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李昱祯回应，或许是看出他的纠结与为难，霍元柒大步走到中间，携着所有人注视不解的目光，跪下，朗声说道。
“微臣———愿意卸任将军一职，只为教殿下，恳请吾王成全，必不付吾王所托。”
同时霍元柒伸出手臂，将兵符悬在头顶。
此言一出，全场由沉默变为哗然，全场无一不盯着他手里那个可以号令英虎卫的兵符，那个描述他用重若千钧也不为过的东西，就这样被霍元柒交了出来。
因为谁呢？霍元柒甘愿放弃大好的前程，为了这个太子，这无不向所有人传达着一个讯息。
这个霍将军对太子李昱祯动了真情，为了陪伴他身边，用英虎卫倒贴。
李昱祯定定得站在原地，瞳孔地震，失神地看着霍元柒，那放在他手心的兵符好像不是其他，而是霍元柒为他所写的露骨情书，而他手中攥着的玉佩，是霍元柒肆意狂猛的陈情。
他仿佛听不见其他嘈杂的声音，陷入了一个只有他和霍元柒的安静地方。
一个将军愿意为了他卸去艰难摘得的头衔，是他误会了霍元柒吗？他心中隐隐不安，原以为霍元柒是要利用他做些，没有料想会有这样一步。
霍元柒能为他舍弃权势，这是他从未想到的，他的心脏激烈的跳动，这一生仿佛从未因为一个人频率跳动的这么汹涌，那种热忱又浓烈的爱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心中歉疚之情前所未有的深，霍元柒对他情深义重，他却怀疑他，他那肆意狂猛的情谊真正打动了他，内心深处那埋藏已久的柔软也被触动，鲜活地跳动起来。
来楚国这些年，原以为他这颗心已经彻底冷漠下来，不会掺和任何党争，可霍元柒站在那儿，由着他的缘故。
……他不会让这个人孤军奋战。
霍元柒那兵权楚王早就想收了，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就收下，大喜过望，又假装生气地呵责霍元柒一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又重新问了一遍。
霍元柒昂起头，似乎对兵权完全没有任何眷恋，说道：“恳求陛下成全。”
霍元柒要放弃兵权，这事一出，张贵妃坐不住了，生怕这陛下一个模棱两可，此事又囫囵过去了。
“储君是国之根本，陛下，霍将军说得不错，只是霍将军这些年劳苦功高的，又没犯错，要是因此割了他将军的职，怕是也没法子同那些为楚国浴血奋战的战士们交代，不如，遂了他的愿，将兵权暂时交于张国公，也让霍将军好好休息休息，这些年，他为了楚国做的贡献，纵然是没有兵权，我们大家也都忘不掉他的付出。”
“父王，不可。”李昱祯喉咙滚了滚，说道。
“儿臣觉得，将军那不过是个头衔问题，重要的是英虎卫的安排，霍将军是见我体弱，使得父王忧心，才愿意纡尊降贵当我的私教，将军是一片赤诚，既然霍将军愿意进宫教儿臣，英虎卫或是疏于管辖，但在宫中，除了教导儿臣，闲暇也可整肃整肃金吾卫和流汕卫，父王有所不知，擂台之上，我们这内围之中，一大半都是英虎卫，要是这两个和英虎卫一样厉害，岂不是我楚国之福？”
“是啊，殿下，就算是霍将军坚持要进宫辅导太子，也不一定要卸任，英虎卫也不能全数交给国公啊！陛下三思！”
有李昱祯站出来，朝臣三五也纷纷接腔，陛下三思。
英虎卫全是精壮，他怎么可能让他落在国公手里，楚王不动声色，问：“昱奕，你当如何？”
楚王第二次问他，昱奕眉骨微蹙，“父王，儿臣以为，何不下一道恩旨让霍将军修养数月？在此期间，自由出入宫中，儿臣倒觉得，英虎卫的兵符可以交由父王。”
楚王终于听到满意答案，便大手一挥，当即下了一道旨意，李昱祯还要再说，霍元柒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李昱祯心中隐隐失落，霍元柒或是头脑一热，可自然有人抓到这个机会，霍元柒没了兵权，其他人嫉恨他的人安能放过他？
楚王或是看出同李昱祯一样许多大臣的欲言又止，勒令不再提及此事。
此岔子一过，楚王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新科状元宋生…”
宫人小声地在陛下耳边纠正：“陛下是宋生珑！”
“对，哈哈哈，宋生珑，他坐在何处啊，他也是文采斐然，这些都是我楚国栋梁啊！”
李昱祯听着那笑声，只觉刺耳，可不是，英虎卫的兵权在手，正该寻觅一个干净，好拿捏的文臣来掌管！寺山卫、金吾卫、流汕卫不都是如此？
“臣在。”宋生珑依着身份被安排在中间偏后的位置，此刻已经走到中间，任由着来自四面八方、各种眼神和视线的打量，他挺直着背，不卑不亢，微垂着眼，眼神中还充斥着清澈和明亮。
楚王还含着笑，却是让人看不出情绪来，“抬起头来，殿试的时候，你不是曾说过，你崇敬沈大人和昱粲，觉得这二人才能卓越，想要一见，你瞧你身边这人，正是你心心念念的沈钰，而这位便是吾儿昱粲，今日得见，觉得如何？”
宋生珑同沈钰微微颔首，果然是文人雅士，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才学渊博的气息，他更想一睹三皇子的芳容，他曾见过三皇子随意写的诗作，不过随笔，廖廖数字，却字字珠玑，鞭辟入里，让人震撼难忘。
当他满怀憧憬和崇敬抬头望向属于他的位置上，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上半身有些僵硬，以为是看错了，又看向陛下，重新望着三皇子，那人没有任何慌张，平静地回望着他，犹如一个陌生人一样，安静又沉稳地接受他的打量。
宋生珑想，他一定不是三哥，三哥不会用这样冰凉的眼神看他，或许只是容貌相像罢了。
宋生珑心不在焉，回了陛下几句，仿佛没看到周围人怪异的眼神，懵懂地应下差事，回到了位置上。
……
……
宴酣之乐，午阳正盛，鹰过头顶，楚王兴致所起，接过宫人盘中的弓箭，拿弓射下一只飞鹰，大喜。
趁着这劲儿头，李昱祯不动声色看了霍元柒一眼，又是听着一圈吹捧的话，才引入正经的事情。
第一轮比赛开始了，比的是谁的猎物更多，彩头是丹书铁券。
进入猎场内的，诸位大臣，还有九位皇子。
李昱祯递给霍元柒一个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空前的热情，他是要告诉霍元柒这个彩头，势在必得。
为了避嫌，李昱祯拒绝和诸位兄弟的邀请，孤身进了林中。
瑟瑟风响，犹如清脆的胜利交响曲，李昱祯义无反顾地深入，连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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