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一转弯,被带着往县衙西侧去了,顾安不出所料地喜提镣铐一副。
头次感受铁窗泪的她对着内监里唯一打进的那束月光无语凝噎。
内监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顾安不懂她这是造啥孽了,是那县令命人动的手,还是……看着勉强单纯的元纯阳在发号施令?
这下可玩脱了,连个捡尸的队友都没有,果然自信是种病。顾安坐在干草堆上愤愤捶地。
那厢,元纯阳正与祁县县令马伯贤商议她失踪一事。
元纯阳:“马县令打算何时向上递折子奏请父皇?”
马伯贤拱手:“禀殿下,待天亮下官润好笔,立刻着墨请旨,派最快的信差送到知州府上,再等……”
只听这位马县令车轱辘话来回转了好几圈,元纯阳深呼吸压下心底的怒火。
单递要他递个折子就扯出这么多借口,元纯阳转身扶额,气笑了。
她沉默良久后重新换了个问题:“那黑炭送出去了?”
马伯贤正要回答,又听元纯阳质问起随他们一同进屋的小童:“方才可是你送他出去,他是向左还是向右走?”
“呃……”小童挠头偷瞄县令,最后道了句,“右吧,小奴想着送走就好,也没留意。”
元纯阳闻言顿了顿,若从正门走便是右,后院小门则向左,小童的话虽有道理,但这主仆二人态度奇怪,怕是有假。
元纯阳本想放那黑炭自由,但……她更不想折在此处。
“去把他找回来。”
眨眼的功夫,元纯阳便想好主意要他们再将顾安寻回来。
“这……”马伯贤犹豫片刻后决定实话实话,“殿下,容下官先行请罪,那位公子其实已经被请回下了狱,下官也是怕他会暴露殿下的行踪,故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放他离开……”
“那不正好?”元纯阳拂袖坐下,挑眉看向他,“那小子不听话,本宫本打算磨磨他的性子,现在想来他也应该知道厉害了,你直接将人带来,我要亲自调教。”
“是。”马伯贤因为这番话对元纯阳与顾安的关系有了重新的认识,但他不管真假,只想先将人稳住,之后再做打算。
故当顾安开始冥想自己如何越狱时,她又被提溜到了元纯阳跟前。她双手抱胸,脚尖点地且看这位公主殿下要作何解释。
可人家稳如泰山,只理所当然地丢出句她方才所做一切皆是考验。
顾安看向面前施施然喝茶的元纯阳,她捏了捏手里刚到手的二十两,咬牙忍下将它砸过去的冲动。
尊贵的七公主又发话了,深谙一个巴掌一颗甜枣的她放软语气:“恩人也知我身份特殊,不得已要小心些。”
顾安低头面无表情,回了个礼:“只要是公主做的,都有道理。”
听出此话带着气,元纯阳垂眸轻笑一声。
她轻抚茶盏边缘,顿了片刻后抬头直直望向顾安:“恩公应该没忘先前我同你说,祁县并不是你我第一次见面,青田镇中,幼童呼救,旁人只知围观,唯有你付出了行动,如今你又救了本宫,即便面对试探,也始终不卑不亢……”
言至此处,她的笑意加深,起身站到离顾安一步之遥的位置,眸光灼灼:“公子的人品,本宫信得过。”
顾安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殿下过誉,举手之劳罢了。”
“恩公不必自谦。”元纯阳语气柔和却透着坚定,“本宫向来恩怨分明,今日既视你为自己人,便不会亏待于你,我也明白,这二十两完全配不上恩公的大德,可惜如今我处境艰难……公子可有什么心愿,但凡本宫能力所及,日后脱困必当竭力满足。”
都用上脱困一词了,看来事不小。
顾安猜出些许原因,也只怪她浑身痒痒,闲得想管这糟事了。
只有元纯阳安全回到都城,很多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顾安想到这叹了口气,她心知若无所求反倒令人生疑,便故作坦然道:“我不指望飞黄腾达,但若能光耀门楣,让家中老小都跟着我过上好日子,便是再好不过。”
“好!”元纯阳听后当场应允,“这些本宫都能应你,待重回大都,本宫还要向父皇为你请功,加官进爵任你挑选,只是……不知恩公可愿随本宫一同返回都城?”
果然如此,顾安掩住眼底的笑意,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是要找个卖命的护卫了。
七公主失踪一事牵扯到元承璟与红山族,事关重大,确实不容轻视,思及此处,顾安在元纯阳跟前抱拳做出承诺:“草民愿听殿下吩咐。”
如今的境况,元纯阳也不在乎眼前的黑炭是真愿假愿,立马笑道:“甚好,小越,前程似锦,皆在尔一念之间,此番你若尽心效力,待本宫回大都,必不负你今日之情!”
顾安,也就是顾今越跟着勾唇,应了声诺。
见拉拢到人,元纯阳傲娇仰头,迅速开启第二步,询问顾安可有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的法子。
顾安知她是不放心守在屋外的那仨帮闲。她摇摇头表示为难。
元纯阳竖起根手指向上戳了戳。
顾安顺着她动作抬头望向屋顶,抿唇无语。
元纯阳讲得一脸理所当然:“你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嘛!”
“我的公主殿下,你以为我是超级飞侠啊,还能带你上天?”
