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珏已控马逼近,满面怒容直指裴观野:“裴公子!你如何御的马?!”
裴观野仍低着头,语带卑微:“马性顽劣,骤然失控,冲撞燕世子与沈小将军,恳请恕罪。”
他表现得无懈可击,活脱脱一个受尽冷眼、连坐骑都欺辱的落魄质子。
谢桉指节攥紧缰绳,用力至泛白。他凝视着裴观野这副伏低做小的模样,回想方才那精准无比的“意外”与转瞬即逝的冰冷眼神,心头冷笑。
这人……当真是半点见不得他安生。他分明已处处退让,做足了隐忍姿态,偏是连他与沈昭珏这片刻的松快都要横加搅扰。
这般急不可耐地出手,用的还是这等不入流的路数。
他像一条蛰伏暗处的毒蛇,平日收敛毒牙,与环境融为一体。
可一旦发现猎物有挣脱掌控的迹象,便会以最不起眼的方式,悄然亮出獠牙,不致命,却足够让人记住这份疼痛——裴观野便是如此。
谢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心绪,对犹欲发作的沈昭珏摆了摆手,声线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意:“罢了,意外而已。我们走吧。”
他调转马头,决绝地背向那抹挥之不去的鸦青。
方才与沈昭珏同行时好不容易积攒的些微松快,此刻已烟消云散。
裴观野的存在,如同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牢牢系在他的心脉之上,另一端就攥在那人指间。
稍有松懈,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警告。
这根无形的弦,横亘在他心头,绷得死紧。
它危险,因其锋锐足以割裂他苦心维持的平静;它难缠,因其无声无息,却总能精准地勒住他的咽喉。
他策马向前,背脊挺得笔直,试图将那份如影随形的压迫感甩在身后。
然而心底再清楚不过——只要裴观野在一日,他便永无宁日。
这根弦,不仅勒在他的当下,更隐隐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的、危机四伏的未来。
从马场下来,谢桉未多作停留,只朝沈昭珏略一颔首:“衣衫汗湿,容我先去更衣。”说罢便拨转马头,径自离去。
他径直走向校场旁那间僻静的更衣室,反手合上木门,背脊重重抵在门板上。
仿佛借此便能将方才场上所有的难堪与那人带来的压迫感彻底隔绝。
裴观野靠近时的温度、掌控他双臂的力道、贴着耳廓的低语……皆化作无形丝线,缠绕着他的呼吸。
他烦躁地扯开骑射服紧束的领口,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正欲脱下这身沾染了尘土与那人气息的衣物——
“砰!”
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谢桉猝不及防,被门板撞得向前踉跄,尚未站稳。
一只骨节分明、蕴藏着恐怖力道的大手已如铁钳般狠狠扼上他脆弱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毫不留情地向后掼去!
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前胸又被裴观野强横的身躯死死抵住。
他瞬间被囚于这具温热胸膛与冰冷墙壁形成的狭小夹角,动弹不得。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裴观野去而复返,将他死死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此刻的他,眼神阴鸷冰冷,周身散发的嗜血戾气与场上那个恭谨隐忍的质子判若两人。
很好,他要的,就是这副神情。那强装镇定的假面被猝然击碎,只余下毫无防备的惊愕与升腾的怒火,以及那拼命压制、却仍从眼底悄然逸出的一丝无措。
这才对,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会因他而情绪鲜活的谢桉。
裴观野凝视着掌中这张秾丽却因缺氧而泛红的脸,心底那股自马场上便盘旋不散的暴戾,终于寻到了宣泄的出口。
“呃…放…手!”谢桉双手死死扣住裴观野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紧实的皮肉,却撼动不了分毫。
裴观野逼近,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呼吸带着危险的气息,刻意地、缓慢地喷薄在谢桉脸上。
“世子近来倒是……沉静了不少。”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似是在陈述,又似在探究这层“平静”之下的暗流,
“连马场都来得少了,莫不是……转了性子?”
