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告捷的欢呼声在凉州城上空回荡,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平息。
沈砚靠在西城门的城垛上,指尖摩挲着腰间的薄竹片,竹片的边缘上沾了些昨夜的尘土,却依旧锋利。
他望着城外渐渐亮起来的旷野,地上散落的火把还冒着青烟,陷阱旁的血迹在晨光下泛着暗红,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激烈。
“一夜没合眼,先去吃点东西吧。”
萧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换下沾血的玄色战甲,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比往日更重,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茬,添了几分疲惫。
沈砚回头,见萧彻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热粥和馒头,还冒着热气。
“赵峰那边怎么样了?”他接过食盒,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昨夜喊了不少次,喉咙有些发疼。
“黑风口的北燕残兵都跑了,赵峰正带着人清理战场,还缴获了十几把北燕的弯刀。”
萧彻走到城垛旁,目光扫过城外的陷阱,“工匠们已经在修补被破坏的陷阱,一会儿咱们去看看绞盘,虽然昨夜没被破坏,但也得再加固一遍。”
“对了,昨日战后城门安检已加严,所有入城者都要查随身物品,北燕残兵的火药按理说带不进来。除非是早就藏在城里的,或是有人从城墙缺口偷偷运进来的。”
沈砚心里一动,想起方才在绞盘旁发现的硫磺粉末:“若火药是战前藏的,说明北魏暗探早就在城里安了据点,咱们得更仔细排查才行。”
两人并肩走下城门楼,街道上已有百姓活动的身影。
几个妇人提着水桶,正往城门方向走,看到沈砚和萧彻,立刻停下脚步,脸上满是感激:“沈公子!萧将军!你们辛苦了!我们熬了热粥,给士兵们送过去!”
沈砚笑着点头:“多谢各位乡亲,有你们帮忙,咱们才能守住凉州。”
走到西城门的绞盘旁,工匠们已围在那里忙碌。
绞盘的木质结构上还沾着些许箭羽,是昨夜北燕士兵射偏的箭矢。
领头的工匠见两人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工具,躬身道:“将军!沈公子!绞盘的齿轮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我们再包一层铁皮,这样就算被砍也不容易坏。”
萧彻点头,目光落在绞盘旁的地面上,那里有几个深深的脚印,显然是昨夜北燕士兵试图靠近时留下的。
“辛苦你们了,尽快完工,说不定北燕还会再来偷袭。”
工匠们应了声“是”,又埋头忙碌起来。
沈砚蹲下身,仔细查看脚印,忽然发现其中一个脚印的边缘沾着些黄色的粉末,不像是城外的泥土。
他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微蹙:“这粉末有点奇怪,像是……硫磺?”
萧彻也凑过来查看,脸色沉了下来:“北燕的箭上不会用硫磺,看来北魏暗探的动作,比咱们想的还要早。”
与此同时,城南废弃驿站的破屋内,硫磺味混着霉味呛得人皱眉。
魏无殇坐在缺角的木桌后,黑色锦袍的袖口绣着暗银色“魏”纹,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桌上的火药包被阳光照得泛出冷光。
这些火药是上月他伪装成商人,从城墙缺口偷偷运进凉州的,藏在驿站地窖里,就等着今日派上用场。
“官仓的守卫查得怎么样了?”他抬眼看向面前的黑衣暗探,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眼底却藏着狠厉。
暗探连忙躬身:“回大人,午时士兵换班会有半柱香空隙,咱们带三个炸药包,足够炸开粮仓大门。”
魏无殇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拓拔烈派人送来的密信。“北燕那边明日清晨会佯攻西城门,吸引萧彻的注意力。”
他将纸条扔在火药包旁,火星溅起时,眼神愈发阴鸷,“你们得在午时前烧光粮食,再散布‘凉州断粮’的谣言。百姓一慌,萧彻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守不住这座城!”
一个暗探犹豫着开口:“大人,今早巡逻时,发现有流民在驿站附近转悠,会不会……”
“流民?”魏无殇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蝼蚁,也敢挡我的路?”
他拔出腰间短刀,刀光划过空气,将桌上的木筷劈成两半,“你带两个人去驿站周围盯着,若是再看到流民,别惊动他们,先回来报信,别让这些蝼蚁坏了咱们的大事!”
暗探们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应声:“属下遵命!”
魏无殇却没再看他们,目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望向将军府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他倒要看看,萧彻和沈砚,怎么挡得住这场灭顶之灾。
两人正说着,赵峰从城外匆匆赶来,黑色劲装的袖口还沾着血迹,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将军!沈公子!我们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了一具北燕士兵的尸体,他身上除了弯刀,还藏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魏’字,不是北燕的图腾!”
