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石路青惊出一身冷汗,手死死拉着包袱,正准备砸向歹人,却于黑暗之中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
他半撩开车帘,悠悠的月光透进来,虽昏暗了些,但以足够他看清楚对面人的容貌。
“立春!”他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辆马车上?你莫不是坐错了车,你该坐去临如县那辆。”
“三姐她们都走了,”石路青着急地叹口气,“我先送你过去。”
石立春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坐错。”
石路青默了默,转而问他,“你想和我去京城?”
石立春不答,显然是默认了。
石路青不知是该骂他糊涂还是该佩服这孩子的胆量,他抓了一把头发,唤了声马夫,“师傅,走吧。”
“好嘞!”马夫应了声,马车轱辘随之滚动起来。
“怕不怕?”他扭过头来,问。
石立春眼睛极亮,摇头道:“我是石家的男人。”
不是不怕,只是怕也要上。
倒是很有石路青大哥的气势,默不作声地扛起整个家,无论多大的风雨也从不吭声。
“立春,你听我说,”石路青改了心态,已然不把石立春当小孩看,“要是我真被抓了,你别硬扛,服点软,保命要紧。”
石立春扭过头去,没应,待石路青再看过去,他已经偏着头阖上眼睡了过去。
不知真睡着还是装睡。
石路青没敢喊,自个儿寻了个座窝在马车里也睡了。
路上日夜兼程,马夫都累得不似人样,要不是石路青给得实在太多,他都想撂挑子不干,得亏一路顺利,没遇上什么劫匪之类,三人奔泼劳碌半月,终于在一日傍晚进了京。
石路青在马车上呆着,腰都晃得快散架,他领着石立春下了马车,给马夫结清工钱,二人先去了个客栈,彻彻底底洗了个澡。
虽说正值冬季,半月没洗澡身上也没甚难闻味道,可石路青就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把自己捯饬干净了,石路青才有心思打量京城来。
他在现代去过好些古都旅游,知晓其雄伟壮观,可那难免掺杂了些许现代工艺,唯有此刻,亲眼目睹,方见其真实。
“咕噜~”
他放眼望去,还未把整个京城看完,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石立春微红着脸,尴尬地捂着肚子。
“走,吃饭去。”
他牵起石立春的手进了大堂,正是晚饭时分,客栈人只多不少,他一眼望去,见大堂内一张空桌子都没,只好寻了个一桌只有两个人,试图拼桌。
“请问这有人吗?”他礼貌地发问。
同桌的两人正唾沫横飞聊着天,突然有不识相的跑过来拼桌,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抬头见是个年轻无害的男人带着一瘦小的小孩,顿时想起了家中自己的娃娃,不由生出点怜悯之心,道:“没人,兄台自便。”
“那就打扰了。”石路青自知自己不受欢迎,但店中也没其他位置,还是坐了下来,唤了小二过来点了菜。
同桌的人应付完石路青,两人又开始说起话来,“眼见着孟国的人就快来了,也不知公孙家拿不拿得出豆腐?”
“我觉着拿不出。”
两人聊的话题可以说是八卦,但真要论起来,也能被扣上非议官员的帽子,二人也知道自个儿说的话敏感,都小心翼翼地半捂着嘴。
偏石路青同两人坐得近,侧耳仔细听,还是能听个明白。
一人眉飞色舞的,小声道:“公孙家当初献给皇上就那么一小块,现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都没拿出新的,我看这事掺着猫腻呢。”
“玩脱了呗,我估摸着公孙卿正只想着用绿意去讨好皇上,谁料到孟国大使要来,皇上就点名宴席上要这绿意,啧啧啧,”另一人叹道:“要公孙家真做不出来,皇上指定大发雷霆。”
“哈哈,”同桌的人幸灾乐祸地笑,“真希望公孙家拿不出,吃吃皇上挂落,让公孙家的人天天这么嚣张。”
另一人别别嘴,“谁不是呢?我早看不惯公孙家,一天天的,尽靠着名号压人。”
石路青大致听明白了,孟家大使造访,兴许是彩色豆腐太稀奇,皇上一时心动,就想在宴席上给孟国人看看稀奇,就让公孙家拿出来。
要真说起来,皇家要的东西,底下的人,就该把方子双手奉上。
现在公孙家拿不出,不正急得焦头烂额,石路青再次庆幸,自个儿提前跑到了京城来,没在昌河县坐以待毙。
他和石立春填饱了肚子,就去寻了外面的牙行,租了个房子。
房子的地段并算不上繁华,且旁边还临着一棺材铺子,商户都觉晦气,这才迟迟没租出去。
可石路青要的就是这种屋子,街上人少,那他做豆腐就不引人注目,更令他满意的是,房子里附了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口水井,正好能用来做豆腐。
他把屋子收拾好,又马不停蹄地买了些做豆腐工具回来,他正一件件往屋搬时,棺材铺掌柜倚着他店铺的门,咬着烟杆遥遥唤他。
“后生。”
棺材铺掌柜姓刘,因为他眼睛太小,老是眯着眼睛老人,人都称他刘眯眼,此刻他也眯着眼瞧石路青,“你这是打算做啥生意啊?”
