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迟迟没有回响，沈钰砜忍无可忍地转过头，视线不偏不倚，正正撞进了陆衍投来的目光里。
那眼神怎么说呢，大概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啧！我就觉着今天这事儿赖我，不是我被那孙子找茬，你也不会大半夜回不去宿舍！”
他略显烦躁地抓了抓颈后的碎发，语气带着几分色厉内荏，又恶声恶气地补充，“我警告你啊，敢他妈想歪你就死了！”
这话一出，沈钰砜自己先别扭得不行，总觉得越描越黑，一股燥热悄悄爬上耳根。
他的性向在圈子里不是秘密，深更半夜主动邀请一个男人去自己公寓“借宿”，还欲盖弥彰地解释一大堆，陆衍想没想歪不知道，倒是很清楚地表示他自己想歪了。
“我没想歪。”陆衍帮他解开安全带，月光下的声音贴着沈钰砜鼓膜传来，显得格外清冽，“我知道是沈少人好，还慷慨，愿意收留我一晚。”
沈钰砜总觉得他又话里有话，一抬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了然的黑色眸子。
沈钰砜在心底骂了声“操”，耳廓红晕更甚。
……
西苑的独栋别墅群。
陆衍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昨晚才拜访过这套两室一厅的精致公寓，今天竟然又来了。更离奇的是，两次都是沈钰砜主动邀请的。
“喏，客房在那边。”沈钰砜从玄关翻出来一双崭新的拖鞋丢给陆衍，随手一指旁边的小房间，“浴室盥洗台下面有一次性毛巾和牙刷。床是现成的，但没铺，床单被套都在衣柜里。”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眼神已经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别指望我。
“需要叫阿姨帮你铺吗？”沈钰砜象征性问了句。
西苑的每个房间都有专人管家打扫，24小时全天候服务。
“……这么晚了就不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陆衍立刻接话，“沈少你先去洗漱吧。”
“行。”沈钰砜答得干脆，他本来也没真想半夜惊动阿姨。
沈钰砜麻利地收拾好要换的睡袍和内裤，径直进了浴室。
浴室的玻璃衣柜大得惊人，容纳三个成年男人都绰绰有余。
不过沈钰砜一个人住惯了，向来都是裸.着进浴室、裸.着泡澡，再裸.着出，这浴柜吃了几个月灰，竟然是第一次被打开。
等沈钰砜带着一身氤氲水汽出来时，陆衍已经把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正在客厅用保鲜膜包他的卤菜盒。
“你在干嘛？”沈钰砜擦拭着头发。
“我能把这个放冰箱吗？”陆衍闻声侧身，“保温盒密封不错，我又用保鲜膜裹了三层，当然你要是介意我就不放了。”
“看你抱这玩意儿抱一天了，也不吃。”沈钰砜听到他熟悉的茶气发言，没回答，反问道，“干嘛，攒着过年啊？”
他是真有点好奇陆衍怎么这么宝贝他的卤菜。除了在悬崖飙车时被陆衍虔诚地安置在山脚，之后开车带着、下车抱着、比赛完还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的是金条。
“本来打算带回去给室友当宵夜的，只能明早再带回去了。”陆衍有点惋惜地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沈钰砜身上。
他还是昨天的那身墨绿色睡袍，水珠顺着他微敞的领口滑落，锁骨线条清晰，湿润的黑发贴在额角。
擦拭着头发的样子，整个人像个乖乖给自己顺毛的猛兽，比白天看着顺眼多了，一点儿也看不出能徒手把人抡出十米远。
“带回去，给室友？”沈钰砜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陆衍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客厅里的气压似乎也跟着低了下去。
半晌，沈钰砜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陆衍，你现在帮谁做事？”
“……你。”
“只有我一个？”
“目前，只有你。”
“你带着卤菜，”沈钰砜气急反笑，将毛巾搭在肩上，慢悠悠地支起胳膊，靠在身后的茶桌上，眯了眯眼睛，语气凉飕飕的，“你带着卤菜，不去讨好你唯一的、尊贵的客户，反倒心心念念要带回去给你室友当宵夜？陆同学，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
“我以为你不爱吃这种东西。”陆衍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沈钰砜冷笑，“就算我不吃，你不会先问一下吗？”
老实说，陆衍虽识人无数，有时候是真不知道沈钰砜在想什么。
脾气来的莫名其妙。
陆衍好脾气地解释，给室友带卤菜是奔着挣钱去的。
原主的父母虽然不做人，但卤得一手好菜，配方据说还是祖传的，味道一绝。
陆琴的小摊即使开在那种偏僻的地方，生意也很不错，陆衍本打算过阵子他就打算把陆琴接到新月区，再在附近重新租个摊位，顺便在学校卖。
鉴于原主在学校有0个朋友，他的计划是先带给室友尝尝，要是反响不错，就叫他们宣传宣传，为以后的代购做铺垫。
价格嘛，定在市场价的七八上十倍就好了，跟这所学校的货币体系保持一致，挣有钱人的钱他也不心虚。
当然，他的客户群体肯定不是那种连辣条都没吃过的公子哥——比如沈钰砜。
想也知道，沈二少一日三餐估计都是被人精心伺候的，顿顿珍馐玉肴，骤然吃他们这种小作坊、连卫生条件都未必达标的小作坊卤菜，只怕把肠胃都吃蹿了。
万一把他从沈钰砜这儿坑来的钱都赔回去了就不好了。
“沈少要是想尝尝的话，下次新鲜的卤好了，我第一时间送给你。”陆衍无视了他盯着卤菜直勾勾地眼神，“今天这个放的有点久了，不新鲜。”
“那你还带回去给你室友？”沈钰砜说。
