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想多了解原身登基的内情,但怀安虽是她的贴身近侍,知道的事情却不多。
她隐隐觉得霓裳或许会知晓,旁敲侧击地向对方打听了一番。
没想到霓裳只是微笑着摇头点头,具体的半个字都未曾透露。
她又不好问得太明显,心中的疑问越发加深。
凤鸣与韩玄大吵一架的事情,不久便传遍了整个楚宫,连太后都惊动了,派人来问她的情况。
“小事而已,让太后不必操心。”
韩玄公然挑战凤鸣的底线,被罚奉半年,禁足三个月。
人人都道安平君是陛下最宠爱的侍臣,恃宠而骄。
他被责罚,背后不知多少人看笑话。
与此同时,后宫中其他几个年轻俊俏的男宠,开始频繁向凤鸣献媚,试图取代他的地位。
“陛下,这奏折有什么好看?您已经看了半天……也不肯看臣一眼。”
凤鸣放下手里的奏折,转头望向她之前封的贵人从华。
“陛下,吃个葡萄吧。”从华见她看过来,霎时间眉目生光,可谓容色逼人。
凤鸣就着他的手,把葡萄吃了:“你要是无聊,就带珠珠下去玩吧。”
“可是臣想陪着陛下。”
美男子微微蹙眉,露出愁容的样子,仿若江畔依依垂柳。
凤鸣可算是理解古代那些昏君了,换她她也顶不住。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就去底下坐着,等孤闲下来,跟你去雨清台逛逛。”
从华的笑容僵在脸上,微不可察地露出几分失落。
自宋玦入冷宫,韩玄失宠,他终于有机会能够常见到皇帝。
从华还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扶摇直上了。
谁知几天下来,凤鸣并不怎么搭理他,除了喝酒**,就是抚琴散步。
他要的哪里是这些?
从华家世并不差,原本也是一方豪族的公子,逍遥自在。
当时裴侯向陈城搜集适龄美少年,从华本不愿入宫。
父亲便与他彻夜长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家族是属于长兄,他就算留在家中,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得罪了裴侯,将来更不可能举孝廉,更别妄想能入朝为官。
思来想去,倒不如入宫赌一把,若能获得女皇宠爱,如安平君那般封君封侯,便就此翻身了。
况且陛下正值年少,至今未有子嗣,也不知是不是那安平君不行。
从华心中有了这番思索,便愈加执念起来。
他若能成为皇嗣的生父,一定能挤掉安平君,成为后宫之主。
“想什么呢?”
凤鸣见他站着一动不动,心中觉得奇怪。
从华听见她的声音,似乎才回过神来,说道:“臣有些累了,想到后殿歇歇,在那儿等着陛下可好?”
“去吧。”凤鸣没当回事。
从华走到一半,突然听见凤鸣唤他,猛地停住脚步。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平日里最能跑能跳,今儿什么都没玩就累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身体僵了僵,面上仍不动声色:“许是昨日没睡好……”
话音未落,便见凤鸣对怀安道:“孤的安神汤,送一碗给他。”
“诺。”
从华怔愣片刻:“多谢陛下。”
这几日递上来的折子实在太多了,凤鸣连午膳都忘了用,还是霓裳端了些膳点来给她垫肚子。
等到忙完,一下子松懈下来,凤鸣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从华还在吗?”
怀安一直在打瞌睡,闻言心虚不已:“奴婢去瞧瞧。”
他到后殿转了一圈,确定不见人影,才回来禀报:“华贵人不见踪影,想来是回去了。”
“哦……正好孤也累了。”
陪他玩了几天,凤鸣觉得实在是跟不上他的精力。
“陛下去歇歇?”
“嗯。”
后殿其实是凤鸣午间小憩的地方。
从华那样的侍臣,歇息时只能在侧边的小床上,比轮值的宫婢稍微体面些。
凤鸣午睡不喜有人服侍,怀安便守在门外不进去。
她刚进门,便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不似平时用的龙涎香,凤鸣没当回事,只想是宫人换了种香料。
谁知道刚要落榻,她便极其眼尖地看见枕上落了一根发丝。
凤鸣愣住。
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她今日还没用过这张榻,怎么可能有头发?
难道……刚才从华睡在这儿?
凤鸣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悦,转身便要出去。
忽然,她脚下一软,幸而扶住旁边的桌子,才没有摔下去。
怎么回事?脑袋突然发昏,心里燥热起来,甚至身体都有些……
她浑身一僵,联想到刚进门时闻到的那阵香气。
不会是有人给她下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药吧?
似乎是为了印证凤鸣心中的想法,屏风后忽然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陛下……”
“从华?”凤鸣瞳孔放大,“你没回去……是你,你做了什么?”
她每说一句话,力气便少几分,整个人软绵绵的,好像踩在云彩上,使不上劲儿。
“臣实在爱慕陛下。”从华上前扶住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泫然欲泣。
“陛下心中只有安平君,从未曾正眼看过臣,可知臣心中有多失落?”
