备个拜帖或是写封信提前告知我,家中仆人也不敢这样做。”
“老祖宗,林兄弟。我这不是被调去边疆后不得空回家嘛。家中拙荆无故将家中的良田卖了,还擅自鲁莽投奔内兄家,着实令我困惑。现在我来是为了见一下我的儿女,随便……”
林家主立即打断彭将军的话“哦,剩下的我知道了,将军也不用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我们林家无意插手。秋雨去请表小姐和表少爷请来。”
林家主的贴身人去请彭皖烟她们。在等待期间,众人也无话题可说,场面要变得尴尬起来了,林老夫人端坐在上不发一语,这位素日在仆人眼中是和蔼善解人意的主子并没有暖场的意思。
黄葵挨罚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令人心烦。
林家主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彭将军,有些尴尬啊。为防止彭将军把上好的黄花梨木椅抠出洞来,林家主开口询问“彭将军回京后在哪里安顿?”
“随意找个店家投宿。”
“将军何不在妹妹京中的房子安顿?”
“那已是烟儿的的嫁妆,我作为父亲不好不知会一声就住进去。内兄,我此次回京匆忙,也停留不久,处理完事情又该赶去前线。”
“哦~前线可有大事?”
“尽与从前一般罢了,只是上锋留假不多,需要便宜行事。”
“哦……”没有话题了。
林老夫人一边数着手里的玉珠一边心想,可不是,这人就是个穷当兵的,真搞不懂当年老冤家为什么要许婚,我的女儿就算名声有损但也有更好的选择,嫁与这人尽是倒贴!
林家主强行续话“真是可惜,我在官场混迹多年也没个名堂,我帮不上妹婿你啊,吾在朝中也是勉励前行,仅保自身而已。”
“哪里哪里,是我自己不中用怪不得你”彭将军腹诽,这是你不想帮吧!
林老夫人的丫鬟进来打断他们两个的尬聊“禀老夫人,老爷。表小姐和表少爷快过来了。”
林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低声吩咐“去叫外面的人把黄葵拉走,别吓着哥儿姐儿们,云婆子快去!”
彭将军闻言立马扭头看向厅门口。门外迎面插天的玲珑山石,四面群绕各色石块。山石上面爬满紫藤、凌霄、地锦等香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或如翠带飘飘,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门外的景色在从前彭将军的眼里不过是在假山上面耗时耗力种养一堆杂草,闲的很,可在此时此刻,他的鼻子和眼睛却感受到其中的妙处,异香扑鼻,他的孩子们被衬托得像金童玉女。
彭皖烟惊喜地喊爹,而彭忠君怕生却缩在奶娘的身边,看得彭将军直皱眉。
“烟儿,忠君,你们长高了,长大了些。爹这些年公务繁忙,现在总算可以好好看看你们了。你母亲和小妹呢?”
“彭团练使,彭将军!这可不是么,贵人事忙,三过家门不入,难为烟儿还记得你,忠君过来我这”林老夫人抱住奔过来的的彭忠君“你常年不回家,忠君都不记得你啦。忠君,这是谁呀?”
“我不知道,外祖母。”
“忠君,这是爹呀”彭皖烟悄声说。
“烟儿,你也过来。我的女儿可是给你凑出个好字。你可真是有福,只是我女儿福薄没享受过几天好日子”
彭将军深吸几口气,努力平缓情绪。
林家主见情势不妙,怕母亲的打算坏了,他就连忙便呵住秋雨“彭将军的夫人和小侄女呢?”
“回家主,下人们都没找到二位。听说彭夫人出去买东西,小安表小姐还在找。”丫鬟的话刚落。一个黑小子被一个婆子拉了进来“禀老夫人,老爷,小安表小姐带到!”
“这孩子怎么黑成这样”林家主脱口而出。
“爹!”小安先声夺人
“哎”彭将军心花怒放,上前张开手,他猛地一把抱住这黑小子。
“爹的孩子”彭将军粗鲁地抛了抛。
“快把我放下,爹,大家都在哩。”
林老夫人看得直皱眉,真是粗鲁无礼,果然当年就不该把女儿嫁给他。
“女婿!快放下,此举真是难登大雅之堂。你还知道些伦理纲常么?女大避父吗?”林老夫人大声呵斥。
彭将军“啊,老太太。女婿见到自己的儿女一时忘情,恕罪,恕罪!”
