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砚不知道宿管在外面看了多久,他们两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他的手背在身后,手腕稍动,变小的镰刀已经握在掌心。
宿管见被发现,却并未有意外或是发怒的样子,或者说他此时面无表情,根本没有任何两人预想中的反应。
他只是移动到了门前,几步路间,他的身形好似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显得拘束而锋利,像是这个躯壳限制了他的发挥,看起来有种难以分辨的错配。
宿管停在门槛,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含糊短暂,像是风吹过,卷起沙尘,刮过两人的耳际。
温先予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强按着自己的心跳,见宿管并未直接发难,神色镇定地尝试沟通:
“叔,我身体不舒服跟老师请了假,他扶我回宿舍休息,但是怕您以为我们旷课想找您说一声,结果进来才发现里面没有人。”
合情合理的借口。
两人等待着宿管的反应,陈方砚余光滑过周围的环境,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宿管笑了。
他的嘴角咧开,但不像是出于情绪牵动的笑,而是一种控制肌肉的模仿行为,显得生硬而诡异。
“你们,发现了什么?”
这阵声音传到两人的耳边,比之前更模糊,已经不似人声的频率,但此刻两人竟也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他的语义。
背在身后的镰刀放大,陈方砚警惕地转了转刀柄,蓄势待发。
宿管脚步微动,已然要踏进狭小的房间,温先予不由得拦在陈方砚面前,脚步短促后退,这时宿舍大门突然“砰”一声响起!
一时间,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只见大门洞开,怀遂一身板正的蓝白校服,独身站在门边。
“莫沉,老师喊你回去上课,你带温同学回宿舍有点久了。”怀遂推了推眼镜,好似完全没感受到这个紧绷的氛围,镇定自若地喊陈方砚回班。
“好的,我跟你回去。”见是怀遂,陈方砚飞快回应。
温先予也忙不迭说:“我也一起回去上课,回到宿舍后我又感觉身体好多了,还是学习重要!”
两人不等宿管的反应,面色如常就要往外走。
宿管却没那么好心,眨眼间,他脱离人形,头颅变成虫子一般的三角形状,眼珠暴凸两侧,已然是昆虫的复眼。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来不及反应,宿管突然发出一声如针尖刺耳的鸣叫,宿舍楼外成群的绿化树紧随其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蝉鸣!
平常的蝉叫声已经对人耳形成不小的困扰,此时仿佛全天地的蝉都随着宿管的号召声嘶力竭地嚎叫,三人只觉得耳膜几乎被撕裂一般的钝痛,腿一软就跌到地上。
宿管收住呼号,双足迅速冲向门口怀遂的方向,打算先解决这个不速之客!
怀遂被这鸣声冲击的眼神昏花,手上却是动作极快地唤出一把道具木尺,挡住了宿管的一击!
宿管变化为锋利锯齿状的手在砍中木尺时发出嗡鸣,系统出品的高级道具未有损坏,但怀遂的手臂被这巨大的力量震的一痛,几乎以为骨裂开来。
凶狠的攻击被防住,宿管的脑袋疑惑地一歪,却并未犹豫,而是继续出招劈砍!
忽然,他像是后背也长了眼睛,右肢灵巧地向后一别,挡住了陈方砚偷袭的镰刀。
面对两人的前后夹击,虫化后的宿管竟也丝毫不费力,他突然一个使劲,一把震开了陈方砚的镰刀,空出的右肢再次砍向倒地的怀遂!
危机边缘,一枚回旋镖破空而来,温先予狠狠朝着宿管细瘦的脚腱一扔,宿管猝不及防被这个坚硬的回旋镖一击,轰然倒下!
陈方砚连忙抓住空档,举起巨大化的镰刀利落补刀,欲要砍下宿管的头颅,却未曾想这锋利的镰刀加上陈方砚用尽全力的挥舞,仅仅只能嵌入宿管脖颈的一半。
宿管缓缓转头,看见陈方砚错愕的神情,此时竟颇为人性化地一笑。
突然,宿管的神情宛如坏掉的时钟凝滞,他迟钝地往自己的胸前看去,一根锐利的木尺洞穿他的胸口。
怀遂不曾预知宿管内部的器官有没有一起虫化,但见此时地上了无声息的虫尸,想来即使他在力量和神经反应上有了跃阶的提升,但还是保留了部分人类的特征。
他喘息着爬起身,看向收回镰刀的陈方砚,直接问:“你们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陈方砚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水,暗红的血迹衬得他的眼神格外冷锐,他颔首:“石成死了。”
见怀遂也并不意外,陈方砚接着道:“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地图,准备去找找这个地方。”
怀遂接过地图,拧着眉头查看了一番,也觉得这个地方分外陌生,于是他道:“一起去吧。”
暴露在这里的虫尸他们也无暇处理,而且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追究到他们头上,于是三人商量之后,一同朝着地图指引的方向去。
路上陈方砚边走边问:“就你一个人出来了吗,其他人呢?”
