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义踏入明心院时,心境已与往日大不相同。先前因忐忑而无心细看的屋内陈设,此刻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雅致。张母李方芷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审美自成一格。墙角花梨木高几上摆着的青花玉壶春瓶,釉色青翠欲滴,与窗前挂着的月白软烟罗帐幔相映成趣,每一处布置都恰到好处,仿佛移易分毫都会破坏这份和谐。
母子二人对坐饮茶,虽不言不语,却自有一份恬淡自在在空气中流淌。张明义轻抚着手中钧窑天青釉茶盏,感受着釉面冰凉的触感,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也很美好。
不多时,福春轻步进来,石榴红裙裾在门槛上拂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太太,可要传膳?"
"传吧。"张母微微颔首,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紫檀木椅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昨日回院后,张明义特地向小二打听过张家的用膳规矩。原来只有张父张母、他和未出阁的嫡妹张宝乐有点菜的殊荣。今日他特意点了白果烧鸡、辣子鸡丁和龙眼甜烧白三道菜。加上其他人点的菜品,正好凑成十道。好在张家秉持"饭必光,菜必光"的家风,每道菜都做得精巧适量。
用罢早膳,张父略问了几句功课便上朝去了。张母留下兄妹二人,今日除了要给张明义选书童,还要给张宝乐挑几个二等丫鬟和陪房。
说话间,穿着靛蓝棉布窄袖长衫的管家躬身进来。他虽相貌平常,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行动间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给太太、少爷、小姐请安。"管家行礼道,"人都带来了,都在廊下候着。"
"都是些什么人?"张母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间的蜜蜡念珠。
"按太太吩咐,选了家生的丫头小子各十人,还有三房陪房人家。"
"福夏,你先随管家去验看验看。"张母吩咐道。
身着秋香色比甲的福夏应声而出,发间的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待二人退出后,张明义好奇地问:"母亲,方才说要检查,是要查些什么?"
"这里的门道多着呢。"张母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首要的是验看牙口。"
"牙口?"张明义一怔。
"这年头懂得养护牙齿的人少,一口好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底子。"张母解释道,"牙口好的,身子骨多半硬朗。这是选人的第一关。"
说着,她转向女儿:"给你选丫鬟,还有一桩要紧事——绝不能选那些有特别记认的。"
见女儿面露不解,她耐心教导:"女儿家的名声最是紧要。若是身边的丫鬟有什么显眼的特征,容易叫人记住。将来若是丫鬟行差踏错,难免会连累到主子的名声。寻常样貌的,换了也就换了,旁人未必记得住。"
张宝乐乖巧点头:"女儿记下了。"
这时,福夏捧着一本名册回来,廊下隐约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张明义望着窗外那些垂手侍立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看似简单的选人过程,实则暗藏着这个时代特有的处世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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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义踏入明心院时,心境已与往日大不相同。晨光透过万字不断纹的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这才有闲情细细打量屋内的布置:
东墙悬着一幅《雪溪图》,画心用的竟是前朝皇室专用的澄心堂纸,裱褙的绫缎上隐约可见暗八仙纹样。画下置一张紫檀平头案,案上汝窑天青釉弦纹瓶里插着几枝新摘的白玉兰,花瓣上的露珠尚未干透。西边靠墙摆着竹节形多宝格,格内错落摆放着犀角杯、寿山石雕和鎏金香盒,最显眼处是一尊和田白玉雕成的貔貅,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张母李方芷正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身着沉香色缠枝莲纹缂丝褙子,发髻间只簪一支点翠蝴蝶簪,正就着光亮绣一柄团扇。见儿子进来,她含笑抬眼,腕间的金镶九龙戏珠镯在光线中划过一道流光。