“叔,做个豆腐小生意,勉强糊口,”石路青嘴甜,“我初来乍到,日后还得叔多提点提点我。”
没成想刘眯眼完全不吃他这套,哼了一声道:“你日后生意不好可别赖到我头上,我这店开了二十年了,谁让你开我这旁边,偏要沾沾死人的晦气。”
石路青哑言,实在不知道怎么回。
刘眯眼才不管他的反应,反正自个儿都警告了,若日后守着铺子,一天到头没客人,就不关他的事了。
石路青买了工具,当夜就做起豆腐,石立春也跟着熬,眼睛都熬得通红,还强撑着陪他。
“你先去睡,”石路青作势赶他,“这我来就行,日后要你帮的地方多了去了,别现在就把身体熬垮了。”
石立春自然是不干的。
后来石路青索性也不喊了,石立春的心智远超普通小孩,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强行管倒惹得他不高兴。
三日之后,一家普普通通的豆腐店就开了起来,摊子上搁着白白/嫩嫩又普普通通的豆腐,就和寻常豆腐店卖的没甚区别。
石路青还没胆大到在京城明面上卖彩色豆腐,那相当于竖起个活靶子,专让公孙家来抓呢。
街上确实是冷清了些,而且豆腐铺子的地理位置实属不佳,除了同条街上的街坊邻居会来石路青这买,路过的人凑上来的极少。
倒是旁边的棺材铺掌柜刘眯眼,日日都来买,嘴上还得口是心非地念叨几句,“我是看你可怜,生意都卖不出去才来买的。”
石路青笑,刀子嘴豆腐心,虽脾气傲娇了些,但细处下来,也能称得上是个好邻居。
棺材铺的生意向来是可遇不可求,刘眯眼常常是守着个空铺子同婆娘拌嘴,偶尔拌得烦了,便出门与街坊大吐苦水。
街坊们与刘眯眼都是老相识了,哪能不知他的脾性,他与街坊说完,街坊为他们夫妻的感情问题劝导半天,好不容易把他劝回家去,结果刘眯眼转头就把话说给他婆娘听,倒惹得自己遭了白眼。
一来二去就没人愿意听刘眯眼吐苦水了,他心中憋得慌,就盯上了石路青。
刘眯眼晃晃悠悠的,走到隔壁,念着,“我这辈子,苦啊,娶了个婆娘专门是来讨债的。”
出乎他意料,豆腐铺子柜台没见着人影,过了一会,却见石立春脚下踩了根板凳,从柜台后冒出了个脑袋来。
刘眯眼的话全哽在喉咙里,他总不能对个小孩吐苦水,他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问:“立春,你叔呢?”
石立春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此刻他埋着头,声音低低的,“出门了。”
好吧。
刘眯眼自讨没趣,转头回了棺材铺,又和婆娘拌起了嘴。
而石立春口中出了门的石路青,此时正身处京城最繁华那条街,于摩肩接踵中,他手上小心拎着一食盒,拐弯进了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小二见他进门,立刻就迎了上来,刚要热情招呼他,石路青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半侧身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找你们楚掌柜。”
石路青来的,正是京城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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