元纯阳没听懂,但她感觉到了冒犯,又被那句公主殿下惹恼。
顾安见她表情不对,挑眉乐滋滋地将话绕回正题:“怎么,殿下是对这县衙不满意想住回客栈去吗,那还不简单,您可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他区区一个县令还能做您的主?”
元纯阳并未回话,只是偏头对着顾安深深叹了口气。
顾安哪不知她在想什么,压下那点逗弄的心思,抬眸正色道:“您若不愿由他们送你回大都,不如直接去和县令讲明,你要自己回去,正好我在阮家镖局有熟人,到时你出钱,我去请几个厉害的护卫来。”
元纯阳闻言神色复杂:“你这么肯定马伯贤会同意?”
“祁县是他的治下之地,若是他的人送您离开,无论出了何事,最后追究下来他都逃不了干系,轻则贬官,重则可是要命的……”
元纯阳亦知晓此点,轻笑一声:“那你不怕吗?”
“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再失去的。”顾安摊手,“殿下可知我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不等元纯阳回答,她继续讲道:“前几年在战场上和另一半的北境人血拼死的,殿下您听说坊间关于您此次失踪的传闻了吗,竟有大半在谈论您是被红山人掳走,可红山为何要对您下手,就算要动手又怎会广而告之,现在边境才消停不久,两国的百姓只想喘口气,是谁想要开战?”
元纯阳眼神一下变得凌厉:“按你的意思,自称是马匪的那群人另有身份?”
她边说边步步逼近顾安:“可你又怎能肯定不是红山人在背后谋划,若他们当真没那心思,旁人怎偏偏挑他们入手?”
“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元纯阳站定,语气沉沉:“顾今越,眼下真相未明,可本宫瞧你的心已经偏到雪荒子那去了,也是,青田镇中,独独只有你愿意出手帮那对红山母子,单不论国仇,只谈你自己,若前面的话都是真的,你与他们难道不是隔着血仇?”
“殿下,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至亲玩笑,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希望殿下您平安归宫后,调查真相的同时能多作考虑,毕竟战争带来的是真实的伤亡,每个战士从军前,都是从家里走出的孩子,而不是战报上几串简单的数字……”
话音方落,元纯阳的怒喝随之而来:“放肆!”
顾安哼哼两声,随意抱了下拳:“殿下,有什么好气的,全当我方才所言在放屁就是。”
“粗俗!!!”
元纯阳这下才是真生气了,她再瞧见站自己跟前吊儿郎当的顾安,张嘴就要破口大骂,堪堪忍下后闭目做了个深呼吸。
她陷入沉思,良久后才道:“你出去请马伯贤过来。”
顾安挑眉嗯了一声,叫来人后主动退到屋外守着,对比他们的谈话,她反倒对站她旁边的三位帮闲更感兴趣。
顾安无视刀客的眼神攻击,直接找上他们的领头王正一打探道:“瞧各位也是常年跑江湖的,我也省得那些弯弯绕绕,话说你们可有雇主?”
王正一暼她一眼:“你既然知道规矩,还好意思来问我们?”
正二摸了摸袖刀:“客栈里你说你是信客,什么信客还能摸到县衙里来?”
正三马不停蹄地附和:“就是就是。”
顾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信客确实是信客,可你们也晓得,如今这兵荒马乱的,靠这个过活我不老早街头躺尸了,总得另外找点买卖维持下生计,这不正好小弟功夫还行,为了填饱肚子偶尔接点小活,反正也是顺路。”
正三当即反问:“按你意思,你是接了这七公主的差?”
顾安点头:“对,护送她回大都,我正好到那进点货,大城市纸笔什么的都便宜些。”
王正一闻言只觉得好笑,简直不敢置信,但瞧顾安说的振振有词,他双手抱胸哈哈两声:“小心丢了你这条小命。”
顾安开启自信发言:“没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哪是那么好挣的。”
正三对此十分认同,凑上前有些好奇:“她给你多少?”
顾安实话实说:“二百两。”
!!!
“真的假的?”暴躁刀客跳脚,“不是,为啥我从来没在江湖听过你的名号,你有啥本事,凭啥让她给你这么多?”
顾安啊了一声,意识到什么她忙问:“你们连二百两都没有?”
“对啊,才给一百黄金,我们三人都不好分,还不如九十九呢!”正三讲着讲着漏了底,顺理成章获得一个爆扣。
他捂头望向王正一,王正一怒视顾安。
竟然是黄金!
是谁如此财大气粗?顾安还在感叹,接受到王正一视线的她尬笑两声:“那不也得等她回大都了才能拿到,希望我们是一路的嗷,这样都能拿钱多好,我和你们讲,我现在这雇主人好讲话,要是她高兴了指不定也分你们点钱。”
正三跃跃欲试准备发言,王正一提溜起他的小辫将人转到另一边。
顾安憋住笑,努努嘴又问:“说来我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人,你们是怎么确定这位就是真正的老七,万一找错人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正一正二知道小弟就爱唠嗑,便懒得接话,果然话痨正三再次抢答:“我们祖祖辈辈干寻人的活,这点眼力见还没怎么出门干活?”
顾安抱拳道了两声佩服,接着抓紧道出自己的真实目的:“那既然顺路,要不一起?”
这不是正三能决定的,他将目光移到正一脸上,不吹所料挨一顿瞪的他撇嘴站回原位。
知道这是拒绝,顾安也不急,不再说话。
结果良久后,王正一还在抱胸望着前方,但嘴里默默吐出几个字:“一次只接一单。”
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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