他微微倾身,气息拂过谢桉耳畔,语速放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只是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清净,能维系到几时?”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缓缓巡弋,带着审视的意味,掠过谢桉因被迫仰首而绷出的脆弱颈线。
那截白皙肌肤上,仿佛还残留着校场上被他气息拂过时的无形印记,最终定格在那双因呼吸受阻而微启、透出些许干涩的唇上。
就是这里。他想起那日在氤氲浴池中,眼前这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对他不经意的靠近反应剧烈,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你如此厌恶……一个阴暗的、带着报复与试探的念头骤然攫住了他——那就让你更深刻地记住,何为真正的冒犯。
不是想杀我折辱我吗?不是想看我狼狈的样子吗?现在,感觉如何呢?
下一秒,在谢桉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裴观野猛地俯首,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惩罚与掠夺意味,狠狠攫住了他的唇!
这绝非亲吻,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撕咬与征服。唇齿交缠间瞬间弥漫开腥甜的铁锈味,不知是谁的柔软被磕破。
谢桉脑中嗡鸣一片,所有的挣扎与怒骂都被堵回喉间,只剩下窒息般的眩晕与唇上传来混合着尖锐刺痛与陌生战栗的触感。
触感比想象中更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挣扎的力道微弱得可怜,却像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在心尖最隐秘的角落。
这陌生的感觉让他烦躁,却又……不想停下。
他想要碾碎这份柔软,抹去那上面可能存在的、属于他人的气息,无论是沈昭珏的注视,还是任何其他人的觊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挣扎变得微弱,裴观野才猛地松开他,向后退开一步,仿佛也从某种失控的边缘挣脱。
谢桉脱力地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捂着脖颈剧烈咳嗽,大口喘息着汲取宝贵空气。
唇上残留着被蹂躏的刺痛与湿润,颈间鲜明的指痕灼灼发烫。
他抬起泛红的眼,眸中水光潋滟却淬满毒焰,死死钉在裴观野身上,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裴观野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衣衫凌乱,唇瓣红肿染血,眼尾飞红,明明狼狈到了极点,却偏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之美。
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再次浮现,与未散的戾气交织,让他眼神更加复杂难辨。
他下意识用指腹缓缓擦过自己下唇,抹去那点刺目的猩红,也试图抹去那上面残留的、属于谢桉的温热与柔软。
“记住这个教训,谢桉。”
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话语,不再看地上那人,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如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在门外,将满室狼藉与狼狈不堪的谢桉独自留下。
门扉合拢,隔绝了内外。
裴观野立于廊下,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扼住对方脖颈时的触感,以及……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异常的温热。
他微微蹙眉,将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混乱强行压下,眼神重新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而门内,谢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冰冷。
他盯着那扇仍在微微晃动的木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那个刚刚离去的身影。
眼底最后一丝因羞辱和缺氧带来的生理性水光,被强行压下、冻结,化为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波动尽数湮灭,只剩下彻骨的冰寒与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缓缓抬手,指节用力到泛白,狠狠擦过自己刺痛的唇角,抹去那一抹碍眼的鲜红,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擦去一层皮。
疼痛传来,却让他混乱的头脑异常清醒。唇上、颈间,那被粗暴对待过的皮肤依旧残留着火辣辣的触感,裴观野身上那清冽又危险的气息,如同最顽固的标记,萦绕不散。
这不是第一次的折辱,却是最直接、最**、最突破界限的一次。
那不仅仅是对他身体的侵犯,更是对他尊严最彻底的践踏。将他当作可以随意掌控、肆意戏弄的玩物。
脑海中闪过浴池的躲避,闪过校场的“指导”,闪过马场的“意外”,最终定格在方才那双近在咫尺、充满了掠夺与冰冷警告的眼眸。
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如同淬毒的藤蔓,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疯狂滋生,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不能再忍受这种时时刻刻被威胁、被戏弄的感觉。
若这天命注定要他与这毒蛇纠缠,那他宁可亲手斩断这孽缘!
谢桉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身体的些微颤抖被强行抑制,他站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弯折的墨竹。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动作缓慢而精准,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狩猎做准备。
他唇色秾丽却破损,颈间指痕宛然,眼尾还带着一抹未褪尽的红,可那双桃花眼里,再无半分平日的骄纵或伪装出的情绪,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和深不见底的幽暗。
裴观野...
看来你是嫌命太长。
既然你执意找死,我也不必再忍。
这次我会亲自为你选好棺木——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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