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孟公子找你。”
正月初六大清早,石路青刚进了早食,就听见石刘氏开了门,扯着嗓子喊他。
孟见朝立在门外,兴奋掩都掩不住,右手疯狂向石路青招呼,“石公子,制糖作坊都弄好了,石公子不若去瞧一眼?”
为了这作坊,孟见朝过年都没回家,一直盯在这边,眼睛都熬红了。
石路青向他点了点头,脚下却没动,朝里屋唤了一句,“三姐。”
石月兰听到外男的声音,自然而然就进了屋去,现下听到石路青的声音才探出头来,犹犹豫豫的,“路青。”
她没说完,但眼睛里透露的都是疑惑,要知石路青不是不讲分寸之人,凡是有外男在场,基本没让自己出来迎客。
“三姐,我与孟公子去看京城的制糖工坊,你同我们一道去吧。”石路青说完,又把视线转回到孟见朝身上,“孟公子,可还有别的马车?”
这是石路青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再怎么能干,一个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他打算把制糖一事逐步教给石月兰,由她来做。
虽石月兰性子软了些,但心思细腻,做糖这般精细的活计不在话下,至于做好之后如何在生意场搏出一片市场来,那就是石路青与孟家的事了。
孟见朝闻言,忙道:“有的。”
他答完,暗地里向跟在身旁的仆人使了个手势,命他赶紧去雇个新马车过来。
没有也要有。
三人一道出门,石路青与孟见朝同乘一车,石月兰的马车缀在身后,孟见朝近些日子办事越发有孟疏昭的风范,甚则在这短短时间内,还召来了一名嬷嬷,避免了石月兰的尴尬。
马车一路往南,约摸行驶了两炷香的时间,孟见朝忽地得意地抬起头,撩开马车上的帘子,指着街边一家店道:“石公子,你瞧,这就是孟家在京城设的新店。”
石路青远远望过去,店门上高高悬着一个烫金的牌匾,上书“孟记糖铺”四个大字,虽看起来和方记杂货一样平淡无奇,可这背后,是胜朝制糖第一世家,孟家,沉甸甸的分量压下来,哪是方成北能比的。
“这家是新店,是我选址拍定位置的,”孟见朝眉眼飞扬,言语之间颇为自豪,“和制糖工坊离得不远,上午成形的糖,下午就能上货架。”
从制作,运输,售卖都是一条龙服务,石路青事先已听孟见朝说过规划,此刻倒也不算震惊。
没过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离京城约摸一里路,远远地还能望见城墙,离工坊不远又有个依山傍水的村落,位置实在绝佳。
工坊再怎么修大致都差不多,石路青粗粗看了下,和他在昌河县那简陋的家庭作坊布局差不多,只是布局更大,能制的糖更多。
“石公子,你看这工坊行不行?”孟见朝语气里带了点忐忑,虽做的时候每步都小心翼翼,但到底石路青还没拍板。
就如同厨房里锅碗瓢盆都备好了,大厨没发话,谁都不敢擅动。
“可以的。”石路青冲他露出个和善的笑,“孟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我觉着,若是孟大公子在场,这件事也做得不过如此了。”
“真……真的?”孟见朝手心不自觉地沁出汗来,他向来就是家里被骂那一个,和大哥孟疏昭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孟疏昭谈生意时如鱼得水,而他就似条咸鱼,做啥啥不行,单拿冰糖一事,最后都是孟疏昭出面,方谈成了的。
石路青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见朝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刺激得全身发颤,他默默握了握拳,想把自己的激动压下去,嘴角却没忍住,傻乎乎地露出一个笑来。
石月兰默默跟在身后,把工坊都看了一遍,她甚至都能想象出这间屋子该做什么,那间房屋又该进行什么工序。
三人看完房子,一路闲聊一边出门,孟见朝试探着问:“石公子,我这面基本没什么问题,你看你那边什么时候有空开工?”
“正月十五吧,”石路青心中快速规划了一下,“甘蔗不也还没运来?再等几天,正月十五正合适。”
甘蔗,对于孟家根本就不算事,孟家在各处都有专门培育甘蔗的地方,京城也不例外,只要需要,随时都能拉来。
只是孟见朝没必要为眼前的利润而强逼石路青动工,何况今年的正月十五日子好,宜嫁娶开市,那天动工正好图个吉利。
二人快速商议完,石路青步在前,左脚已经踏上马车,耳边却没闻及石月兰的脚步声,他皱了皱眉,疑惑地转头望去。
石月兰呆呆的站在屋子外,视线像是定住了,眼睛眨都不眨,死死盯着旁边村落中的河流旁,一个正在搓洗衣裳看。
石路青微眯着眼,距离有些远,妇人又低着头揉搓着衣服,一时之间看不清妇人面容。
“三姐……”
他正想问问那人是谁,就瞧见石月兰如同箭矢一般,脱离了掌控,疾奔过去。
自石路青见到石月兰以来,还未见她跑得这么快过,石路青不知那妇人究竟是谁,但哪能放心她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脚下一转,就跟了上去。
待他至河边,石月兰已至了妇人身旁,妇人怔怔地望着她,石月兰先前已发过一次呆,此刻不像妇人呆愣着,可她胸口剧烈起伏着,面上悲喜交加,话还未出口,泪水便先滚落而下。
“二姐……”
石路青本就觉得妇人面熟,石月兰再这般一称呼,立马就与记忆里的二姐对上了号。
石家二姑娘,石成玉。
若说石慧老实,石月兰软弱,而石成玉从小就与二人性格不像,她机灵又聪慧,然而聪慧全没用在正途上。
三姐妹儿时,石刘氏曾去镇上衣裳铺子领过打络子的活计,回家后交给三姐妹做,石晓月年纪尚七岁,就知偷奸耍滑,把事情不动声色地推给其余二人做,而自己打的络子,则偷偷地藏上一半,自个儿去衣裳铺子换钱。
她更是憎恨石刘氏偏心石路青,石路青从原主的记忆里还能寻摸到好几次石成玉把他打哭的事,原主当时只是个不知事的孩童,只会软软地喊“二姐”,石成玉都能下得去手。
石成玉自恃聪明,当然不甘于窝在小小的清山村,在她十五岁时,石刘氏计划着给她和村人定亲,石成玉当日嘴上应得好好的,第二日却就不见了人影。
连同不见的,还有来村中卖东西的货郎。
村人都说,她是和货郎私奔了。
石路青的回忆戛然而止,石成玉离开的时候原主不过十岁,实在是记忆不深,今日一见,印象里笑容飞扬的姑娘已然成了一位被岁月磋磨的妇人。
石成玉愣了会,很快就回过神来,眼睛在石路青和石月兰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停在石月兰的发髻上。
“月兰,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怎还梳着姑娘的发髻,”她讥讽一笑,“是没嫁出去还是被休了?”
石月兰眸色瞬间急冻,突见亲人的激动被裹上一层冰,冻得她指尖颤抖。
“路青,”石成玉偏过头来,“你原来天天扒着娘,现在竟还和月兰厮混在一起,二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跟没断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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