"今日气色倒好。"她说着,将手中的绣绷递给身旁的福春。那绣面上是喜鹊登梅的图样,用的是苏绣特有的套针手法,鹊鸟的羽毛纤毫毕现。
母子二人对坐无言,只闻得铜漏滴答。张明义捧起面前的斗彩莲纹茶盏,盏内是刚沏的明前龙井,茶汤清碧,芽叶舒展。他注意到母亲手边放着一册《金石录》,书页间夹着洒金笺做的书签,笺上簪花小楷写着几句评注。
约莫一炷香后,福春轻步进来。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立领比甲,领口处缀着珍珠纽扣,行动间裙角的金线绣缠枝纹若隐若现。
"太太,小厨房问是否传膳?"她屈膝行礼时,耳垂上的翡翠坠子轻轻晃动。
张母微微颔首,腕间的蜜蜡念珠擦过月华裙的褶裥,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让她们按昨日的单子上吧。"
昨日回院后,张明义特地向小二仔细打听过张家的用膳规矩。原来除了主子们点的菜,大厨房每日还会按例准备四冷荤、四热炒、四点心。此刻只见丫鬟们捧着朱漆食盒鱼贯而入,很快便在花梨木圆桌上摆开席面:
他点的白果烧鸡盛在钧窑月白釉深盘里,鸡块色泽金黄;辣子鸡丁用龙泉青瓷葵口盘装着,红绿相间;龙眼甜烧白则置于定窑白瓷盏中,晶莹剔透。张母点的口袋豆腐盛在耀州窑刻花碗里,芝麻肉丝摆在哥窑冰裂纹盘中,桃酥鸡糕置于官窑粉青釉碟上。每道菜都做得精巧,量不大却样样精致。
席间无人言语,只闻银箸轻碰瓷盘的脆响。张明义注意到庶妹们用的皆是普通青瓷碗盏,与主子们的名窑瓷器迥然不同。
用罢早膳,张父用茶水漱了口,对张明义道:"昨日布置的《论语》注疏,晚间歇了交到我书房。"说罢便起身更衣上朝去了,腰间佩的羊脂白玉带扣在晨光中一闪。
张母留下兄妹二人,今日除了要给张明义选书童,还要给张宝乐挑几个二等丫鬟和陪房。丫鬟们撤下席面后,在桌上铺开文房四宝——一方歙砚,两锭李廷珪墨,数支湖笔,并一叠薛涛笺。
说话间,管家躬身进来。他今日穿着石青色杭绸直身,腰系革带,足蹬皂靴。虽相貌平常,但行动间透着一股干练劲儿,腰间挂着的对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作响。
"给太太、少爷、小姐请安。"管家行礼时,袖口露出内衬的云纹罗,"人都带到了,正在穿堂候着。"
"都是些什么来路?"张母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的褶痕。
"按太太吩咐,家生的丫头小子各十人,都是祖上三代在府里当差的。另有三房陪房,一房是京郊的庄户,一房是江南来的绣娘,还有一房原是在老宅管库的。"
"福夏,你随管家去细细验看。"张母从缠枝莲纹的荷包里取出一枚银镊子,轻轻调整发间的簪子。
身着杏子黄绫裙的福夏应声而出,裙裾上绣的百蝶穿花纹在行走间栩栩如生。
待二人退出后,张明义好奇地问:"母亲,方才说要检查,究竟要验看哪些?"
"这里的门道多着呢。"张母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手炉,手炉外包着缂丝套子,"首要的是验看牙口。这年头懂得养护牙齿的人少,一口好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底子。牙口好的,身子骨多半硬朗。这是选人的第一关。"
说着,她转向女儿:"给你选丫鬟,还有一桩要紧事——绝不能选那些有特别记认的。"
见女儿面露不解,她耐心教导:"女儿家的名声最是紧要。若是身边的丫鬟有什么显眼的特征,比如面生异痣、嗓音特别,或是举止有殊,都容易叫人记住。将来若是丫鬟行差踏错,难免会连累到主子的名声。寻常样貌的,换了也就换了,旁人未必记得住。"
张宝乐乖巧点头,发间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女儿记下了。"
这时,福夏捧着一本泥金册页回来,廊下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张明义透过竹帘缝隙望去,只见数十个少男少女垂手侍立在庭院中,阳光在他们青涩的脸庞上跳跃。他忽然意识到,这看似简单的选人过程,实则暗藏着这个时代特有的处世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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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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