“母亲,咱家姑爷确实是难得一见自己的儿女,有些失态。一家子亲戚的,自当谅解。彭将军,我知你自有长话与烟儿她们长叙,今日你便住下吧。我邀你喝酒!”
“我的儿,你说的是,你定要好好招待我的好女婿。”
更锣响过,夜过一更。彭将军喝着闷酒却越喝越精神,心中的难受越发深了。
“将军,吃菜,这鹅保准你没吃过,用八珍填鹅胸,辅以香料调制蒸制而成,名为八宝鹅。”林家主让男仆夹了几块到彭将军碗中。
“内兄,够了,够了!如此盛情却让我食之乏味,林大人,你给我开开谜题,让我看看您老人家要干什么吧!”
“将军,姑爷的名分你一直都有着。当年姑姑为何会嫁与你,你我皆心知肚名。老太太那边,老太爷再三告诫我们这些后辈要瞒着她一辈子的。”
“林大人,你说的是。是我高攀您家的门楣了。”
“将军,你莫要这样说。”林家主拿自己的私筷夹起鹅肉,夹到眼前端详“看!这天鹅肉,外酥里嫩,你吃了可受用?”
“吾受林老大人和林老爷你们,你们的扶持之恩,吾感激不尽。”彭将军起身朝林家主一拜。
“将军此礼我是能受着的。”林家主坐着慢慢把鹅肉放在嘴中细细嚼着,一点点吞吃了。
“彭将军,吾有一问,林家和你家一比怎么样?”
“云泥之别。”
“我的侄子和侄女们在哪个家更好?”
“当然是林府。”
“彭将军说得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那金堆玉砌的姑姑为何最后竟然委身于你,甘愿低到那尘埃里,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家事。”
“能得林姑娘青眼,是我之幸。”
“此事也早已随着姑姑的逝去盖棺定论了。我想跟你说的是,我的侄女和侄子应该得到她们应得的,而不是像我姑姑那样埋名乡野。她们身上流着林家的血,也应跟着林家荣盛兴旺。”
“林大人说得是。”
“既然同意,就签了这份断亲书吧!”
彭将军拿起那文书一看“这怎么可以!烟儿也就罢,但忠君可是我们彭家的男丁,我唯一的儿子!”
“唯一?你说得不作数,已有前车之鉴,当年你也是跟我们保证唯有姑姑一个妻子,绝不会另娶的。姓彭的,你正当壮年,再娶就是了。”
“这……”彭将军想不出反驳的话。
“彭兄,我们林家的好姑爷。这事我是通知你,并不是请求,当年的提携之恩,因这你就该痛快同意才是!”
“林大人,我与忠君父子一场,您也该告诉我要怎么安排他才是!”
“彭兄,长兄幼年夭折,二兄英年早逝,独留我这个。只是奈何子嗣不丰,两位兄长无人继香火。”
彭将军有所察觉“林大人,这是要?”
“我看忠君和皖烟天资聪颖,活泼可爱,不如就过继我二位兄长门下吧。”
“这,这简直荒唐!林大人,你可别蒙我,你们林家穆昭左右皆有人可继,怎能轮到我的儿女们!”
林家主站起身来,直视对面的彭将军正欲说话。
外面女人的大嗓门突然让这清贵人家增添几分浮躁“死鬼,你总算回来了。”
女人被林府家丁们拦住,拉拉扯扯,男女纠缠。彭将军看此情景,心中直呼老母坑我,脸涨红“贱人,你给我闭嘴!”
彭夫人小手一扇,扇偏一位家丁的脸,口中直骂“你还敢凶我,你这个扑街仔,长年不回家,害我成了望门寡,你欠我的,怎么敢凶我。”
“再不闭嘴,一封休书给我滚回你家去”彭将军冲下台阶,扇了女人一巴掌“等一下再跟你算账!给我出去,给我等着。”
彭将军扭住彭夫人,向旁边的家丁喝道“引路!”
