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边律主动洗了碗后,又忙活着去一间空房间里准备床单、被褥,好方便安境住下。
他人从客厅走来,看去忙前忙后的边律,莫名一阵酸涩,说:“除了家政,从来没有人替我做过这种琐事。”
“哈哈,所以你是一点不会?”边律转身看去安境,他像个鹌鹊似地谨小慎微,然后点了点头。
边律耐着心,把床单一角递给他,说:“你想不想学?”
“可以。”安境接过,老老实实地走到床这头,把床单夹在床垫下边。
这个过程中,他瞟了边律一眼,那人姿态自然随意,只像是跟他一块做家务,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你睡哪儿?”安境问他。
“就在你隔壁。”边律回答,然后撩了撩自己的衣袖,显得心情很好那样又走了出去,说:“这屋灰尘有点大,我端盆水过来洒洒,空气也会清新些。”
“要不我出点钱请家政吧。”安境说,在边律转身过来的一瞬,又解释道:“我不是非喜欢支配别人,既然我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创造更大的价值,那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个工作机会呢?”
“你说得有道理。”边律揉了揉眉心,“我是觉得,你可以不想做,但好歹你得会做。更何况,我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逛来逛去的。不是心疼钱。”
“得幸好我不是个女的。”安境依在门口,调笑道:“要真是你有个一儿半女的,你还不得累死别人。”
“那我肯定会当个好丈夫好爸爸。”边律对他一笑,然后去厨房接水去了。
安境原地溜达了两圈,看去窗外,正对着一片明朗的旷野,是厂房等建设,路过的人流给人以生机感。
“真好。”安境坐下,虽然不比陆地上的绿色更美,但总归也算是海底基地的美好景致。
看着看着,安境突然脸红,看去外面路过的边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原来今晚上根本不会跟自己睡。
所以他才是那个正人君子么?
安境捂了捂脸,然后又恢复淡定,清了清嗓子,起身接过边律手里的盆,回答:“还是我自己来吧,哈哈。”
说罢,他把门一关,背靠在墙边松了口气。
门外的边律懵了懵,听到屋里传出的啪嗒水声,脑子里电光火闪想起了什么,这才也尴尬地搓着脸离开。
屋里,安境没把盆拿出去,他盘腿坐床上,正点开他折叠手环跟谁打了个电话,说:“嗯,我在F区。”
“所以头儿,你跟那个叫边律的真成了?”那边胡子拉碴的沈强抠了抠鼻,又弹了出去。
“我不知道,应该算是吧。”安境带着笑,回答:“他这人……我觉得很好,特别特别好。”
“哈哈,那就祝你幸福了。”沈强是跟他聊工作来着,这里跟他客套了几句,两人再无话,于是断了联系。
说回蓝洲基地,白窕博士可谓是风光无限,继发明了w-yh抑制剂后成为了全球具有影响力的科学家,其对荧光病的情况实现了良性管控。
想到这里,安境疲惫地瘫在床上,又开始忧心忡忡着自己的未来。
他想摆脱他爸的威望彻底润出蓝洲基地,究竟该怎么做?又究竟该如何去做?
“好烦。”安境猛捶了下床榻,喃喃:“我为什么偏偏是安兴民的儿子。”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边律手里端着盘水果,多半是海橘子,问他:“怎么了,你这种官二代还会嫌弃自己的身份?”
安境腾地弹了起来,有些慌乱,说:“我……我就是觉得我爸太过独断专行了而已,蓝洲基地挺好的。”
“我没有问啊。”边律坐去了靠床的凳子,指尖往他脑门上一贴,问:“你脸色都白了,蓝洲基地怎么了?”
此言一出,安境伸手抓住了边律的手,厉声:“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保证你永远不告诉别人。”
边律刚想开口,安境凑近了他像吻,却只是唇语说:我永远想离开这里。
边律眨了眨眼睛,咀嚼着他这句话的由来,别人说这话当然没问题,可问题是他是官二代,还是一个头衔相当之大人物的儿子。
“你在开玩笑吧。”边律失笑。
安境红着眼睛,像极了焦急和急迫,说:“正是因为我是我爸的儿子,官二代,我才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蓝洲基地……以我的眼光来看,它早晚都是夏国的一部分,所以我才必须得早做打算。”
“谁告诉你的,你爸?”边律的表情也骤然变得严肃,“我不会去举报你,所以那你打算怎么做?”
