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哈，吸，哈……”
冷凌霖上下睫毛炸开，呼吸急促。
“尤裕！”她一把按停了身边的指尖陀螺。
布衣长衫横掠，裹胸的布条草草缠身。
她冲出房间，尘土飞沙，不见一人。
“我这是晕了多久？”
云厚蔽日，冷凌霖却倍感酷热。
伤口发痒难耐，指甲缝里尽是血迹。
厨房没有，六角楼也没有，整个万龙寨像是变成了寂静岭。
抽打的鞭子打破了冷凌霖的恐慌。
从荒拓的无人之境走到了人满为患的刑场。
眼前的一幕，像是古早大戏。
四方台上，一个小角落里。
庾莳抱着小公主，用手遮挡她的眼睛。
小公主双手捂住自己耳朵，缩在庾莳怀里。
鱼万辛**上身，露出肚脐的一戳浓毛。
鞭子在他手里，挥之则来，嚯嚯声起。
四边站满了壮汉，个个拍手叫好。
“尤裕！”
冷凌霖吃力地拨开人群，挤上了四方台。
她挡在尤大人前面，“鱼万辛，你要干什么？”
皮鞭刹不住车，转向打在地上，木板裂开一道缺口。
鱼万辛：“尤裕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他们敢动歪念，就预料到有这一天！”
冷凌霖抓住皮鞭尾巴，和鱼万辛僵持不下。
皮鞭扯直，前后摇晃。
冷凌霖：“你在用私刑，绝不可以！”
鱼万辛：“这里是万龙寨，老子说了算。”
冷凌霖看向庾莳，“现在应该是庾莳说了算！”
尤裕被绑在四方台中心点，皮肉和衣服一起爆裂。
疼痛和血流不止，都不是他能扛得住的。
虚弱的气口，发出求救，“冷……将军，救……救……我……”
冷凌霖：“他是丞相谋逆的关键证据，不能死。”
鱼万辛：“我没有要杀他，只是要他知道，得罪万龙寨的后果。”
冷凌霖：“他已经满身伤痕了，你再来几下，他撑不住的。”
鱼万辛放下手，冷凌霖才松开鞭子。
冷凌霖：“你把他交给我，我带他回宫治罪。我保证，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鱼万辛：“不行。你和小公主都是万龙寨的筹码，一个都不能走。”
冷凌霖脑壳胀痛，自知不是谈判的时候。
庾莳也留意到了，冲了过来。
冷凌霖搂住她的腰，正好能借力缓冲。
冷凌霖在庾莳耳边，弱弱地说了一句，“我不行了……”
庾莳提起胆子，以统领的身份，结束了这场闹剧。
尤大人交给了医师，鱼万辛唯一相信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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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出现在南荣炽腾的鲁莽。
三万兵马过于抢眼，他就带三千。
在司博的掩护下，成功乔装逃出皇宫。
当丞相的眼线还在钦天监外苦苦守候时。
南荣炽腾已策马奔驰而去。
他没有调动京尹城附近的赤鳞军，选择离码头最近的兵营。
船夫：“你也看到了，最近的商船，都要五天后才能回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士兵难以出海，成了最大的难题。
南荣炽腾：“其他码头也是同样情况吗？”
船夫：“基本如此，现在是繁商期，也就是经商旺季，大家都在为年末的商贸节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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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嘶……呼呼呼……”
冷凌霖醒了，又晕了。
高烧持续，每天都活在忽冷忽热之间。
医师给出一个提议，“天时暑热，霜降不至南不寒。她体热攻心，凉药只能舒缓。你准备凉水，越凉越好，让她一直泡着，内外齐发。”
庾莳想用清凉溪水，但鱼万辛提供了更好的方法。
“万龙寨有一处冰库，南方暑期超过半年，需要长时间消暑，这是竹罄提议建造的。里面的冰块，你可以随便用。”
庾莳陪着冷凌霖，住在冰库旁的小木屋内。
那里本来是给搬冰块的人，临时休息的地方。
小公主委托给医师照顾，庾莳才放心全天候留在这里。
但冰块又大又重，两个壮汉搬起来都费劲。
冷凌霖赤身泡澡，未免被发现真身，只能拒绝一切帮手。
庾莳每天用锤子敲打铁锥，冰块四散，偶尔会擦破她的皮肤。
冷凌霖泡在冰水里，高温不减。
好消息是，不再忽冷忽热了，只有热了。
她的意识很模糊，能感受到冰块一涌而下，但看不清，也发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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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炽腾带着赤鳞军绕山路，比船程多花费三倍的时间。
他赶了多久的路，冷凌霖就泡了多久的冰水。
回到寻龙湾，他遇到刚安顿完村民的竹罄。
竹罄看到三千赤鳞军，武装整齐，眼前一亮。
“比起润朝败退那时，如今的赤鳞军更显大将之风了。”
南荣炽腾托出对冷凌霖的担忧。