林家主挥了挥手,吩咐下人“去吧,给彭将军引路。”
等碍眼的人都走去,林家主向仆人问“今日是谁守的门?如此轻纵!请夫人……罢了,你去叫管家来!今日守门的杖责二十重棍!”
翌日,林家主再次邀彭将军会面,他望着对面人,青黑的眼袋,脸上更是有几道划痕,自觉好笑。“彭将军,你昨夜可还好!”
彭将军未出声,只是出神盯着茶碗。
“彭将军,彭兄你可是常年不在家的。你现在夫人就是个品行不佳的乡野村妇。我姑姑要是还在,她做妾敬茶都是辱没了我的姑姑。林家女的血脉有这样的继母简直是丑事!”
林家主拿起茶润了润喉咙,望着彭将军,这人依然禁闭双唇。
“那乡妇是个好赌的,身上赔了个干净,没钱就逼皖烟她们给金银,还偷我妹妹的嫁妆,这是册子,可是少了好几样我妹妹的心爱之物。”
“林大人,此事我知晓。损了的东西已被追回,平日我也托族里盯着,那,她因此也收敛多了。”
“彭将军,你到底把皖烟和忠君置于何处?我姑姑的嫁妆追回来又怎么样,被那些腌臜碰过的东西怎么能再给侄女!烟儿大了,那位是要让烟儿日后尊荣和乐,你想让你家里人受难么!”
“可也不用把忠君也带走!”
“可你是那位的一根刺!你该识趣!烟儿大了,得有个兄弟靠着,彭将军这可是好事!你以后仕途肯定顺利!”
“林大人,你这样说!那位也是不敢把烟儿认回去,倒不如不要过继,让烟儿有父亲在不好吗?我定会护住她!”
“你拿什么护!就你那身家!别怪老弟我出言不驯。你是真供养不起,到时别累了我的外甥们。而且当年是我们提携你到这个位置上,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可以滚回去种田。再说了,你可是那位的心头刺,舍了忠君,你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你们这,这……”
“彭兄莫要迟疑,你留着烟儿,莫不是要纵着你那妇人把烟儿卖了!”
彭将军受不得这一激,立马在文书上签了名,盖了手印。
只待这文书过了官府,彭将军从此名义下只剩小安一女。
彭将军垂头丧气回院子,小安立马迎上去“爹,你是怎么了?我听别人说,你要把姐姐她们过继到林府的二老爷下面?”
“你从何处听来的?那四周都是林老爷的亲信!而且我才那处回来,谁能告诉你?”
小安道“我悄摸跟着你去,听到的。爹,为什么要这么做?姐姐和兄长还能是我们家的人么?”
“你莫要传出去!你哥姐这样也算是好事。”
“这当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彭夫人躲在墙角听了大半的话,立马为搭上林林家开心不已“谁成想这份机缘落在咱家。”
“你这是干什么!卖了家里的房田我还没跟你算账,头发长见识短的,没个好样。”
“是,我自是比不得姐姐金贵,人家是玉人般,得供着。”
“跟你说啥都没用,我把你绑起来,明日就跟我随军去”彭将军动上手
彭夫人手脚挣扎着“你说什么!”
“我叫你跟我随军,你也算不上什么望门寡了。小安,跟爷去怎么样?”
小安开心道“好,爹!能跟爹一起就很开心。”
“我不活了,嫁了你后我受多少罪,你还被贬到边疆,我就没享福的命!”彭夫人被绑在椅子上大叫,过一会儿她就叫不出来了,嘴巴被堵了个结实。
彭将军去房内收拾东西,小安就蹲在房檐下看住彭夫人。
彭夫人挣扎累了就狠狠盯着小安,小安看着天发呆,未几,孩子突然内急,忙找方便处。
“夫人?”林啊么正巧外出归来,看到彭夫人缚在椅子就上前解绑。“谁把你绑在这里的?”