“没事。”陆衍想到赵光景一肝游戏就用泡面对付的铁胃，“我室友皮糙肉厚的，他爱吃。”
“……”
这句话落，沈钰砜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你摊位找好了吗？打算在哪摆？”
“暂定在十三中门口，其次是步行街的巷子口。”陆衍说，圣伯兰门口不让摆摊，只能舍近求远，考虑最近的高中，十三中是个平民高中，隔这里四公里远，附近有不少学区房，他打算之后把陆琴接过来住。
沈钰砜本想再说一句“找不到摊位就来找我”，又觉得自己那样太殷勤了，实在不符合他大客户的身份，怎么着也是陆衍拜主动托他才对嘛。
他轻哼一声，丹凤眼横了陆衍一眼，转身就回了主卧。
陆衍跟在他身后，停在门边。
“还有事？”沈钰砜回头。
“你有没有不怎么穿的衣服借我一晚？”陆衍站在门边问，“我等会儿把我身上的衣服手洗了，明天就把你的衣服换下来。等下次见面，我洗干净还你。”
“下次见面？”沈钰砜唇角勾了下，“你倒是想的挺远。”
陆衍：“……”
到底在远什么？沈钰砜的论文截止日期就在后天了，这两天不得见面？
“行吧，你等一下。”沈钰砜说着，在衣帽间翻找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件丝光绸缎的修身T恤，举起来对比了一下陆衍的身形，又放了回去。
虽然很不想，但不得不承认，陆衍这家伙好像比自己高了几公分。他那件T恤本身就是紧身款，套在对方身上估计勒得慌。
他心里有点不爽，明明自己185的身高，标准的九头身比例，已经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了，也不知道陆衍一个平民区长大的，是怎么长到将近190的？吃卤菜吃的？
最后沈钰砜终于从深处拎出来一套宽松的米白色休闲套装，塞到陆衍怀里。
陆衍接过，衣料触手细腻柔滑，没有标签，估计是什么价值不菲的私人定制款。他真诚地道谢。虽然沈钰砜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人本质上还是很不错的，也没什么架子。
沈钰砜今天是真累了，又是喝酒又是飙车的，还在悬崖边的鬼门关走了一遭。他靠着床头玩了会儿手机，刷着刷着，瞌睡渐渐爬上了眼睑，就在眼皮越来越沉重的时候，房门又被不疾不徐地敲响了。
“门没锁，”沈钰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含糊不清，“你还有什么事……”
剩下的话，在他看清门口人影的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陆衍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正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擦拭着半湿的头发，客厅的光线从他身后漫进来，将他挺拔的身影在卧室地毯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剪影。
他将额前碍事的湿发尽数向后捋去，只余几缕不羁的碎发垂落额角。
那身昂贵的私定休闲套装服帖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线和流畅的身形，气质清贵出尘，浑然天成，丝毫不见往常半分土气，倒像是某个世家精心教养出的贵公子。
再往上，是一张让人屏息的脸。
一张足够有冲击力、让沈钰砜盯着看了十几秒也没反应过来的脸。
半天，沈钰砜才意识到陆衍好像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大半夜反复打扰别人陆衍也有点不好意思，做了会儿心里建设才重复问道，“你有没有没穿过的内裤？”
“……”
陆衍身上穿的是沈钰砜的裤子，直接挂空档好像不太礼貌。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沈钰砜脸上短暂的空白才被强撑的镇定取代。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尽量显得平常：“我找找，不一定有。”
片刻后，陆衍手上多了一条包装袋皱巴巴的黑色内裤。
陆衍脸色有些微妙，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桃花眼如亘古寒潭，极黑，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沈钰砜的脸颊瞬间腾起一丝热意。
人都是视觉动物，陆衍这副样子杵在门口，让他很难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恶声恶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拔高了声音解释，耳廓染上一层薄红：“这他妈是新的！你想什么呢！？之前拆开放柜子角落里忘了！老子一次都没穿过！”
他东西多，人又随性，衣物时常随手塞进柜子角落，能找到这条不知拆开放了多久的内裤，已经是运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衍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内裤的尺码标签上，“只是……”
“只是什么？”沈钰砜瞪着他。
陆衍语气平静地陈述：“这个尺寸好像小了点。”
沈钰砜：我是你的大客户
作者君：人类一般把这种关系叫包.养[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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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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