“魏字令牌?”萧彻接过赵峰递来的令牌,令牌是青铜材质,上面的“魏”字刻得很深,边缘还镶嵌着银丝,看起来并非普通士兵所有。
“看来北魏不仅勾结北燕,还早就在城里布了局。”
沈砚看着令牌,心里愈发确定:“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官仓或武器库,只要断了咱们的粮或武器,凉州就不攻自破。赵峰,你带一队人重点搜查城南、城北的废弃建筑,那些地方容易藏人。”
赵峰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向手里的硫磺粉末,心里隐隐不安,北魏暗探能悄无声息藏这么久,说不定对凉州的城防盲区了如指掌。
城南的街道上,瘦高个正领着三个年轻流民巡逻,手里的木棍被攥得发热。
灰布短打的裤脚沾着草屑,他想起昨日士兵说的“城南有段城墙塌了,巡逻队要绕路,这里是盲区”,心里便多了几分警惕,越是没人管的地方,越可能藏坏人。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驿站墙角挂着一块黑色碎布,布料光滑,还绣着细小花纹,绝不是流民穿的粗布。
“高哥,这布是从哪儿来的?”一个穿着补丁棉袄的流民凑过来,眼神好奇。
瘦高个将碎布展开,指着眼角的暗纹:“昨天沈公子说过,北魏暗探穿的锦袍有暗纹,这布说不定就是从他们身上刮下来的。”
他刚要往前走,就看到两个黑衣人影在驿站门口晃悠,手里还握着短刀,显然是暗探在盯梢。
瘦高个连忙拉着流民躲到树后,压低声音:“别出声,暗探在盯梢!你们俩绕路去将军府报信,就说城南驿站有暗探,还在周围放了哨;我在这儿盯着,防止他们转移火药!”
年轻流民们脸色一紧,立刻点头,猫着腰往将军府方向跑。
瘦高个则紧紧贴着树干,透过树叶缝隙盯着暗探,他握紧木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暗探毁了凉州,毁了他们的家。
两人回到将军府,刚走进书房,就见亲兵匆匆进来禀报:“将军!沈公子!王怀安在大牢里闹着要见你们,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还说再不见他,凉州就会有大麻烦!”
“王怀安?”萧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现在倒有话说了,之前怎么不肯开口?”
沈砚却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定他真知道北魏暗探的事,咱们去见见他,听听他怎么说。”
萧彻点头,两人跟着亲兵前往大牢。大牢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王怀安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绣金锦袍早已变得脏乱,头发散乱,脸上满是胡茬,与往日的嚣张截然不同。
看到沈砚和萧彻,王怀安立刻扑到牢门上,双手抓住栏杆,声音带着急切:
“萧将军!沈公子!我知道你们在找北魏的暗探!他们藏在城南废弃驿站,领头的叫魏无殇,还带了火药,要在午时炸官仓!只要你们放了我,我还能告诉你们更多北魏的计划!”
“午时?”萧彻脸色骤变,看了眼窗外的太阳,离午时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之前和魏无殇合作过,去驿站见过他!”王怀安急忙辩解,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们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沈砚盯着王怀安的眼睛,见他眼神慌乱却不似说谎,便对萧彻道:“先信他一次,若真能阻止暗探,再议处置。”
两人立刻离开大牢,刚走到将军府门口,就见瘦高个领着报信的流民跑了过来,灰布短打的衣摆被风吹得扬起,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沈公子!萧将军!城南驿站有暗探,还在周围放了哨,我捡到了他们的锦袍碎布!”
沈砚接过碎布,与绞盘旁的硫磺粉末、王怀安的供词完全对应,心里彻底确定:“多亏你警惕,不然咱们就来不及了!萧彻,你带精锐从后墙翻进去,我带一队人绕到前门,前后夹击,不让暗探跑掉!”
萧彻点头,立刻召集五十名精锐,兵分两路朝着城南驿站赶去。
此时的驿站里,魏无殇正催促暗探收拾炸药包:“快!离午时只剩两刻钟,别耽误了时间!”
暗探们刚扛起炸药包,就听到前门传来士兵的呐喊声,是沈砚带人到了!
魏无殇脸色一变,刚要下令从后门逃跑,却见萧彻已翻过后墙,长刀直指他的胸口:“魏无殇,你的路,到头了!”
魏无殇见状,立刻抓起桌上的炸药包,伸手去摸腰间的火折子,那火折子是粗麻绳做的引线,点燃需要时间。
沈砚眼疾手快,从腰间摸出薄竹片,用力掷向他的手腕。竹片锋利,正好划伤魏无殇的手腕,火折子掉在地上。
萧彻趁机冲上去,一脚将魏无殇踹倒在地,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其他暗探见领头的被抓,有的想反抗,有的想逃跑,却都被士兵们一一拿下。
沈砚走到桌子旁,看着上面的硫磺和火药,心里一阵后怕,若再晚一步,官仓就真的保不住了。
“把他们都带回去审问,一定要查清楚北魏还有没有其他暗探在城里。”
萧彻对士兵吩咐道,目光落在魏无殇身上,“尤其是他,问出北魏大军的动向,还有和北燕的后续计划。”
士兵们应了声“是”,押着魏无殇等人离开。驿站里只剩下沈砚和萧彻,空气中还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总算守住了官仓。”沈砚松了口气,靠在墙上,“但北魏和北燕的联手,肯定没这么简单。”
萧彻点头,走到门口,望着城南的街道,瘦高个正领着流民们帮忙清理驿站周围的暗哨痕迹,百姓们也提着水桶赶来,要把残留的硫磺粉末冲干净。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守住家”的坚定。
“有这么多人一起守着,再大的困难,咱们也能扛过去。”
萧彻语气坚定,转头看向沈砚,“接下来,咱们得尽快加固塌了的城墙,补上城防的盲区,绝不能再给敌人可乘之机。”
沈砚点头,心里也明白,这场守护战,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西城门传来风动预警器的铜铃声,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像是在为他们加油,也像是在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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