“不是我爸。”安境咳嗽了声,有点心惊胆战那样,说:“我又不傻,这些话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为此,之前我还被我爸整去了精神病院,我知道,他出于他的身份和立场都是应该的,可——我实在是不想背负他所施加给我的一切,我……我也不想世袭制。”
这些话足够惊世骇俗,也让边律瞠目结舌,同样还为安境有这样的烦恼而汗颜。
边律:“我不怎么懂政治。但我知道,你这些想法很对,如果你真继承了你爸的衣钵,想你死的人那才更多。”
“我现在偶尔回想起往事,我都觉得,那个张智敏好奇怪,好像就是故意来接近我的。”安境捂了捂头,啧声:“难道是有人特地想扭曲我,让我当一个同性恋好气死我爸吗?”
“张智敏是……”边律疑问,但想起安境又曾说过他被侵犯过,相必就是这个人了。
边律刚想开口,却被安境给拽住了胳膊,他靠过来,闭上眼睛,像极了安心,回答说:“讲真的,有时候我也会累,我宁可真坐实了同性恋这个名号,也不想继承蓝洲基地。我在想,也许我投诚去夏国会不会一切都好起来。”
“那么我想问,你对蓝洲基地日后会被夏国招安的看法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边律耐心地问。
“海底孤岛,旁边还有火山,资源又匮乏四面楚歌,地理位置本就不优渥,来这儿的人当初也都是为了逃难,哪里来的归属感可言……”
这算什么?边律心想,他的预判么。
安境低声道:“一个国家尤其精英,如果就连他们也没有乡愁,那么这个国家离四分五裂也就不远了。”
边律皱着眉,抬手,眼神郑重地看去他,最后还是收了回来,只是回答:“很有道理。这么说,我也觉得蓝洲基地的辉煌只会是昙花一现。”
“我可能还是个自私的人。”安境说:“有些责任,我不能替我爸承担了。”
这话出来,边律也下意识看去窗外,头顶上的汪洋大海,还有那道被隔离开的穹顶。
“不能直接走?”边律低声。
安境摇了摇头,说:“不可以,除非等到蓝洲基地彻底回归夏国的那天。”
“你这种想法,跟你爸说过吗?”边律愁声。毕竟,如果真要按安境这种想法,那无异于一场影响深远的社会变革,稍有不慎,掉脑袋都很有可能。
“我怎么敢。好吧,他应该也猜到了。”安境沉默了阵,说:“我试试吧,反正人就活一次,能走到什么地步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边律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安境的真实想法,甚至可以说他两头为难,如履薄冰,这行,可以说是玩人的买卖。
玩人的下场,一个不对,就可能丢命啊。
当天夜里,辗转反侧的人倒是成了边律了,甚至,他点开了好几次父母的电话,都没能组织好语言拨过去说点什么。
我真的要跟着安境干吗?边律心想,虽然他说的话是有点道理,可,出国换环境生活并不是一件小事。
当初,爸妈又为什么要来蓝洲基地?
边律努力回想着:哦,对。是因为荧芝肆虐,地星全球覆盖瘴气。部分有钱有权掌握的内部消息的人,宣传海底基地就是人类文明新未来,所以爸妈跟风托关系塞钱来了这里。
哈哈,还塞了钱,结果只配住F区这么个老破小的房!可明明,没有来蓝洲基地的、地星上其他人不也活得好好的?
我们家真的过得比地星上的人好吗?不,不,应该这么问,海洋人真的过得比陆地人要好吗?
边律愤怒地想着,果然哪里都这样,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都这样——钱才是硬通货,资本是最聪明的,亘古不变的道理。
想到这里,边律猛地掀开被子起身,红了眼睛,点开手环上网,迫切地想从满天的消息中找到陆地人的存在。
网上一如既往的都是。
地星上陆地人多么多么困苦,多么多么悲惨。反观蓝洲基地则是,海洋人多么多么幸福,多么多么美好。
假的!
边律脑子里轰然一击。
政府为了控制群众思想,会对舆论进行控制,无形的大手会对真相进行宏观调控,为了社会稳定。
蓝洲基地也许,根本没有政府口中说得那么好。就像上次边律出差去了夏国打球,发现那个体育馆里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差一样。
边律也坐回了他的床,心里也默默下了个决定:追随安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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