还未等林啊么把绳子拿下来,彭夫人就猛地把林啊么推到后,冲出院子。
彭将军听到外面的声响顿时觉得不妙,出门查看,林啊么倒在地上。
“这贱妇,哪来的牛劲!简直是前世的债主,来收我来了”彭将军将林啊么扶起。
“哎哟”林啊么痛呼。
“林姐,哪里伤着了!”
“将军莫管,快去把夫人追回来。莫让她再惹祸!”
“哎呀!这妇人简直是扫把星!”彭将军谩骂了几句就追了出去。
小安刚好就解决了问题又走了回来,才看见林啊么靠在墙边,她面色苍白,冷汗淋漓。
“啊!我就不该走开!定是我那生母把啊么你害了!”
“姐儿,你别这么说。”
“啊么,你伤在哪儿?”小安帮林啊么擦汗检查。
“姐儿,我不过是扭着腰了,让我歇会儿。姐儿,你妈只是鬼迷心窍了,做儿女的不该顶撞父母,姐儿有些话你就不能说出口……”
再说彭夫人冲出门口,就找了昔日的赌友,藏在对方家中。
“咋了,彭夫人?”
“还不是我家中那老汉!我家大小姐大少爷要过继给林府老爷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不过赞了几句,那老汉就要打我!老姐妹,你说哪有这样的!”
“正是哩,不过说几句,将军就要打你,那就不是个男人!不过夫人,您家中的喜事可是真的?”
“老姐妹,我要是哄你就让我天打雷劈!”
“哎,你我交情,莫说这话,夫人人品这百里都挑不出一个,我定是信您的,跟奴婢说说这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大丫头去拿那些瓜子果盘,奴婢和夫人说说话。”
大丫头应了声出门去,转头就拉住一人“快报大小姐去,表小姐要过继给咱林府了。”
很快林小姐林丽华和林家主的夫人得到了消息,不过一刻钟林家的亲家舅舅和林家族长就找上林家主和林老太太,大家谈了几刻钟,直至夜上三更才谈妥。
彭将军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自己妻子在哪里,垂头丧气地出了院,找自己的亲兵兄弟们去了。
“嫂子竟是这样!将军,咱直接过去林府带走人就是了。”
“唉!赵弟,真是家门不幸!”
“将军何至于在这里长吁短叹!战场杀敌千万,岂能制不住一位妇人?吾等要立马将夫人带走,前面节度使催促您早日回去,限期就是后日!将军请快速决断!这一路风尘,若不早出发,恐怕会违反军令!”
“公事要紧,我这就去,定要速速就回。”
“吾等也要随将军办事!”
彭将军众人赶到林府大门,门房却拦住了彭将军的兄弟。彭将军只好一人回到院门。
林啊么一拐一瘸上前道“夫人回来,她却拉小安小姐入房自内锁上门,呼之不应。”
彭将军顿时内火燎然“贱妇,你怎么敢!我要休了你!什么玩意!”
彭夫人在房内大声叫嚣“你进来,我就弄死你的女儿。与其跟你去边疆到送死,我们娘俩宁愿现在就死在这儿。”
小安被掐住脖子,前面抵住一支双股钗,钗尖寒光闪烁,但比此钗更有胁迫力量的是自己生母的几句话“扫把星,你说你爹带我们去边疆,你的林啊么还能活吗?这一去就是风霜路宿的,路边累死的人多得是,你好好配合我才能留在这里,这里有你的亲姐姐,她可不会把你丢下不管!”
林家的仆人进门就到“彭姑爷,你的那些人就在在门外喧哗,您可一定要快去看看,不然老爷就要请官府的人过来了。”
“哎!家门不幸!”彭将军就此便离开了林家,复任去了。
夏夜风凉,林啊么已经半天没跟小安说话了。
“啊么,你怎么不理我?你要告诉我错哪了我才能改。”
林啊么叹了口气“姐儿,你力气大,不可能被夫人制住的。”
小安低头蚊声蝇语?道“啊么,你去不得哪里,你身体不好留在这里才好”
“竟是为了这?小安,我宁愿跟随将军死在路上,也不愿让夫人留在这里继续丢脸拖累将军。”
“林啊么对我很重要,对我比我妈对我还好,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的娘。”
“唉!多说无用,这该怎么办?这家中有个男人压得住夫人才好。唉!”
