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周净远被巫悦匆匆叫回,好几天都没有再来过这里。
在平平无奇的一天,他来到了这里。
周净远到来的时候,云榆正坐在庭院的秋千上,低着头,风吹拂着她额角的碎发,她以一种温和柔软的目光看着平怨剑。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洒在整个庭院里,暖洋洋的。
她披了一件暖黄色长袍,如春光明媚。
云榆早就感受到了周净远的到来,见他迟迟不说话,才抬头看向他。
周净远回避了她的视线,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吐出的声音晦涩,喉咙里像含了一层沙。
他说:“师姐,对不起。”
他已经下好了决心,但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当他看到这一幕时,心中有个充满期盼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等等吧,再等等吧。
不能再强求下去了。
难道你想让她看到自己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另一道冷静的声音同样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诫着自己。
轻轻晃动的秋千一下子停止了晃动,僵硬地滞在原地。
陌生而疏远的称呼与突兀的道歉在庭院回响,云榆的大脑有一瞬间突然停止了运转。
她知道周净远绝不是为了那日的突然离开而道歉,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她说不出那句“没关系”,也说不出其他话,只兀自保持着沉默,沉默地看着
周净远自顾自地继续说:“云榆师姐,我放你走。”
太阳穴附近传来一阵细微的、痉挛般的跳动,他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兀自讲着早已熟悉了千万遍的台词:“对不起,困了你这么久,耽误了你的时间和计划。”
这句话应当是云榆期盼了已久的,但是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她心底的某处,仿佛突然之间空了一块。
好半晌,云榆吐出一口浊气,冷淡而不容置疑地说道:“周净远,看着我。”
周净远僵硬地转动着眼珠看向她,眼底一片平静,如一潭死水。
云榆盯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情绪的变化,一字一句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那双桃花眸弯成月牙状,嘴角上扬,他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笑的比哭的难看。
云榆嗤笑一声。
她心知肚明,周净远说的是谎话,但是她没有立场、没有理由去戳穿他的谎言。
她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
分寸。
云榆对自己再三强调了一遍这个词,才勉强压下心中泼天的冲动,她轻描淡写地回道:“好,我知道了。”
云榆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在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她的声音清晰地从风中传到了周净远的耳旁:“开门吧。”
周净远看着她的背影,僵在原地,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一动也不动。
云榆没有回头。
过了几秒,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说:“那些书,那些东西,你都可以带走。另外,我还带了一些梨糖糕和……”
“没必要。”云榆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并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小师弟,开门吧。”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身后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响彻贯耳,却陡然在她身后消失了。
云榆嗅到了风带来的甜丝丝的味道,是梨糖糕的味道。
她转身,周净远赫然站在她身后。
一旁的大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倾洒而下,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神情。
云榆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裳,白色的发带飘荡在空中,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离去。
周净远唇色发白,眉宇疏离,气质出尘,却又不复往日潇洒恣意。
他伸出手,将包裹好的梨糖糕递向她,说:“云榆师姐,我想看你练剑。”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周净远语气平静,神色毫无波动,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云榆的目光落在梨糖糕上,很快收回目光,转过头不想看他,角落的秋千偏偏在这时闯入了她的视野。
周净远执拗地伸着手,完全没有收回的打算。他看到了地上散落的树叶,推测出云榆这几天应该练过剑。
所以才鼓起勇气提起了这件事。
云榆垂下眼睫,望着地面,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恰巧踩碎了地面上的一片泛黄的干枯叶子,发出了“吱呀”一声响。
她没有接过梨糖糕,拒绝了他的提议:“不可以。”
周净远的手一下子垂落了下去,他手指蜷缩了一下,指尖触碰到冒着热气的纸包。
他一句话也没说,侧身,与她擦肩而过。
轰然一声响,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肆意生长的枯木和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地面上杂草丛生。
云榆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只是在将踏出门槛之际,脚步滞了一下,留下了一句:“后会有期。”
他没有给出任何的回答,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
……
周净远的这个房子地处偏僻,鲜有人烟。
云榆对凌云宗周边地方大部分都了如指掌,偶尔一些实在偏僻的地方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但是这个地方却是全然陌生的,她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出关于这个地方的任何记忆。
她心情有些烦闷,并不急着下山,山里也并没有什么危险,索性就在山里到处乱晃悠。
哪曾想越逛越觉得不对劲。
托赵安的福,云榆对药草有一定的了解,也因此知道了——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山中,没走几步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稀有的药草,甚至有几株格外特殊的药草,云榆只从书上看到过。
云榆对于自己所在的位置有了判断,周家主宅的后山——远山。
远山天杰地灵,灵气充沛,是药草生长的绝佳之地。
为了不影响药草的生长,周家小辈被明令禁止不允许来远山,资历较深的长辈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只在进山的地方被安排了很多人把守。
难怪周净远能在除夕夜赶过来。
想通其中关窍后,云榆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句话。
她轻轻晃了晃头,抛开纷乱的思绪,望向天边将落的太阳。
余晖洒在云榆身上,却没有任何带来暖意。
她知道离开远山的那条小路,但是现在离开也来不及了。
云榆静静地看着太阳沉没在天际,然后才离开。
她找了个山洞作为今晚的落脚之地。
云榆坐在地上,依靠着山洞一旁的壁面。她牙齿发痒,莫名想咀嚼些什么,于是随便找了根草叼着。
她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够静下来去思考,可只要一想,总会不自觉冒出周净远的身影。
云榆强迫自己暂且将这个人抛之脑后,然后去细细回忆魔域一行以及从魔域回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从刚踏入魔域时和西北的交锋,到与巫炽的再次相遇,再到与闻晏池的合作、混乱的大婚前一夜……
纷飞的思绪猝不及防地在某处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了那道将她推入巨坑那道磅礴而温和的灵力。
这道灵力,为她博得了一线生机。若不是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必死无疑。
而在此之后,她的储物袋便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她的身边。
云榆心中早有猜测,她从储物袋翻出了忘尘镜。
它是所有事情的源头,也是改变了她命运的神器。
她伸手触碰着忘尘镜边框的血红条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话音刚落,她看到了忘尘镜突然出现了一阵白光,一闪而过,仿佛是错觉一般。
云榆颦着眉,脑海里众多画面在短短一刹那纷纷浮现,最后停留在了某个平平无奇的画面。
她触碰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就在这时,毛毛细雨被风吹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脸上,痒痒的。
云榆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呼吸滞了一下,而后变得异常急促。
她极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斩欲剑的具体模样。
云榆紧紧地捏着忘尘镜,力气大得好像要把它捏碎一样。
云榆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发抖,她匆匆忙忙将忘尘镜收回储物袋,因为腿软而不得不扶着墙站起来。
她将零碎的记忆拼凑在了一起,终于可以确认一件事——斩欲剑上的花纹和魔器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云榆深呼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提剑原路返回。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快。
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云榆在雨中跑了起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山中回响。
终于到了。
朱红色大门敞开着,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
到了那道门前,云榆一时之间却不敢进去。
在夜色之下,旁边的枯木像是一道张牙舞爪的鬼影,恐吓着她。
周净远真的还在里面吗?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吗?万一是她想太多了呢?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涌现,她找不到答案。
云榆选择用灵力探查着房间内的情况,出乎意料的畅通无阻。在感受到某处逐渐消逝的灵力后,所有的疑问顷刻之间消失了。
云榆心头一紧,赶紧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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