怀遂说:“我是在课上悄悄溜出来,出来前其他人还在班里,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办法出来。”
毕竟太多人一起会被老师注意到,怀遂就并未同其余玩家商议。他的想法和陈方砚一样,现有的线索指向宿管,必须趁早去查探宿管的行迹。
这所中学面积并不算特别大,三人按照指示一路穿行,最终来到一个偏远角落的垃圾站。
陈方砚收回地图,停下了脚步。
按照地图标注,这里应该有一个显眼的地标,但是三人在这附近转了几转,未曾见除了垃圾站外还有什么特殊的建筑物。
而且这个地方通常只有入夜的时候会有学生来倒垃圾,白天实在是人迹罕至。
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几人甚至疑心地下是否藏着什么通道,温先予四处翻找灌木丛,惹了一身落叶尘土。
忙碌间,有一群人的脚步声传进了三人的耳朵里。
是谁在这个时候过来?
三人到底不是正当理由出现,于是先行找了个暗处躲避,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来人。
六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簇拥而来。这一群人中男女都有,手上并未携带什么值日用的垃圾桶,看起来游手好闲。
最中间的女生似乎被其余人包围着,看神态并不情愿,很是沉默地往前拖沓行进,与旁边五个嬉笑的学生对比鲜明。
陈方砚眼神微动,中间那个女生,竟然是昨天被霸凌的常青玉。
他迅速与二人交换了眼神,决定跟上这群学生看看。
这群学生顺着羊肠小道走,逐渐远离了垃圾站,到了另一片遍地残留施工耗材的荒地,打头的那个学生几下窜开铁块,进了一处小型防空洞。
说是防空洞,倒也有点像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钢筋卷,又深又长,愣是在荒地中出现了个隧道模样。
在这些高中学生眼里,一个荒僻少人的小空间,或许是能称为“秘密基地”的存在。
常青玉步伐沉重,走动间似乎想游离于几人之外,但她身边的学生并不在意她的心情,见她动作慢了,催促般推搡。
“快点的啊,不然赶不上下节课了。”
待几人都走进防空洞,队尾一男生把常青玉大力一推,她被推的一踉跄,发丝狼狈地痛甩在脸上。
男生一点抱歉的样子没有,反而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好像这么一碰就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哎呀你完蛋了,手上屎臭洗不掉了哈哈哈哈!”
“快快快,躲远点,老吴的手怕是不能要了哈哈......”
就这么一个动作,老吴被其他人胡乱调侃,脸上又是羞又是恼:“乱说我揍你!别跑让我好好给你搓搓脸......”
眼见大家偏离重点,一个女生清了清嗓子,踏着做工良好的皮鞋哒哒地走近,停在常青玉一米外的距离。
“常同学,也不是我们为难你,你明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么......让人困扰,要是过几天修远的生日会上你又发病了,那不是让修远为难么?”
有了女生的起头,另一个男生也凑近过来,胳膊大剌剌地搭在这个女生的肩膀上,语气随意:“所以您可别来了,修远他性格好,给全班都发了邀请,但是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来了我们怎么happy啊,别到时候大家以为误入化粪池了!”
说起这个,众人又哄笑起来,为首的女生厌烦地甩开肩膀上搭着的胳膊,转身不想在这多待。
常青玉被这么奚落一通,整张脸憋得通红。她嘴角抿的死紧,但见到其他人就要这么走了,她猛地抬起头,鼓起勇气说:“可是我也想去!我、我可以前一天都不吃饭的,只要不吃饭,就、就不会、放屁......”
她的声音熄灭般变小,但见众人停下了脚步,又心里燃起了希望:“我一直有去看医生,一直都有,医生说我是太紧张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而且这几天我都没有发病了,真的!让我也一起去吧,我保证不会发病的!”
一个学生厌烦地皱眉,他看起来根本不在意常青玉的解释,大热的暑天,四处隐约的臭味让他失了耐心:“我说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他用力推开常青玉,男生极大的力道让她重重跌倒在地。
正要走远的女生吓了一跳,皱眉看向出手的人。
见到事态有些不对,旁人上来劝说:“好了老吴,别冲动,万一她告老师就不好了。”
这个被叫老吴的男生被劝之后反而更加过火,他愤愤一甩球包,篮球落地后猛地砸到了反应不及的常青玉头上。
“告啊!我怕她!我还想告老师呢,天天坐她附近可臭死我了,难得去修远的生日会玩这人还硬要掺一脚,真不识抬举!”
篮球脱离控制之后一下下弹跳进防空洞内,逐渐滚到幽暗之处。
常青玉被这么一砸,却是晃了几下,忽而死了一般瘫倒在地面,无声无息。
老吴不觉得自己的球有这么大力道,他侮辱性地用脚踢了踢一动不动的常青玉,厌恶地说:“喂,别装死,我告诉你要是生日会那天我看见你出现......”
嘭、嘭、嘭。
恐吓的话突然停住,五个学生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防空洞深处,那里刚才传来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拍球声。
老吴心里顿时直冒冷汗,这里居然躲了个人?
“谁在里面!快给我出来!”
片刻,刚才的篮球从黑暗中缓缓滚了回来。
五个学生都被这诡异的场景唬住了。
老吴捡起篮球,他不安地把球揣在身前,大着胆子又问了一遍:“到底是谁躲在这里偷......”
话音未落,篮球又一次滚落到地上,慢悠悠地蹦跳到其余几个学生的脚边。
只不过篮球旁边,还落下了另一个并不带有弹性的东西,伴随着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在地面上转了几道,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是老吴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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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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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不是虫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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