“真是荒谬……”
她勉强撑着几分神智,试图把他推开:“退下!否则休怪孤无情。”
从华的脸红得愈加厉害,也不知是羞愤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他以为陛下本就好色,自己只要主动制造机会,投怀送抱,以他的样貌不愁不能获宠。
谁知凤鸣竟这般冷漠。
从华咬了咬唇,心中不服,揽住凤鸣的腰便要吻她。
忽然腰上吃痛,他低吟一声,不自觉松了手。
凤鸣随身佩戴的干将剑锋利无比,她无意取他性命,并没有真的往要害捅。
否则,从华此刻已经毙命。
凤鸣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打开门,唤来怀安。
从华捂着伤口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眸中失去光芒。
“陛下……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臣吗?”
凤鸣实在太难受了,摆摆手让侍卫将他带下去。
怀安气得连连跳脚:“都是奴婢该死,竟然没发现他的举动!”
霓裳连忙派人放水,给凤鸣泡了一会儿药浴,又服侍她吃了御医的药。
“也真是没想到,华贵人这么大胆,实在太放肆了。”霓裳第一次这么生气。
“孤好困……”
“困是正常的,陛下刚刚用过百毒散,御医说只要睡一觉就好。”
“你们替我守着。”
即使困到了极点,想到方才的事情,凤鸣也不敢一个人入睡。
“奴婢们都在,陛下安心吧。”
凤鸣放下心来,抱着枕头没过半晌便睡着了,脑袋歪着,还被霓裳慢慢扶了回去。
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缓匀称,显然睡沉了。
“父皇……”
听见凤鸣的呢喃,霓裳怔了怔。
再等她仔细去听时,又没有了。
……
凤鸣又做了奇怪的梦。
这次的场景,换到了她常看奏折的大殿。
里面很静,所有宫人都被屏退了。
凤鸣站在离龙椅不远的地方,她的身体是十三岁的样子。
“蓁蓁,来,到父皇身边来。”
小姑娘应声而去,走到凤峪面前。
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她犹带稚气的脸:“蓁蓁十三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父皇……”
“你不要怪父皇,”凤峪的声音低下去,“救不出你皇兄,楚国将来就完了。”
凤鸣年纪小,似乎听不懂父亲的话,只是一味地流泪,哭得小脸通红。
“父皇会给你准备最丰厚的嫁妆,让太傅一家陪着你出嫁,还有元家小将军,做你的贴身护卫。”
凤峪道:“你是我楚国公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楚国为你撑腰……”
“蓁蓁舍不得父皇,舍不得母后。”凤鸣大哭起来。
凤峪整个人僵住,眼角闪烁着泪光。
他心里的愧疚达到了极点,可是为了换回太子,他别无选择。
换作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会像他这么做的。
这两日,他迟迟没有将公主和亲的旨意颁下去,其实是心中惭愧。
楚国开国以来,从没有一位公主被送出去和亲。
祖上也有公主继位的先例,但……太子毕竟是从小培养的,而且聪慧英武,深得民心。
而凤鸣养在深宫,娇气又爱哭,稍微跌倒一下,都要发脾气。
两相比较之下,凤峪还是更倾向于选择太子。
凤峪没有再像平时那样哄女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到凤鸣哭完,才让她去净面。
周围没有宫人,凤鸣自己走去洗了脸,整理仪容,才回到凤峪面前。
“蓁蓁,这是最后一次哭,你长大了,往后要为楚国着想,只要楚国好,你便该高兴。”
凤鸣看着父亲,缓缓低下头。
半晌,凤峪打破僵局,端起桌面的玉盏:“不说这些了,父皇尝尝你酿的酒。”
“父皇……我害怕。”
凤峪动作一顿,只见女儿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浑身都在发抖。
“凤鸣,父皇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闭眼道:“南越国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大楚始终强过他们,孤还会派足够的将士来保护你。”
“可是……”
“好了——”凤峪提高音量,脸色变冰冷,“不要再说了,难道你不为父皇和皇兄想想?”
“你皇兄快死了,你也不肯救他?”
眼见凤鸣的小脸变得苍白,他心中实在烦躁,举起玉盏一饮而尽。
酒水醇厚醉人,冰凉的酒液划过喉管,仿佛浇灭了怒火,令凤峪胸中的愤懑得以缓解。
“蓁蓁,你的酒酿得不错。”
没过多久,他倏地脸色一变,瞳孔急剧缩小。
凤峪捂住腹部,发出痛苦的呻吟,从龙椅上摔倒下来。
年幼的凤鸣捂着嘴巴,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被父亲毒发的样子吓得躲到一边,听见凤峪喊她的名字,瑟瑟发抖。
从毒发到死亡,似乎是一瞬间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小凤鸣从角落里爬出来,抱着父亲的尸身,喃喃自语:“对不起……父皇……我不想的。”
“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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