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账,长得活脱脱一妖孽。
鼻梁上多情地缀一颗痣,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只多看一眼就要被蛊惑,冷商羽意志动摇,差点伸出那只不争气的手。
——“阳哥呀!”
平地一声惊雷炸醒冷商羽,倏然回眸,只见父老乡亲成群结队鱼贯而入。
原来是藏鱼村街坊四邻得知许拾阳负伤来探病。
七旬老奶老当益壮牵头带路,七八个精壮小伙儿紧随其后,几个背孩妇人左手一筐鸡蛋右手一只大公鸡,冷商羽被人群冲到一边,许拾阳被围起来嘘寒问暖。
怎么伤的、疼不疼、什么时候能拆绷带、会不会有后遗症、小院有什么需要帮忙,一群人七嘴八舌,全是冷商羽听不懂的地方话,他这个外人杵在那里,既多余又突兀。
许拾阳胳膊受伤,连衣服都没办法换,身上穿着昨天去医院时的T恤,外披一件毛衣开衫,吊着手臂,全然没有半点儿病号的可怜凄凉,跟开国皇帝似的,伟岸得很,游刃有余地应付这种让冷商羽感到很有压力和负担的关心。
这头安慰老奶奶说自己不要紧,那边儿抓起桌上的棒棒糖哄嘤嘤乱哭的小孩儿,还顾着要来帮忙的年轻小伙儿讲多谢,让他们把东西带回去。
看样子,许拾阳在藏鱼村深得民心,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对他这般感恩戴德。
思忖的目光与当事人在空中短兵相接,许拾阳似笑非笑,冷商羽冲他扬手,示意先走了,转身一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抱歉——”冷商羽看清对方的脸,昨日在香樟树下剪纸的姑娘,他的语气变得温柔一些,“没事吧?”
姑娘认出他,悄悄脸红抱着被撞疼的胳膊,害羞得想要抓衣角,摇摇头说:“不要紧的。”
冷商羽猜她应该也是来看许拾阳的,便指着拥挤的人群说:“许拾阳在那边。”
姑娘点点头,阿妈听说许拾阳受伤,让她把昨天赶集买回来还没拆封的罐头当手礼,她把礼盒放在墙根边,许拾阳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很难搭上话,便对被挤出来蹲在一旁的阿吉说:“吉哥,我来看阳哥,东西放这里了。”
罐头不够贵重,她有些不好意思,“一点心意,阿普去放羊了,阿妈说,等阿普回来让他送两只羊过来。”
阿吉忙说:“阿依,罐头拿回去,羊也别送,心意阳哥领了,东西他不会要的。”
这倒是实话,许拾阳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沉湎吃喝玩乐与酒色权力,对什么都没太多兴趣,但心意肯定不能拿回去,阿依说:“留着吧,阳哥不吃,就给小院客人们吃。”
说完,怕被强制退回一溜烟飞快跑了。
半路上又与冷商羽擦肩而过,脸颊绯红。
那糙汉理解不了少女怀春,摸一把脑袋,费劲地想,怪了,这姑娘从小到大都大大咧咧的,今儿怎么这般......娇羞?
阿依边跑,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像那春天里的歌,幼苗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冷商羽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依旧是个晴天,阳光亮得刺眼,他把墨镜从头顶扒拉下来架在鼻梁上才敢睁开眼。
北方面南方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四川人爱吃米粉,光小院附近就有好几家铺子,做出来的类型完全不同,他们把米粉做出花来了。
冷商羽随意选一家,点了一碗彝族圆根酸菜米粉填五脏庙。
汤底鲜美浓郁,撒上小葱香菜,再来一勺辣椒,调制成独特风味,米粉细糯,热乎乎的一碗下肚,冷商羽饱了,闻到老板刚冲出来的油茶,忍不住扫码再来一碗。
口感层次很丰富,老板自来熟,笑眯眯地问他吃不吃得惯,冷商羽本来吃不动了,可老板眼巴巴盯着他,剩下一口都成了冒犯,他就硬着头皮吃完了,以至于站起来的时候,肚子都有点重。
唉,吃多了,好撑。
走出早餐铺,正好接到汽车公司店回电。
对方解释说操控面板有一粒螺丝松动,掉下来卡到了方向盘操纵杆上故而失控,目前车子已经被返厂,新车已经从成都出发,预计今晚就会送过来,问他要地址。
这是个好消息。
租来的丰田按天收费,冷商羽计划去市里还车,再把新车开回来。
藏鱼村依山而立,除了几条主路,大多以台阶相连。
拾级而上,以此消食,耳边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走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前冒出一个娇羞的姑娘。
是阿依,看样子在等什么人。
她手里攥着一个精致的腰包,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很漂亮,但她似乎很紧张,花纹被她攥得发皱,与冷商羽对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脚下踢着路边不知从哪滚来的小石子。
冷商羽没有自恋地以为阿依等的人是他,故而在目光交汇时,微微朝对方颔首,算作不期而遇地礼貌问候。
可是当他错开一步准备离开时,阿依却跨步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那个......”少女的脸很红,“这个送给你。”
她甚至不知道冷商羽的名字,更没好意思问。
“谢谢。”冷商羽有些受宠若惊,接过腰包,入手是柔软的触感,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功夫。
阿依盯着他的手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捂着脸跑开了。
“?”