小安的考虑并非毫无道道理,林啊么自来到林府后,一直水土不服,吃得少拉得也少,面色也很差,神情忧郁,一看就是要久留不住的样子。
小安对此毫无办法,居城中大不易,之前常用药材不好。而且自己懂得那些药理药方,不过是自己利用自己的“天赋”将药材嚼服一一试出药性来后,再辅以乡间流传的偏方组合出适合林啊么的药方,就这样都毫费了她一两年的功夫,她于药理方面实则毫无天赋,全靠“天赋”作弊。
如今来到这处,得药难,林啊么又添新症。小安小小年纪就满腹心事,睡在林啊么身旁毫无困意。
“不要,爹!娘!啊!夫君……”林啊么在说梦话,那定是一个非常痛苦的梦,她神情扭曲,全身紧绷出汗。
小安不敢轻易叫她,乡间传闻,梦魇之人一旦被叫醒,人的三魂七魄就不得安宁。
林啊么豁然起身,浑身大汗,哭声压抑,她连忙查看小安有无被惊醒,只见这孩子睡出猪相。姐儿,一直都很好睡,还乖巧极了,不乱动。
林啊么再也睡不着了,起身出门踱步。
只见月色清冷,碧空万里无云。一阵邪风吹到她身上后,林啊么就直接起不来了。
林啊么这一病就缠绵病榻整个月,“安姐儿,我好多了”她忍住咳嗽,有些头昏,强行打起精神安慰才五岁的小安“今天见到夫人了吗?见到大小姐……”
“什么人都没见到,我只找到了知红姐姐”小安打断奶娘的话,拿着一碗稀粥“快喝,啊么”
“你喝了吗?”奶娘费力的坐起来,靠在小安堆起来的被子上,端起温热的粥。
“我吃了,知红姐姐带我吃的,菜都很好吃,有肉……”小安看到林啊么喝完粥。林啊么在稚气十足的描述下再次睡了过去。
小安把厚被子盖到奶娘的身上后走出门口,门外已近斜阳,她摸了摸被人扇肿的左脸,心想脸真痛,望向天边的云彩,眼中并没有泪水。
这几日,外孙女要议亲,哦不,是自己的孙女要议亲了,要嫁的还是一等一的人家,老太妃做的媒。老太太心情舒畅,和林丽华在花园赏花。
“祖母,我最近可无聊了,您老人家眼里只有皖烟姐姐一个人,也忘记我啦!”
“你皖烟姐姐出嫁在既,嫁的又是那等人家,咱林府势必要撑起门面来。对了,你表哥那人怎么样,我听你爹说他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
“他呀,没什么好说的。我只见过他一两面,像个木头似的。我喜欢的人才不像他那样的。”
林老夫人正欲再问,不料远远听到女子的尖声责骂,顿时脸色就不好看“来人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此不知礼数,到底是何人?先打她几棍再领过来!”
“是”一名丫鬟应到
不一会儿便领着一名女子和一名脏兮兮的小孩。
“呀!老祖宗,这是皖烟姐姐的小妹”孙女惊讶道。
老夫人看着小孩被打乱的头发,扇红的脸,看来这是有人想要搞事情,下烟儿的脸面!“怎么回事!好好的日子在吵吵嚷嚷的。”
那女人就是知红,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安用手拜了拜林老夫人后道“请老夫人安,我的丫鬟知红打蚊子不小心打到我脸上了,不是有意惊扰老太太,请老太太您不要责罚知红。”
“小安是吧,你们为何出现在内院,我记得你姐姐并未请你们进来。”
“老太太,我是听说姐姐婚期将近,想着以后姐姐就是别人家的了,就私自跑进来看望姐姐的”
“哦,那我让人引你去,你姐姐移去望春楼待嫁,你在这边是找不着的,金珠带她去。哎!你那丫鬟就不要跟着了,那里事多繁杂,你的丫鬟就别添乱了。”
小安没说什么,跟着丫鬟金珠就走了。
人一走,林老夫人立马吩咐人处理知红。
粗使婆子立马熟练按住知红,缚住手脚,堵住嘴,没有半分停顿知红就被人拉走了。
林老夫人说得没错,彭皖烟自入继林家后就改名为林皖烟,移居望春楼。
林皖烟一脸愁容,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位王孙贵子怎么会看上自己,明明那人看向林丽华的神情是一位爱慕者才能流露出来的,然而他却硬要向自己献殷勤,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思,怪不伦不类的。
“唉”林皖烟叹了口气,她真不想嫁这人,但此人硬要遣人说媒,自己的外祖母对这婚事满是溢美之词,自己若是推脱倒显得自己矫情,毕竟他也是一位佳婿。
“姐姐?”