竹罄的反应跟司博一样，震惊且懊悔。
“原来如此，难怪大当家当日不肯说出实情。他只让我负责带走万龙寨里的村民，我还以为是关于建村的新计划。要是我当时能察觉不妥，就能及时阻止不必要的战祸了。”
南荣炽腾和竹罄马不停蹄，上到万龙寨，仅用了半天时间。
赤鳞军按照竹罄的提议，埋伏在山寨外，他和南荣炽腾一同前往六角楼。
鱼万辛给竹罄一个热烈满怀，肚子顶得竹罄透不上气。
鱼万辛：“你回来就好，村民都安置好了？”
竹罄：“我把他们分成四批，一部分去了渔村，另一些分散在附近几个镇里。”
鱼万辛铁砂掌拍打着竹罄的竹竿胳膊，“好，你办事，我放心！”
南荣炽腾：“大当家，好久不见。”
鱼万辛：“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回来？”
竹罄：“我们是在山下遇见的。大当家，冷将军他们呢？”
鱼万辛回到虎皮座上，“冷凌霖发烧了，去了冰库。”
南荣炽腾：“将军为何发烧？你对他做了什么？”
鱼万辛可不喜欢这种态度，“老子爱做什么做什么，要你管？”
竹罄拦住南荣炽腾，“这里交给我吧。”
“大当家，我走了之后，可是发生了什么？”
鱼万辛有一句没一句的，想告诉竹罄，但不想告诉南荣炽腾。
竹罄：“大当家的意思是，尤大人自己全盘托出计谋？而如今，他还在万龙寨养伤？”
鱼万辛：“是这么个事。竹罄，你也受累了，先去休息吧。”
竹罄听出来了，他拉走南荣炽腾，没有继续追问。
两个人离开六角楼，直奔竹罄房间。
南荣炽腾：“冰库在哪里？我要去见将军。”
竹罄：“南荣将军，你冷静点。听大当家所言，此事已经暂告一段落了。你可以先让赤鳞军暂时在寨外休息，不用浪费他们体力，匍匐等待。”
南荣炽腾：“我还没见到将军，这事不可掉以轻心。”
竹罄：“我只是好言相劝，你自己把握。”
两人沉默了，南荣炽腾对竹罄保持怀疑，竹罄对南荣炽腾表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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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庾莳！”
冷凌霖双手捂胸，缩在冰桶里。
“你，我……”
庾莳也反应过来了，转身背向冷凌霖，双手撑在冰桶边沿。
“你，醒的好突然啊。”
冷凌霖皱着眼，鸣声刺耳。
没有得到回响，庾莳转了过来，看见冷凌霖五官收缩，难受不已。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伸手摸额头，摸脸颊，摸脖颈。
冷凌霖抓住庾莳的手腕，一呼一吸间，红颜是从大动脉翻涌的热浪。
“我没事。”
庾莳缩开的手指，划过脖纹，两颗灵魂飘向半空。
庾莳：“你快起来吧，退烧了就不要再泡了，会着凉的。”
冷凌霖：“直接起来吗？”
庾莳飞速收手，转身，一气呵成，“我去拿拭巾。”
“呼……冷凌霖，你要死啊？刚好了一点，又开始想入非非。”
冷凌霖逐渐放松，泡在冰水里，呵斥着自己。
“第一次用眼睛，而不是手。还是说因为直接操控了角色？主观意识的反噬太严重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了。”
庾莳自觉地背过身，她好像体会到背向阳鸣泉的冷凌霖。
潺潺水声，冰块撞击，木桶摩擦。
看不见的，在耳朵里更为勾心。
庾莳红晕的脸蛋上，是颤抖的眼球。
被冷凌霖从身后缠绕，冰火交接。
她想转过身，想还以更大的拥抱，但她扭动了一下，扭不动。
冷凌霖埋在庾莳肩膀，“我好冷啊，你就让我抱一下嘛。”
在乎是最大的动力，庾莳转身捧起冷凌霖的脸，“你冷吗？我再去拿几件衣服。”
冷凌霖在亲吻和拥抱之间，选择了轻抚后枕，“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借着宠溺的摸头杀，视线共融，拨云见日。
庾莳主动上前，两人同时合上眼皮，享受久违的互动。
微风清徐，吹动了发丝，拨动了心弦。
冰库离万龙寨不远，在苹果林附近。
大战过后，那里一直是冷凌霖的梦魇。
据说，所有尸体最后都焚之一炬，成为苹果林来年的肥料。
冷凌霖压抑着恐惧，走在林中，每根手指都在用力。
庾莳被捏得通红泛紫，“你轻点。”
冷凌霖抱着她的手臂，贴到胸前，“这，真的都清理干净了吧？”
庾莳：“都清理干净了，一点味道都没有，你到底在怕什么？”
冷凌霖：“当然是虫子啊，你知道我最怕虫子了。那天你不在，小公主好勇啊，直接踩过去……咦惹！”
庾莳：“我回万龙寨的时候也看到了，我也是这么踩过去的。”
冷凌霖肃然起敬，“以后，你就是我老大！”
庾莳抿起了嘴角，挑起了眉尾，“我不是你老婆吗？”
情到深处，冷凌霖逐步靠近。
闭上的眼睛，又被吓开了花。
“有虫子！”庾莳突然指着地上大喊。
冷凌霖吓得高抬腿乱窜，“哪啊？哪里啊？”
“不见了，跑了吧。哈哈哈！”
冷凌霖追着庾莳往前跑，“你是不是故意吓我的？”
苹果林见证过羞涩、恐惧、杀戮，也见证了她们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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