“......”
咋一惊一乍的?
不远处,终于打发走父老乡亲的许拾阳远远看着这一幕,目光幽深。
车钥匙在房间里,冷商羽往回走时远远许拾阳就斜斜靠在车头,指缝里还夹着一根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很重也很烫,冷商羽不习惯这种注视,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同手同脚。
终于走到小院门口,冷商羽想要尽量装得若无其事,直接无视许拾阳,推开栅栏门往里走,可是许拾阳突然出声叫住他,“冷商羽——”
区别于一听就能猜出籍贯的北方腔调,许拾阳说话的声调,特别......官方,对,就是官方,以至于当他连名带姓喊冷商羽的名字时,每次都会让他感觉是在上课点名,他下意识就想答个“到”。
许拾阳侧头点燃那只烟,慢条斯理吸了一口,漫不经心吐出一个烟圈,视线从腰包向下,再次与他四目相对。
冷商羽心脏漏跳一拍,妈的,大马路上耍什么帅!
两根袖长的手指夹着那支烟,隔着将散未散的雾,许拾阳挑着眉:“你收下了这个腰包?”
明知故问,冷商羽真心实意:“是啊,很漂亮。”
许拾阳打量他,从上往下,审视一般,突然露出一个玩味又具有侵略性的笑,“你知道收下这个意味着什么吗?”
不就是个腰包,能有什么,冷商羽:“咋了,不能收?”
“没什么。”许拾阳掐灭烟头,“你挺受欢迎。”
这语气咋还酸溜溜的,冷商羽没多想,直到他回到小院迎头撞见多云。
多云一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就很激动,“哎呀,冷哥,这是谁给你的腰包?”
“好像是......阿依。”冷商羽想了想阿吉喊她的名字,不确定是哪两个字。
多云很惊讶:“阿依?那可是我们藏鱼村最难追的姑娘,她长得漂亮,还会剪纸,是那个什么非遗传承人,有好多人想要娶她。”
冷商羽隐隐察觉到不对,这东西似乎不能收。
多云越讲越兴奋:“我们彝族姑娘看上谁,就会把腰包送给他,阿依给你送腰包,她一定喜欢你噶!”
冷商羽愣住了。
怪不得阿依别别扭扭的。
怪不得许拾阳阴阳怪气。
原来如此,他突然悟了。
许拾阳对阿依有意思!
难怪他看到自己收下腰包时,会是那种扭曲嫉妒到发狂的表情。
冷商羽想要追出去把腰包还给阿依,告诉她自己没有搞对象的打算,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阿依住在哪里,跑得着急,莽撞地栽进许拾阳怀里。
嘶——
这人像跟柱子似的,撞得人生疼。
院子里有村民们留下的心意鸡飞狗跳,犹如冷商羽此刻的心情。
他把腰包塞进许拾阳怀里,说:“还给你。”
许拾阳疑惑:“给我干嘛?”
吃醋瞪人展示占有欲还要装模作样摆大度,冷商羽不仅看破还要说破:“别装了,你明明就很想要。”
许拾阳目瞪口呆,哪只眼睛看见他想要了,这人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一点,不等他反应,冷商羽已经回屋拿上钥匙开车走了。
等晚上回来的时候,丰田SUV换成更加狂野霸道的坦克三百,他从车上跳下来,许拾阳就坐在院子中央,似笑非笑地瞧他。
“回来了?”
这人莫非是在这等了他一天?
冷商羽轻咳一声,警惕道:“咋了,有事?”
如果把男人比作车的话,冷商羽给人的感觉更接近帕拉梅拉,气质优雅迷人,举手投足都足够让人心醉神迷,翩翩风度无人能及,可是他开着高大帅气的越野车,硬生生撕开乖巧的包装,露出藏在里面的叛逆。
他想起那日在京昆高速上邀请他陪跑时对方的反应,满满勾起唇角,比起单调的风度,这样不经意间昭然若揭的狂野才更叫人沉迷。
余光里落下坦克三百威武的身影,这款车自从上市就俘获了很多姑娘的芳心,许拾阳悠悠开腔:“收下腰包还不够,专程把车开回来,怎么,非要让阿依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可?”
说话夹枪带棍搞雄竞?
有病!
夕阳从越过屋顶斜斜打在许拾阳脸上,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不可名状的霞光里。
冷商羽站在一步之遥,抱着手臂端睨面前的人,心脏狠狠跳了两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阿依就去追啊,干嘛总在他面前拈酸吃醋!
动物界里,雄性之间为了争夺配偶而大打出手司空见惯经过激励的内部较量,获胜的雄性就会获得繁衍生息的权利。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X的季节。”
不知道哪个住客在房里看动物世界忘了静音,经典解说词清晰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寂静一瞬,许拾阳波澜不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
哦~商羽对号入座:“等一下,许拾阳,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真挺无语,笑一下好了。
许拾阳勾唇恶劣地说:“要是有呢,你打算怎么办?”
吃醋小剧场:
老许:知道腰包啥意思吗?你就收。
冷哥:关你屁事!你谁呀,管得着么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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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醋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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