“小安?”林皖烟惊喜道“樱桃,你们都出去,我要和我的小妹说些体己话。”
“小安,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夫人不许你过来看我吗?你怎么廋那么多,知红拿的钱不够用吗?”
小安道“夫人不许,但是我想姐姐了。”
“说吧,有什么事情?你素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姐姐,我不是那么功利心的人。”
“自家姐妹无需计较这些。”
“姐姐日后一定要幸福快乐。”小安递了一对暗红色镯子“这是我用鸡血藤做的镯子,今日我只是想姐姐了。”
“你做的镯子,真好看,温润如玉,小安亲手做的我很喜欢。”林皖烟将镯子戴上手仔细看了看后,又道“小安,你一过来就眉头紧锁,有些事你是瞒不住的。”
“姐姐,你的好日子将近,我不想跟你说些不开心的。”
“小安,告诉我,你有什么难处?”
“我的奶娘她病了,找不到药师为她看病。我有点伤心而已,不过这几日就是姐姐的好日子,我的奶娘那也是老毛病了,不值得为这点闹出事来,大喜日子是见不得这些事。”
“你是我妹妹,小安。你找不到药师是因为没钱吗?我给你钱去请。”
“姐姐,不够。”
“钱不够?”
“不是,我的奶娘需要一位医术高超的药师,而不是小小风寒都看不好的虚名之人。”
“姐姐,不必为此伤神,此乃是她的命。”
“莫说这些丧气话。我让人去请老太太常用的医师给你的奶娘看病,好不好?”
“不,姐姐只需告诉此人为谁,我去让知红找这人来。姐姐将要新婚,却叫人去请医师难免惹人闲话。”
“够钱用吗?我再给你点。”林皖烟低头翻找自己妆台。
小安终于笑了“姐姐,钱够哩。姐夫好看吗?”
“若不是他身份高,其他也不过尔尔,他还没有忠君冷静持重。”
“姐姐应该喜气洋洋才对,怎么脸上没甚期待的样子?”
林皖烟正欲回答,但抬头一看,身前不过是一虚岁为十的小女孩儿,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笑道“姐姐很开心,只不过我嫁到他家去,再来见小安就不容易了。”
外面的侍女樱桃进来说赵嬷嬷到了。
“小安拿着,这些铜钱该够了,你快藏好。姐姐虽然住在这里,老太太让我把这里当家,可到底我也不算是这家的人,行事都有人看着,样样都要规矩。看,外面那个等着的赵嬷嬷就是过来教我规矩的,姐姐真的快累坏了。”
“姐姐累坏了,我来给姐姐把累吹走,呼呼~”
“好了,不跟你玩了,你快回去吧,外面催我了,这位嬷嬷打人手板很痛的。快回去吧。”
小安走出门就见引着她进来的仆人就等在院门口“小安表小姐,您可没对这位姑奶奶说什么不中听的吧?你们可是云泥之别了,这次老太太让您进去看看姑奶奶是要安她的心,若您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坏了事,仔细老太太的赐罚!”
“这位姐姐,小安并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请你,也请老太太放心。”
“表小姐,咱可担不起您这一声“姐姐”,小丫片子,见识浅短,逢人就喊姐姐妹妹的,呸!少搭扯贵人们。走吧!”这个就拽着小安的手臂尽走些偏僻的小路。
就在小安认为这人要把自己拐了去卖,一个转角就回到那个院子,那人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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